【海蓝·连载】黑虎（七）

　　【七】
　　
　　话说，随着两国合作共建的不断深入，中外员工的“世界观”和“方法论”都在潜移默化相互影响中发中着变化，在日益磨合中渐渐趋于融合。
　　
　　中国式的现代化企业管理，初切入这个从未经接触过的管理结构和管理主体时，公司的高管们都遭遇了“高射炮打蚊子和拳头打跳蚤”的尴尬。面对原始野性般的人群，一些管理人员的才能得不到发挥，他们不得不用最原始的方式不停地拢起一堆堆“散沙”，或束手无策地看着“散沙”任意滑落。他们深感管理的堕落，常常为之郁闷和牢骚。
　　
　　陆国雄耐心劝导大家说：“《晏子春秋》中说‘橘生淮北则为枳’，其意思就是说没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经验与办法，我们不能沿袭中国的传统管理方式，也不能照搬西方现代管理模式，即使是我们在国内已经运用自如的中国式现代管理经验，也无法原封不动的拿来照搬照用。我们必须找到适合这样一个国家的管理办法，适合这样一个群体的方式理念，这对我们来说更是一场挑战。我认为真正管理能力的体现，不是固守，也不是应用，而是创新，越是“摸石头过河”才越能彰显我们的管理才能。”
　　
　　一次高管会议上，公司招待与会人员晚餐。陆国雄拿出了几瓶“大礼堂专供”茅台酒，非常热情地款待了大家。当大家酒意正浓时，他带头玩起了“杠子、老虎、鸡、虫”的行酒令。他边玩还边提出一些怪异的问题。
　　
　　“我说啊，这杠打老虎，老虎吃鸡，鸡食虫，这些都是天经地议的事情。那么虫又怎么压杠子？你们都来说说，高强的“虫子”凭什么就压住了我的“杠子”呢？”陆国雄的“杠子”输给了高强的“虫子”，他面带不服，振振有词地问大家。
　　
　　高强一点儿也不相让，他逼着陆总把那杯罚酒喝掉，然后回答说：“任何游戏都要有个游戏规则或约定俗成。不然，您老人家拿个杠子通吃独赢，那么游戏还有什么挑战性？没有了挑战和刺激，谁还愿意陪您老玩呢？！”
　　
　　肖萧并没有深刻领会陆总提问的真实用意，只是话赶话地说：“你说的杠子通吃独赢这种现象根本就不可能存在的，莫说不是孙悟空的金箍棒，即使是，也有抗击打能力的物种，《西游记》中不是还是有能够‘吃得住老孙一棒’的神仙或妖怪吗？”
　　
　　行酒继续着，但讨论依然没有停。书记马泽培听着大家的议论，思考片刻，说：“杠子被虫干掉的可能性依然是存在的，并不是那么不可思义的。大抵上，我们用来打老虎的杠子，其作为林木的生命已然逝去，再生也无可能，损毁却与日俱增。虫子虽小得不起眼，但它是有生命的，虫以集团進攻的方式向无生命而道貌岸然、望而生畏的杠子挑战，也非只得留下同伴的尸体告败。徦以时日，杠腐即朽，失去生命而腐朽的杠子岂不是就真的败给了活着的虫了吗？这个游戏的成立的价值，在于相生相克才能生生不息。一物降一物，最小最弱的恰恰是最强最大的克星，这样的游戏才有得玩，在这样游戏规则下社会才能够進步。”
　　
　　秘书程辉好饭菜坐下来，他津津有味地听着大家讨论，他觉得书记讲得很精彩便独自拍起了巴掌，说：“书记说的极是！这游戏是可以事前用规则来制约的，可现实中一切规则也好，办法也罢，都是在后天的实践和探索中研究而成的。而社会每天都在发生着日新月异变化，在这些变化中，无论哪类物种势力强盛，占了上风，都可以控制或毁掉一切的。就僻如‘绿水青山枉自多，华佗无奈小虫何！千村薜荔人遗矢，万户萧疏鬼唱歌。’小小的血吸虫的肆虐，居然也可以成为残暴的瘟神毁灭了人类。可见，宇宙中的各种生物都尊循着“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伟大定律的。而我们人类的智慧就在于，从弱到强，从不适应到适应。”
　　
　　陆国雄轻轻地拍起手来，他笑容可鞠地说：“好啊，好啊！看来大家对人类社会了解的都很透彻，大家讲的都非常好。杠子虽然威武，连老虎都怕它，可小小的虫子就能把它收拾掉。那是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没有生命力，没有自身的免疫力。可见，我们不能做腐朽的杠子，要做有生命力的林木。我们要用智慧玩转这场游戏，决不能被小小的虫子蛀烂。一切大道理都毋庸我多说了，现在我只根据大家的发言归纳几个关键词：遵循游戏规则，敢于迎接挑战，强化智慧生命，探索永恒发展。这就是我们今后一个时期战略口号。”
　　
　　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陆总哪里是在玩“行酒令”，他是以此来启发和疏导管理人员，增强信念，强大自我，努力打好这场中外合作共建的管理战。
　　
　　在陆国雄的倡导和组织下，公司采取了一系列变革措施。先后开展了战略复合演练、管理团队整合、员工身份置换、两国友好结对、团队绩效考评等等。而在种种改革中，不断注入人本管理和新主人翁精神的核心理念及实操性，培植和训练热爱企业的主人翁劳动态度和孜孜不倦的实干精神。
　　
　　经过一个阶段的努力，陆国雄旗下的这支语言文化、宗教信仰、风俗习惯和思维方式等方面各不相同的“多国联合队伍”，逐渐开始适应了“中为洋用”和“东方面孔”的管理模式，中国式“主人翁”理念也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一些外国人，中外员工们基本度过了相互“水土不服”的艰难时期。尤其是W国官方对中国真诚援助的口头肯定，也为参建员工友好共建注入了精神动力。
　　
　　就像内蒙古草原上春末时节的一场驯马，驯马手们用技巧徒手摔倒烈马，用细细的套马杆将飞奔中的野马制服，正努力使其成为一匹匹驰骋疆场的骏马。而像马蒂尼埃这样顽固的刺头马，基本处于孤立无援的地位了。
　　
　　虽然项目工程进展并不十分理想，但外籍员工在思维方式和工作理念的新突破，给公司带来了新的希望与生机。面对小小的成果，陆国雄的改革思考没有停止，他在等待时机，他要在异国他乡来一场更深刻更彻底的革命，在他看来或许这场革命类似于中国“打破大锅饭”的变革。
　　
　　1978年，十一届三中全会的召开使得中国大地上热潮涌动，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推行让我国广袤的土地经历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与那场变革同期，全国上下、各行各业，逐步树立了生存靠自己，工作靠努力的新观念，建立了各种形式的经济责任制，“贯彻按劳分配原则，打破大锅饭”的口号喊的轰轰烈烈，人们压抑已经的积极性，主动性，创造性迸发而出，中国的经济在有声有色的改革中开始复苏，并生机盎然地活了过来。
　　
　　大凡经历过那场从“大锅饭”到“大包干”变革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场艰苦卓绝的改革，是一次脱胎换骨的变迁，是至上而下强制推行的体制性变革。其成功的关键在于中央政策。
　　
　　而陆国雄的改革思考，恰恰是在“大锅饭”受到了极大程度保护的国度里，是在生来只知“坐享信施供养，不知福利大众”的人群中，最不利于打破“大锅饭”的则是这个国家根深蒂固的“大锅饭”政策。在这样的国度里，貌似“平民百姓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让平民在高涨的物价下仍能享用烛光美酒美食，开放了政府资助的餐厅，敞开供应低价美食和高档服务；为了缓解食物短缺，没收了食品业巨擘大米加工厂，为平民百姓提供限价米粮；为了保证贫民安居乐业，没收了富人豪宅，娱乐场所，以及农庄等，搭盖百姓居所……一系列眼花缭乱的福利政策在表象上缩小了贫富差距，其实质却令国人渐渐丧失了自立。
　　
　　W国及西方国家的现实，让陆国雄看清了，他们主张高福利政策，为新任政府赢得大量选票的同时，也孕育着懒惰奸滑的群体。以选票换来福利，缺乏良好的激励机制和竞争压力，干和不干一个样，干多干少一个样，干好干坏一个样，那么谁还愿意靠劳动致富呢？
　　
　　陆国雄深知，要想在自己的企业改变这样的现状，这是一次超越极限、举步维艰的改革创举。然而，他又不得不走这一步棋，只有改革才能将工程进行到底，才能完成国家和企业赋予的使命。
　　
　　但，他必须要耐心地等待着时机的成熟。
　　
　　陆国雄把思维拉回到会议室，他认真地倾听着大家的议论，从这些议论中他仿佛看到自己亲自制作的“现代管理沙盘”业已完成，一场“海外管理战争的博弈”将轰轰烈烈地展开。
　　
　　这时会议室已经坐满了参加会议的人员，陆国雄招招手，示意大家安静。
　　
　　“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开会。今天我们开会的主要议题有两个，一是总结我们前一阶段的管理改革成果；二是评选“忠诚项目建设”的优秀员工。不过我现在考虑要增加一个议题，恰好今天马蒂尼埃给我们出了一道难题，我想就以“空心冰事件”为例，讨论一下，我们的管理尺度究竟是“严”还是“松”？前阶段我们移植了中国的“主人翁精神”，现在我还要将中国的“多劳多得理念”移植过来。什么叫“多劳多得”？简单的说，你罢工了或者说你消极怠工，没有了绩效，也就没有了收入；反之你积极工作，做出成绩，就能获得高回报……这就叫打破‘大锅饭’，靠真正的劳动去致富。”或许陆国雄感到，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会议室内像炸了窝似的，人声再次鼎沸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