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家*散文】我等待着你
【1】
30年的等待,青丝变华发。
“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耳畔,传来你熟悉的声音,虽然略带苍老,但那磁性的声音,依然激荡着我的情怀,哪怕这声音,来自手机上的电波,来自远方的你。
想起了当年,想起了当初,我情难自禁,无以为继,几杯辛辣的老酒下肚,醉得我不知所以。
周日,无事,刚好遇到了很多年不见的一个同学,从省城来,于是,相邀当地还记得的几个同学,一起去喝酒。在公路边的小食馆里,几种野生蘑菇,加点牛肉干巴和腰果,一大碗苦菜,散装的两大饮料瓶高度酒,叙说当年,我们醉生梦死,想起现在,众人皆醉我也醉。
你不是我的同桌,只是一个班的同学,自然就无法唱《同桌的你》了。是和你同桌的一个男生,当年那个瘦骨干巴却调皮捣蛋,外号叫做“甘蔗”的小子,现在已经是一个胡子拉茬的半老头了,是他说起了你,于是,你俏丽的形象,涌入我的脑际,折磨着我的情感。
“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没有顺序地胡乱哼着这首歌,让他们几个乱哄哄的在互相劝酒,在不知不觉间我悄然离去。
就不知道有没有和他们说再见,只记得“甘蔗”告诉了我你的电话,我如获至宝,边哼着歌边小心翼翼的背诵着那十一个数字,一个人,摇摇晃晃走到了郊外,昏昏沉沉的坐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昏昏沉沉的想你。
“这世道真是的,天天有酒醉的人。”一个过路的少妇,撑着一把细花雨伞,不屑的看了我一眼,扭着肥胖的屁股,急匆匆从我身边嘟哝着赶路而去,也许,看我醉醺醺的样子,就不像是个好人。
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想起了曾经的你。
真是酒壮英雄胆,无意间,就拿出手机,拨通你的电话,无意间,就恬不知耻的说,我真的很想你,无意间,就听到了你“这么多年了,你还好吗?”的问候。
30年换一句话,足矣!当心酒后失言,破坏了我在你心中聪明干练的形象,简短的聊了几句后,就依依不舍的挂机了。
天空中突然下起了雨,人在树下,看着飘飘洒洒的雨丝,我的思绪随之伸展,回到了那个年代。
【2】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经过千难万险,我终于辞别了父母和家乡的亲人,在他们的厚望中,走出大山,高高兴兴地到小县城读高中。
一段情,也许就是简单的同学情,由此拉开序幕,一段情,由此深埋了多少年,一段情,由此演绎了30年的等待。
造化弄人,人生短暂,很多时候,总是一错再错,很多时候,相爱不一定牵手,更何况,那不是相爱,那是相思,单相思!
单相思是痛苦的,痛苦的是你不知道我在想你,痛苦的是在那个男女生不说话,还不改革开放的年代,我没有勇气表白。单相思是快乐的,因为,你的倩影,你的一言一行,尽在我眼前飘飞。
山区小城,早已旧貌换新颜,前年的教师节,我走进30年前的学校,看到了那间破旧的宿舍,看见了早已夷为平地的教室上,荒草摇曳,虫儿低鸣,看到了我们种下的那棵小树,已经挺拔苍天。
依稀看到了你靓丽的身影,捧着那本厚厚的参考书,从我身边走过。
那情那景,历历在目,啃噬着我的心,激荡着我的情。
学校是在离街区很远的一个小山包上,那些古老的亭子和校舍,散发出厚重的沧桑感。踏入校门那天的开学典礼上,那个戴着圆圆的老式眼镜,头发已经全白的老校长说,这学校,是乾隆年间本县的一个姓马的状元所创,历史悠久。
离学校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林业局的营地,很多简陋的瓦房,顺山势一片片伫立,中间稍宽一点的平地上,建有一个大礼堂,听说以前,是在礼堂里轰轰烈烈批斗人的。到我们入学前两年,就打倒了“四人帮”,不再批斗人了,就天天放电影,从原来的《沙家浜》、《红灯记》等革命样板戏,到了后来的故事片。
那时候的林业局,在山区地方,鹤立鸡群,不可一世,是他们天天伐木砍树,效益显著呢。
入学后不久,就播放电影《小花》了,因为不用出钱买票,我们不听的老师的话,就不上自习,去看电影,陈冲和刘晓庆靓丽的身影,印刻在青春的激情里。
当然,你们小女生也会一起去的,回校的路上,到处黑黝黝的,你们害怕,总是拿着那支破电筒,不声不响的跟在我们身后。
他们说,你像极了小花。
那天语文课,刚学到了周总理的诗歌《大江歌罢掉头东》,那个总是笑容可掬胖嘟嘟的女老师叫你起来,用普通话朗诵,大部分学生,是说方言惯了,说普通话,总会洋相百出。你也不例外,结果,四句话的诗歌,你憋得满脸通红,也无法背下去,引来同学们的嘲笑声。
“要不要我帮你扁她?”下课后找个机会,我问你,意思是要不要教训一下那个给你难堪的语文老师,其实,你真让我去做,也未必敢去扁。
你不说话,恶狠狠的瞅了我一眼,真是好心不得好报,我暗自嘀咕,其实,你是把我和那些嘲笑你的同学等同了,就心生恨意。
那时候的高中,只读两年的学制,我知道,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说的,“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学制就真就缩短了,“革命”就是批斗人。
在我们高中部前面,还有一个中专性质的师范班,当时,是文革结束后恢复高考的时期,乡下的各类小学校,教学逐步规范了,就教师奇缺,县上才想起来办个师范班,专门培训在深山老林里,在那些偏僻的村寨教小学的老师们。
我们当时的学生食堂里,吃的全部是玉米面做成的粗粮,只有师范班伙食好些,一周是有一次可以吃肉的。看到那些该死的学长,在玉米面做成的饭上面,打个很多佐料掺杂,只有一点点肉组成的“肉”,得意洋洋的从我们身边走过,我们恨得牙痒痒。
和同宿舍的几个臭味相投的哥们商量后,一个月黑风高的日子,我们从师范班的小食堂窗口里爬进去,偷了他们的两块肉,再到附近的村子里“借”来一口磨损得面目全非的破铝锅,在学校后面的山坳间,拾来柴火,黑更半夜煮肉吃,那肉的香味,一直香到如今。
有这样的好事情,自然,我悄悄叫上你以及和你同宿舍的几个女生。还记得,惨淡的月光下,在燃烧的火塘边,你亮亮的眼眸,闪耀着高兴的清辉。
【3】
学校放寒假或者暑假的时候,从山里来的孩子,总是急匆匆赶回家去的,后来我才知道,我们同在一个乡镇。
那是一个放暑假的日子,我背着那个我父亲赶马时候就传下来的破旧帆布包,赶到小城东面的长途汽车站,爬上了那辆全身涂满油漆的破客车,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很惬意地坐下来,准备在黄土飞扬中回家去。
由于是学生放假期间,客车特别挤,座位上早已坐满了人,过道上还挤满了站着的人,一种酸臭的气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弥漫。
“都是出门回家的人,大家挤一挤,挤一挤!”那个穿着他们运输公司工作服,满身油污,好心的开车师傅说。于是,还有人在不断的挤上车来。
我看到,你来了,还是穿着那身朴素的细花衣衫土布裤子,脚下一双精致的布鞋,急匆匆的向客车赶来,头上用手绢扎成一缕的秀发不断摇摆,汗水把你眼前的刘海贴在了洁白的额头上,红扑扑的脸蛋上,梨花带雨般的汗水还在渗出,流淌。
你径直往车门挤去,我看到你挤了几次都无法上车,不仅是车上已经相当拥挤了,更是因为你苗条的身姿和羞涩的态度,不好意思和那些同学和乡亲们挤车。
“梦慧,快来这边!”我叫着你的名字,大声喊你。对了,现在才说出你的名字,真是不好意思,但在我曾经的梦中,不知道叫了多少回。在我们这山区地方,姓梦的人家不多,也许,这个姓和你漂亮的外表有关系吧,真就出落得像雨后山里的野花,在雾霭中偶露娇容,如梦如幻。
为了回家,你不得不丢弃了羞涩和对我的坏感,忙颠颠跑到我坐着的车窗下来。
“把书包递给我,我拖你上来。”我说。
一个16岁的女孩子,顾不了腼腆,我从车窗子里把你拖上来,让你坐在我原来把好的位置上,我和其他人挤站在过道上。山风徐徐,山路颠簸,黄土飞扬,拉上车窗玻璃,又晕车死了。
沿着曲曲弯弯的盘山土公路,四个多小时候后,我们到达小镇上。迈着酸胀的脚步,走下车来,看到了你一头的秀发,已经被尘土染成黄色,全身上下,只有乌黑的两只眼睛还溜溜的转着,其他地方都被黄灰覆起了厚厚的一层。
看看彼此的尊容,我们相视而笑。
【4】
后来,我们毕业了,我离开家乡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再后来,听说你嫁人了,嫁了个在农村很有本事的小老板,专门做些修沟挖路打坝的小工程。我知道,你这样漂亮的女孩子,是该嫁个好人,过上好日子的。我知道,你现在的物质已经很丰盈了,穿金戴银不用说,应该是要雨得雨,要风得风,小日子红红火火。
但就不知道,你还快乐吗,还像读书时候一样单纯可爱吗,你还能想起曾经的我吗?这一切,也许都不重要了,因为,时光早已抹平了我们的棱角,苍老了我们的容颜,更重要的,是现实生活隔阻了我的相思,流逝的岁月冲淡我的爱恨。
只有错过的懊恼和悔恨,印存在我心底。只有一份沉沉的思念,在梦醒时分。
眼前的雨,越下越大了,天地浑沌,灰蒙蒙一片,不知道我的那些同学,是不是在找我,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找到回家的路,不知道我的等待在今生是不是会有结果。
只记取了在有一年的秋天,我曾经涂鸦过的一首叫《我等待着你》的小“诗”,还默诵在心底——
我等待着你
渐残的秋风撕碎了我的身躯
伤感的泪水化成绵绵秋雨
零落的诗行织成秋蝉低泣
散碎的情感染红满山枫叶
翩翩的蜻蜓褪去华丽的外衣
初冬的寒风凉入彻骨的心底
我等待着你呀等待着你
静看四季在轮回就我独自在悲秋
我等待着你
从亘古的蛮荒到不老的天际
从春花灿烂到秋水长流
从天上的鹊桥到人间的断桥
从外国的亚当夏娃到中国的牛郎织女
从高山大海到溪水长流
痴情的相思涂满爱的无悔
我等待着你呀,等待着你
多少爱恨成千古就我此心昭日月
我等待着你
就像洁白的信笺等待你来抒写
就像纯洁的处女地等待你来耕犁
就像丰硕的庄稼等待着你来收取
就像冰封的大地盼望春暖花开时节
就像折翼的孤雁低飞在风起云涌之际
就像西北的苍狼哀嚎在远方的山脊
我等待着你呀等待着你
地老天荒终有时就有相思无限期
暗恋在心中苦发,忧伤彷徨坠心颊,红尘沧桑已晚霞,痴情等待恋着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