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第二章）

　　彭木水一家正围着桌子吃饭，青山搀扶着奶奶过来了，后面还有他的父亲，也就是彭木水的哥哥彭金水，青山的大哥槐山，二哥义山，老太太80多岁了，拄着根柏树棍，脚很小，是在旧社会缠小的，身材高挑，由于老了的原因背有点微驼，脸上虽布满皱纹，但很白不粗糙，看得出年轻时应该是个美人。
　　老太太现在是在大儿子家呆，看着重孙子，也在那吃了晚饭过来，今天是当大儿子家，老太太吃饭是在两个儿子家轮流着的，每人家5天，住是在小儿子家，老太太一进来就喊着：“小山儿，拿来你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奶奶看看。”小山从房间里拿了出来，老太太伸手接着，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手中彩色的硬纸，人老了又是晚上其实她是看不清的，她捧着那张录取通知书，面向厅上颤巍巍地就跪了下去哭了起来，大家慌了，不知道老太太干嘛？只见老太太边哭边说：“老头子，你看见了吗？你的幺孙子考取了大学了，将来是要做官的，虽然我们的儿子木水没有读出头，但他把自己的儿子供出头了，你的后人总算出人头地了……”在她的理解中考取大学就像是和过去中了进士一样的，以后是做官的，木水听着娘的哭诉，眼泪也止不住流了下来，心绪起伏着，不由得想起了当年。
　　 彭木水的父亲是位民国时期的教师，十里八乡都知道他父亲的名字，那就是因为他父亲不仅是位严师，更是因为写的一手好字，在那一边的地方那是家喻户晓，新年的时候更为能求得他一幅对联而炫耀，他的父亲为人和善，几乎有求必应，所以快到新年的时候那是十几天为他人写对联，解放后在划分成分时，每个自然村都要有一二个地主，青山塘村是个贫穷的地方，所以找来找去只有算木水家富一点的，其实也没多少钱，一个教书匠能有多少钱，彭木水清楚地记得小时侯晚饭吃的就是红薯，是没有米饭吃的。也就是这样的生活却也成了地主。可见村庄其他人家有多穷。可是那时人们都穷疯了，一见有东西分，也不管彭木水的父亲曾给村人多少照顾，他们一家被赶到一个破旧茅草房里去，东西全分了，就连一个尿盆都没留，就更别说是大米了，简直是赶尽杀绝般，彭木水的母亲第二天就得去邻村乞讨。
自从村里的人分了彭木水家的东西，尽管彭木水的父亲还是那样和善地低着头地对他们，其实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就算你有多么的恨，多么的不甘，如你要想生存也由不得你不低三下四的做人了。但村里人就更加处处踩着他家没有个好脸色，感觉自己分了他家的东西，他一家定是记恨的，所以每次开批斗会对彭木水的父亲那是绳子捆的特紧，鞭子抽的使劲，也防着他们一家，比如在过年的时候村组长就在他们家的门上贴个封条，彭木水一家不能出来，等第二天来撕了封条才行，说是怕彭木水的家里人趁过年高兴的时候会在村庄的大井里下毒药。
　　正是彭木水的父亲是个教师，懂得知识的重要，那时的小孩一般都是在8---10岁才送进学校，而他在6岁的时候就进了学校，他聪明，在学校是最小的但是学习却是最好的，然而到了他13岁读初二的时候，他的家划成了地主，财产全部没收充公，但他父亲依然把他送到学校，他比以前更加勤奋了，整个地村大队只有他一人读书，到学校十几里他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每天天没亮就赶路到学校里去，中午就在学校吃着自带的干粮，下午就又得赶回来，他不知道他自己走了多少夜路，有多害怕，晚上睡觉有时都做恶梦，第二年中考他以全县第二名的成绩考取了县高中，却因5元钱的学费而辍学了，他的校长几趟跑来他的家里，劝他的父母想办法让孩子去读书，不然太可惜了。于是他的父亲再次低下左翼没有尊严的头向他本村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家去借钱，无论是如何的苦苦哀求，得到的不是冷屁股对你就是一句‘没有’，彭木水的父亲在村里求借了一天 ，晚上回到家后呜呜地哭着对彭木水说：“木水啊，爸没本事误了你啊！”彭木水也流着泪劝着父亲说；“爸，我还年轻，我可以一边做事一边复习，过两年后生活好点我再去考。”可是他没想到他出学后哪里会有时间让他去复习，什么最脏最累的活而就给他干，上下午做事别人有歇息他没有歇息，每个月还得拾三十粪箕猪牛粪上交村粪窖的任务，别人是没有的，那时的会议特别多，中午和晚上他又要做跑腿的去全大队的各个自然村去通知人来开会，有时即使晚上有时间也是不能看书的，干了一天的活累得再没有精神看书不说，就是家里都点不起灯了，就是这样两年后当他再走进考场也只是紧紧差几分而落榜了，后来他进了一个煤窑厂当了个工人，但又放心不下家里父母没干多久就回来了，因为他的父亲在村里被人在肉体精神上双重折磨，郁郁悲苦的父亲身体有病了，他也得了血吸虫病去治疗，每个星期可以买半斤肉补身体，他都自己不吃留给父亲吃，他的父亲在临死的时候拉着他的手说：“儿啊，是我误了你啊。”含恨地离去了，从此彭木水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做着全村最苦最累最重的活，也磨练得他成为了最出色的农民。
彭大山的妈妈站在老太太的身后边，低下头说：“妈，您身体不好，还是早点睡吧。”说完就把老太太挽起来护进卧房，老太太手里还是紧攥着彭小山的大学录取通知书，安下老太太躺好后彭大山的母亲说：“妈，睡觉了您就把小山的录取通知书放在桌子上吧。” “不，我要拿着，我要到梦里去给他老头子看看，让他也高兴着。”老太太把录取通知书放在胸前，彭大山的妈没有再说什么？拿着把麦秆扇坐在床头轻轻地摇着，等到老太太睡着后就放下蚊帐就再轻手轻脚的走出房间。
吃过饭后，彭木水一家坐在一起商量着明天买菜和烟酒的事情，像藕、土豆、青菜、海带等明天就可买回下午切好，鱼、肉等就等到后天起早去买，大热天的不然会不新鲜有味道的，好晚才散去。
第二天一大早，大家就分了下工，买菜的去买菜，去通知亲戚的通知亲戚，彭小山去通知舅舅，姐姐等亲戚，太阳一出来就发出强大的威力，走在路上就感觉到很热，每个毛孔都要冒汗。南方地区地少人密的 村庄与村庄相隔就一二里地，几乎挨着一般，彭小山走在路上乱哼着歌，也不管有没有调，今天高兴着，不由得想起小时侯看到的一部电影，讲述一个父亲为了儿子上学如何如何地，记得最后他的儿子是开着吉普车回来，自此出嫁的大姐回来，口袋中总藏着糖果，拿出糖果诱着他说：“小弟，等你考上了大学有出息了用什么接大姐啊！”“等我读了大学就用轿车接大姐。”彭小山想起小时侯的事情来就不由得‘呵呵’地笑出了声，但马上就止住了笑，让人看见把自己当做疯子了，而脸上不可抑制地洋溢着喜色。
彭小山踏进大姐的院子，见大姐正坐在门槛上的柱脚石上喝粥，彭小山叫了声大姐，大姐彭玥抬头见是彭小山忙站了起来，亲热地说：“弟仔过来玩了啊，吃饭了吗？”彭小山说：“我考上大学了，明天做酒。也叫你今天去帮忙的。”彭玥一听高兴得嘴都合不拢了，激动得连说：“真的，真的，哈哈……什么大学啊？”彭小山的姐夫杨春茂和外甥外甥女听到彭小山的声音早就出来了，外甥杨鹏和外甥女杨雪都叫了声小舅，彭小山应了一声，姐夫杨春茂:“舅舅还没有吃饭吧，彭玥快到坛子里拿几个鸡蛋下几个荷包蛋。”彭小山连忙阻止地说：“别， 别，我就喝碗粥就行，吃了好到舅舅家去。”“那怎么行，坐啊，煮几个鸡蛋要不了多长时间。”彭小山坐下，大姐早已拿了几个鸡蛋进了厨房，彭小山和姐夫坐在客厅里唠嗑着。
吃过饭后，彭小山就起身要去舅舅家，不然天要更热了，彭玥说：“弟仔，我也就去你家，等一下，同一段路的。”然后对老公说：“家里猪要喂，你明天上午来，我就带着两个娃去，就在那住着，也好帮帮忙。”说完了就找了自己的和两个小孩换洗的衣服就和彭小山一同上路了，在路上姐弟俩有说有笑的。
下午四点过后，院子里已很是热闹，几个妇女或坐或蹲地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一边说笑着一边洗着碗筷和切着明天做的菜，是彭小山的堂嫂和大姐，院子里十几个小孩打闹追逐叫囔着，他们除了彭小山的大姐和堂嫂的孩子，还有的就是村里来玩的孩子。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不时有村里人路过在院门口也探个头瞧瞧，彭小山的父亲见了就会亲热地X兄X弟X伯X老细地高声叫着他们进来坐坐吸根烟，而路过的人就呵呵地陪着笑说；“谢谢！恭喜恭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