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散文】妈妈的舞台
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会偶尔寂寞。它需要融进一个团体,以来满足彼此的需要,被关注的需要。尤其是退休的老年人,他们更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精神支撑,这是作为子女和亲人无法给予的。美好的生活不单指丰厚的物质,更需要精神上的愉悦。——写在前面。
一
小镇的傍晚是喧闹而多情的,四处散发着迷人的气息。无论工作多么忙碌,无论空气多么燥热。在夕阳隐退的那一刻,疲惫也跟着消退。这个夏季,激情冲破了粘腻的寂静,美好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吃罢饭,收拾了碗筷,爸便带着儿子下了楼。每每这个时候,儿子都会表现得异常兴奋。毕竟姥姥家没有玩具,没有游戏机,没有游乐园,也没有肯德基,更没有满街的豪华轿车。特别是赶上最近雨水多,白天也只能窝在家里,甚是枯燥。不过,小孩子还是很容易满足的,适应新环境的能力远远超过我,包括吃得好,睡得香。还有就是,能在雨停时疯跑在干净平坦的广场上,便是他每天最大的期盼了。
妈在一旁精心的打扮着,洗脸,梳头,换舞裙。脚步匆匆,动作匆匆,脸上却始终洋溢着美好,没有丝毫倦意,没有丁点疲惫。看她这样开心,我自是无比幸福,尽可能地分担家务,以保证她充裕的时间。
妈说,打小她就喜欢跳舞。不光人长得玲珑,身子也活泛。弯腰,下叉,那都不在话下,其尺度更是无人能及。那时在校文艺宣传队,小有名气,倍受老师和同学们的青睐。
可我的姥姥却是个及其古板的人,从不支持妈跳舞。一是,那时家里穷,没有闲钱;二是,姥认为姑娘家就应该稳当点,不能到处出风头,让人笑话。所以,每当学校要求统一服装时,妈都十分沮丧和自卑,暗自哭泣。妈说,有一次是重要的表演,老师要求穿白衬衫,黑裤子。别人家长都是全力支持,要么买,要么借。只有姥姥不闻不问。结果上台时,只有她穿了一件红毛衣,严重影响了演出效果,招来老师一顿严厉地训斥。就这样,妈的文艺梦,在刚刚萌芽时期,就被残酷的现实击碎了。
这件事,妈和我提了好多次,想必她是十分遗憾的了。然而,在那个年代,在那样一个纯朴的家庭里,一切结果都将是必然的。它让人没有梦想,而且还不允许人有半点的质疑和抱怨。
在我的观念里,妈一直是个朴实、节俭的妇女。也许,她的一生中,有太多的遗憾,有太多没有实现的梦想。然而,在我面前,在这个家面前,却始终默默地付出着。印象中,妈很少买新衣服,更不会像其他女人那样,跳舞,打麻将,参加娱乐活动。简单而勤劳的日子就是她的一生。
在外人的眼里,妈更是再本分不过,再矜持不过的女人了。没有花样的容颜,没有高雅的气质。所以,对于她,突然以极其妖娆的姿态,优美的舞姿出现在舞池里时,所有人都投来惊异的目光,“她还会跳舞?想当年,那可是老土了……”。所以,我一直认为,舞蹈能改变人的气质,也包括心态、精神,甚至是容颜。至少,它改变了妈。
妈学舞蹈还是近些年的事。一是退休了,有了闲暇时间。再是我结婚了,生活也算幸福,不再需要她的奔波劳碌。心中了无牵挂,人也将变得轻松随意。我想,每一个爱好文艺的人,都有一份痴爱,包括我,为了写文可以起早贪黑,可以牺牲一切闲暇时间。妈也一样,她对舞蹈的那份热爱,已超越了一切,成为她晚年生活里唯一的精神支柱,那样的执着,那样的顽强。
人的兴趣就是这样的,在没有达到一定标准之前,总会遭来别人的非议。“跳舞?又不能当饭吃……”,“一看就不是正经过日子的人……”,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好在还有爸的支持,在舆论纷纷的背后,妈没有就此放弃,更没有被谣言击倒。她顶住了压力,克服了条件,最终以最漂亮的,最令人折服的舞姿展露于人前。拉丁,恰恰,斗牛……这些有较高技术含量的,连年轻人都勉强完成的舞蹈,却被妈逐一的攻破了。一个50出头的女人,一个全职的家庭主妇,在没有任何基础的情况下,能够华丽连贯地完成一整套动作,靠的就是那份拼劲儿,不得不让人对其竖起大拇指。
如今妈的舞蹈队人虽不多,平均年龄为50岁,但每个人都是精兵强将,还有一个美丽的名字——红舞鞋。她们精彩的表演得到了社区的关注和支持,无偿为她们提供训练场地和施展舞台。有了组织则更加激发了大家的跳舞热情,还不时的去外地交流学习,为晚年生活带来了无限乐趣。
是舞蹈彻底改变了妈,改变了这群不再年轻的女人,让她们精神饱满,热情洋溢。如果说,30岁女人是半开的花,40岁女人是全开的花,那么我说,50岁女人则是花中独秀,有着脱俗的美,有着忘我的贵。似雪中寒梅,饱经风霜却不忘绽放美丽,似天边晚霞,即将落幕却风采伊人……
二
送走了爸和儿子,再送走了妈,我拿着相机走下楼去。笔直宽敞的街道,能看到悠闲散步的人们。道两旁盛开着艳丽的鲜花,依稀还泛着晶莹的水珠。
老天眷顾这里的人们,白天下了几场大雨,却在傍晚时分放了晴。空气清新宜人,透着丝丝凉意。低飞的燕子,不时的掠过头顶,尖叫着,带走一片欢跃。
此时的心是自在的,清透的。拿起手机,给老公打了电话。我觉得这样美好的时光需要有人分享,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悲伤,还是快乐,都还能找到人,与你一起分担,这便是幸福。接通电话,言语不多,却时刻表达着一种牵挂。告诉他我和儿子一切都好。还不停的叮嘱着,少喝酒,少抽烟,按时吃饭,提早就寝,我不在身边,要照顾好自己……
落日的余辉映红了天边,用相机拍下了最美的时刻。虽然只是一个人在街道行走,却不觉孤单,收获着意外的惊喜。这种宁静的满足感是不需要任何解释的,如此慰藉心灵。
人们如约般来到广场。小镇的广场不大,却热闹非凡。
坐在台阶的老者,安详的抽着烟。也许,曾经的岁月已深深浅浅的烙在脸上,无法磨灭。而此时的目光却那样的恬静平和,看不到一丝忧郁。
摆摊的小夫妻在拼命的忙碌着,满头是汗却乐此不疲。边接过零散的现金,边招呼着一旁等待的客人。
身边偶尔穿过轮滑的少年,飞一般的速度让人畏惧,不时惹来身后父母的大声呵斥。
集体舞,交际舞,现代舞,在广场每个角落都会有一群忠实的参与者和围观者。
健身,荡秋千,跑步,走圈……在这个广场里,无论你是七旬老者,还是青壮少年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天地。
锣鼓,歌声,叫卖,香气,一时间萦绕在小镇的上空。让人莫名兴奋。此时的我,会想起鸡西,想起恢弘壮丽的广场,想起川流不息的行人,想起浓浓的街边烧烤。想起每天的这个时候……
然而,小镇的热闹是有别于其它城市的。也许,是我已好久没听到纯正的唢呐了;也许,是我已好久没见过那略带笨拙的秧歌了。总之,一切都显着那么古老而亲切。
天渐渐暗下来,绚彩霓虹灯逐一亮起,斑斓了夜空。七点整,音乐喷泉喷涌而出,节奏轻快。欢呼雀跃的孩子们,顽皮的穿梭于水柱中,让水气尽情的洒在身上。
跳舞的人们停下了脚步,一同注视着这个震撼人心的场面。夜晚被推向高潮,情绪达到了极点。
一路拍照,一路行走,我以一个游人的身份,来关注着这里。不知不觉中,却被深深的感染了。这不再是记忆中的家乡,不再是记忆中的人们,不再是家长里短的街道,不再是篝火升腾的夜晚。人们有了新的生活,新的气象。那是精神的寄托,更是文明的象征。
多情的夜晚,带给人们热情享和的生活。她是妈妈的舞台,更是百姓的舞台。在这里,可以歌,可以舞,可以尽情的释放。它让每一个人都沉醉在它温暖的怀抱中。忘却疲惫,忘却烦恼,忘却利益纠葛,忘却得失恩怨。
蓦然间,心放松了,也宽慰了。一直觉得身为女儿有愧于父母,嫁到了千里之外。不能时常带给他们欢乐,不能带给他们贴心的照顾。然而此时的我,看到这个美丽夜晚,看到这些欢愉的人们,却如此安心。这是父母愿意生存的地方,是他们永远的家,也是我永远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