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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欲哭无泪


作者:舜卿 秀才,1792.11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445发表时间:2012-08-02 10:53:51
摘要:退伍战士骆勇因见义勇为而失去了工作,而妻子身患绝症则把他逼上了绝路,最后关头他终于再现英雄本色......

(一)
   骆勇直想哭,可是却怎么也哭不出来。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失业了。经历过无数次失业的人,才知道找事做的艰难。骆勇虽说深有体会,却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次有这么难。为找事做他已经找遍了整个绿洲市,国营民营,中资外资,甚至小店铺小作坊他都没有放过,可人家不是嫌他没文凭就是说他无技术,就连卖苦力人家也嫌他身子单薄。碰了一鼻子灰的他正無精打彩地在大街上毫无目的的闲逛。眼看笼罩大地的黑色帐幔即将落下,他实在不忍心面对已是尿毒症晚期的妻子任然是涛声依旧,他想到了死,想到了以一头扎进飞速旋转的车轮的方式来结束生命,既能一了百了,又能为苦命的妻子讨来一笔数目不菲的交通事故死亡补偿费。他决定找一台有能力支付死亡补偿费的车来实施自己的计划,可是当他找好了对象正准备付诸实行时,耳边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骆勇呀骆勇,你自己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害人呢……”是啊,人家司机家里说不定比你还苦呢,正当他进退两难时,突然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骆勇啊,你让我找得好苦呀!”
   他转过头去一看,原来是莼河镇党委书记范天增。三年不见,范天增已不再是往日的风度,党政干部那副正人君子的脸孔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阴鸷和诡秘。
   “什么?您找我?该不是我听错了吧?”
   “没错,是我找你。这几天我到处找你,还以为你从这个地球上蒸发了呢!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你,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哈哈……”范天增一把抓住骆勇的双手,“走,我们找一个地方聚一聚!”
   骆勇随同范天增穿过几条小胡同,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餐馆,范天增点了两个荤菜两个素菜和一个西红柿鸡蛋汤,要了两瓶“赤膊”(一种没有外包装的勾兑酒)种子酒。骆勇正好借酒浇愁,连客套话也懒得说,抓起一瓶就吹开了喇叭。
   范天增一见骆勇那架式,就竪起了大拇指,连声说:“好,好,好!豪气不减当年!”接着自己也抓起了另一瓶,朝骆勇晃了一下算是碰杯,咕噜咕噜一口就喝了小半瓶。
   酒喝到半酣,烟抽去了大半包,范天增的心思终于在肚子里憋不住了,他凑近骆勇的耳边神秘地说:“你想不想发财?”
   骆勇左侧嘴角的肌肉一连抽搐了几下,淡淡地瞟了范天增一眼,没好气地说:“死人才不想发财呢!这年头,发不了财的不是笨蛋就是白痴!比如你我就是那种笨蛋!就是那种白痴!”
   骆勇话一出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怎么能说堂堂的镇党委书记是笨蛋、是白痴呢?在他的印象里,范天增是一个官味十足,财大气粗,不可一世的大人物。像他这种土皇帝缺什么也不可能缺钱呀!今天是怎么了?跟我这么一个落魄之人谈什么发财?还称兄道弟?三年没见,范天增还当镇党委书记吗?骆勇并不清楚,但从他今天的表现,骆勇知道眼前的范天增不是三年前的范天增了。从他今天请客请到了这么偏僻又不够档次的小餐馆看,说明范天增混得也不怎么样。
   范天增对骆勇的话十分赞同,他站起身来,把头伸出房门望了望,把门关好,挨着骆勇坐下,“是啊,如今这年头只有钱才是大爷!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难行!不想发财才怪呢!不瞒你老弟说,眼下就有一个发财的机会,三年前你见到过的那个广东老板在莼河镇炒地皮赚了两千万……”
   骆勇笑得喷出了满嘴的酒菜,说:“我看你莫是想钱想疯了吧,人家赚了钱与你屁相干?难道你想去打劫不成?再说打劫也不一定要去找人家呀?城里运钞车多得是,你怎么不去抢?”
   范天增抓起酒瓶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眼恶狠狠地说:“那家伙不仗义,不是老子低价划给他那么多土地他能发财?老子不给他批土地能坐两年牢?他到好,赚了钱就忘恩负义,把老子给甩了。好啊,他对我不仁我就对他不义,我要拿回属于我的钱!”
   骆勇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他不相信范天增真有抢劫的胆气。这时,三年前的那幕又浮现在眼前。那时他正在绿岛娱乐城当保安,有一天晚上,刚上任莼河镇党委书记不久的范天增带着一个广东老板来娱乐城潇洒,广东老板点了一个叫杜娟的小姐,一曲舞还没跳完,黑哥们的老大“黑无常”带着一帮子哥们闯进了娱乐城,一进门就嚷着要杜娟。广东老板听不懂绿洲的土话,仍然搂着杜娟嘣嚓嚓。范天增以为自己是镇党委书记,有权有势,也没理睬他们。“黑无常”一见自己的女人被人家搂着气就不晓得从何而来,一步冲入舞池,使出他的鹰爪功绝招,五指如钩扣住广东老板的咽喉管,广东老板顿时两眼翻白双手乱抓,双腿也身不由己地跪到了地下。范天增一见自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请来的财神爷被黑无常整得脸色发乌,脸就憋得通红,额头上直冒冷汗,后来见到“黑无常”那伙人的阵式,就吓得浑身颤栗不止,既不敢报警也不敢吱声,愣愣地蚩在那里。
   这时骆勇正好到舞厅找人,见到了这一幕,他一个军人出身,生就了疾恶如仇的性格,哪能见得黑哥们如此欺负人?何况欺负的还是来绿洲投资的大老板呢?如此恶劣的治安环境要是传出去谁还敢来这里投资?他不由得怒火中烧,大叫一声,一个箭步冲到了黑无常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铁钳般的五指扣住了黑无常右手的脉门,黑无常顿觉疼痛难忍,发出了杀猪般嚎叫,扣住广东老板咽喉管的手不自主地松了。黑无常的喽罗们一见老大被人所制,就一声呐喊各自亮出家伙蜂拥而上,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满脸横肉长着络腮胡子的家伙,双手握着一把像日本鬼子的指挥刀一样明晃晃的藏刀,像日本武士道一般,凶神恶煞地高举着藏刀呀……呀地怪叫着,猛地向骆勇砍来。骆勇右手狠狠地将黑无常的右手扭到背后,左手反手去接向他砍来的藏刀,恰在这时背后又有人向他扑来,他顾不了许多了,狠了狠心,猛地挥出左手恰到好处地扣住了那家伙的右手脉门,只听到哐啷一声藏刀掉到了地下,他随即又给了那家伙一个扫堂腿,那家伙就乖乖地跪到了地下,这一连串的动作是那样的干净利落,一气呵成,整个舞厅的人都被惊得口瞪目呆。他正准备换手扣住这两人的咽喉管,忽然觉得脑后一股冷风向他袭来,他迅速向右一偏,呼地一下,向他砍来的菜刀把他的左耳削去了一大半,鲜血顿时顺着肩膀往下流。他忍住疼痛迅速调整方位,在扣住两人脉门的同时来了一个空翻,双脚落地的瞬间已稳稳地扣住了黑无常和络腮胡子的咽喉管。字字钢珠地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动?谁动我就捏死他!”
   黑无常和络腮胡子被捏得喘不过气来,连连向那伙喽罗们挥手,眨眼睛,暗示他们不可妄动。喽罗们虽说个个心狠手辣,但因两个头头被制,投鼠忌器也只好乖乖地垂手而立。
   骆勇见已控制了局面,就威严地对黑无常说:“黑无常,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私了,一条是公了,你选哪一条?”
   “私了怎么了,公了又怎么了?”黑无常无奈地说。
   “私了你当面向人家赔个不是,赔偿人家的精神损失费,只要人家不追究就鸡巴两脱头。公了就不需要我详细说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何去何从,你看着办吧!”
   黑无常是个久经沙场的老油子,曾在监号几进几出,自然知道孰轻孰重,今天吃了个哑巴亏怎么会不长点见识呢?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是英雄。跟人家赔个不是我黑无常又不会矮了半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想到这里他毫不犹豫地双膝跪倒在广东老板面前,装作十分诚恳的样子哀求道:“老板爷,在下无知,冒犯了您的虎威,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小人这一次吧……”
   广东老板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未尝不是件好事,生意人外出求财不求气,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仇人好,说不定因此结识了黑道上的朋友以后还可从派上用场呢。连忙双手将他扶起,“没关系啦,一点小事何必那么认真?我们这也算是梁山朋友,不打不相识嘛!我一个外乡人,借贵方一块宝地发财还要仰仗各位兄弟帮衬,说不定哪一天还要求兄弟你帮忙呢。”
   “好说,好说,我黑无常就是喜欢交您这样豪爽的朋友,今后您有事只要搭一个信,我黑无常随叫随到!”
   一场血光之灾就这样化解了,缺耳骆勇也因此成了红黑两道中叫得响的人物。
   那天夜里,范天增在绿洲最豪华的银都酒楼请骆勇喝酒,对骆勇佩服得五体投地。他说:“有朝一日发迹了,就请你做我的保卫科长兼贴身保镖。”那时候他正在筹备成立绿洲房地产开发总公司,如果进展顺利,他准备辞掉乡官下海,乘突破性发展民营经济之机大捞一把。他这么说,的确是出于真心,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正是有了这次邂逅,骆勇和范天增成了朋友。
   范天增再次抓起酒瓶与骆勇碰了一下,眼泪在双眼里打转转,哽咽着说:“老弟啊,我为那不识好歹的家伙付出得太多太多啊!你是不知道呀,我那两年监狱生活是怎么过来的哟!我好不容易熬出了狱,再去找他的时候,他竟装出一副不认识的样子,你说我冤不冤?有仇不报非君子,有债不讨是傻瓜!为了寻找机会,我处心积虑地在他身边安插了一棵钉子,一直在盯着他,最近发现他捞足了准备抽身,把炒地皮的收入都变成了现钞,足足装满了两只大密码箱,后天就要把钱运回广东老家……”
   骆勇觉得无聊,没好气地说:“老兄,说点别么事吧!”
   范天增凑过来压低了声音说:“老弟,这次我可是要动真格的,一定要把属于我的那部分拿回来。”
   “我看你是坐牢坐糊涂了,那可是犯罪啊!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肖芬还等着我回去哩。她已经是尿毒症晚期,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换肾需要十多万,我不敢想,但当务之急是要作血液透析,透析一次也得四五千,晚上还得找人借钱救命呢。”
   骆勇站起身来要走,范天增有点急了,一把抓住骆勇的胳膊,“你不是要钱救命吗?跟我一起干就不成问题了。”
   “你想让我去打劫?”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嘛,我只不过是找他拿回该我得的那部分钱,怎么叫打劫呢?”
   “不打劫找我干嘛?”
   “没有威慑他能给吗?”
   “什么威慑?说白了还不是抢劫?对不起,犯法的事我不干!”
   “没有钱你怎么救你老婆?”
   “宁可不救老婆,犯法的事我也不干。”
   骆勇话没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小餐馆。
  
   (二)
  
   从小餐馆所在的小巷走出来,又穿过了几条小街就来到了滨河大道。滨河大道是绿洲最繁华的街道。也是风景最美的地方,大道一边是装饰豪华的商铺,一边是花团锦簇的河岸,河岸的长堤上是风景秀丽的沿河花园。华灯初上,五光十色交相辉印。喷泉突起,古今名曲悦耳动听。纳凉散步的人群熙熙攘攘,无忧无虑的儿童在河滩上嬉笑追逐。沿河长堤的绿色草坪上,穿着丝绸盛装的中老年妇女有的舞剑,有的伴着音乐的节奏翩翩起舞。更有不少已进入了小康之家的少妇们,牵着心爱的宠物狗沿着河滩散步,人在前狗在后,显得既富态又悠闲。骆勇非常沮丧,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还不如一只狗。狗生病痒痛还有主人呵护,人病了没钱就只好在那里等死!肖芬就是在等死。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肖芬,要不是自己没本事,她也不至于受这等煎熬。想到这里,他突然脱口骂道:“我操你赵公明的祖宗!世间不公平,你做神仙也不公平!为什么尽让人家发财不让我发点小财呢?我可是等着钱去救命啊!……”
   想到发财,骆勇就不由得想起了范天增。范天增那张长着鹰勾鼻子的倒由字脸,和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像魚刺一样鲠在骆勇的心口上。
   三年前,范天增就职的莼河镇是市区负有盛名的卫星镇。土地与城区相结,山水与市区相依,是城市规划中的经济开发区。他上任伊始正赶上市委推行突破性招商引资,突破性大办工业、办大工业,突破性发展民营经济的三突破政策,全市上下忙于引资,各级政府争项目。他所在的地区是经济开发区,招商引资当然也就成了他的头等大事。为了走在全市的前列,他五下广州,三次去港澳,终于是功夫不负苦心人,从广东招来了个大财神。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在范天增身上就应了这句名言。他因这个大财神而身价百倍,也因这个大财神而沦为阶下之囚。广东老板刚来那阵子,范天增简直成了市委、市政府的幺儿子,市委书记对他信任有加,向上汇报少不了他这个典型,大会小会必讲他这个典型,私下里也把他挂在嘴上,说他有能力、有干劲,是新时期的能人。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就是他范天增放一个屁,市里都说是香的。正当他红得发紫的时候,心中便萌发了私心,他要利用手中的权力为自己的后半生捞足资本,为子孙后代积累下敌国财富。他与广东老板密谋商定,一个出钱,一个用权,创办一个以权揽财的经济实体,用广东老板的名义注册了一家房地产开发总公司。公司注册后,他就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以最低的价格给开发公司划拨了三百亩土地。国土局认为划拨那么大面积的土地给开发公司,既违反了土地政策又超出了市级国土局的审批权限,就以必须报省以上国土部门批准为由拖着不办。可范天增仗着有市委书记撑腰,根本不听那一套,对国土局负责人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你没有那么大的权限谁不知道?难道你们连变通也不会?一次不能批二十亩你就不会只批十九亩九?”甩下这句话后就扬长而去。回去后就跑到市委书记那里告状,市委书记认为国土局是以权限作借口,用软刀子对抗市委,不支持范天增就是跟市委、市政府唱对台戏。对国土局十分恼火,就支持范天增强行下发了划拨土地的文件。国土局迫于市委的压力,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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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妻子重病,自己失业,找了很多工作都因为自身能力问题而拒绝。父亲又身患重病,母亲上门讨要治疗费,妻子把仅剩的借来的救命钱给了母亲,而妻子的生命无时无刻都在遭受威胁。而范天增提议的抢劫,虽违法,也的确是这危难关头仅剩的出路了。为此胆战心惊走上了这条道。期间同伙嫖娼,拉上孩子做人质。但,毕竟良心未泯,奋勇而出解救人质。自己也因此收到了伤害。妻子老父相继去世,自己最终也落得凄凉离世。这真是欲哭无泪。【编辑:海林夕】【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X01208021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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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海林夕        2012-08-02 11:06:13
  很让人深思的文字,欣赏。
2 楼        文友:铁禾        2012-11-22 23:18:52
  一篇非凡的作品,文字表达的很淋漓,感谢这个作品。
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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