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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树娥(156、157、158、159、160)章节

作品名称:拓跋树娥      作者:刘牧之      发布时间:2012-08-19 11:30:15      字数:4702

  156
  
  老白拉着一车硬柴回来,远远听见树娥在窑里扯着长声嚎了起来,就知道依农把气咽了。树娥放开嗓门在窑里哭,我的天哪,这叫我咋办呀!老天爷呀,这把我撂在半路上,这叫我咋办呀!老拓跋和依农大舅几个人站在旁边泪眼婆娑。依农大舅说,我过去把他哥一叫。
  
  依农大舅到了隔壁依桑屋里,看见黑女在院子里搭衣服,就说,你二大死了,走,咱过呵,咱人少。玉莲闻声从窑里出来说,哦,大舅来了,人家嫌热,到河里洗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依农大舅在依桑的院子里等了一会儿,等不及,就又回到依农的家里。汪氏听老白说依农不在了,磕磕碰碰地摸着黑过来了。汪氏东倒西歪地进了门,树娥正嚎得死去活来。汪氏走到床前看了一眼,只见依农张着嘴,半截子烟还在胸膛上,已经咽了气。汪氏心里一阵儿难过,想哭两声,但是老年人不能哭年少的,又不能嚎。因为晚辈哭长辈,是哭,老的哭小的,就是骂。
  
  九点左右,依桑肩上搭着条毛巾从河里回来,听玉莲说依农死了,赶紧跑过来了。依桑到炕头看了依农一眼,平静着脸没说什么话,又回去了。
  
  过了一会儿,树林也来了。汪氏叫树林到村里叫了一个老汉给依农把头剃了,给依农穿衣裳。树娥哽咽着说,衣裳就在那儿放着呢。树娥要上去亲自给依农穿衣裳,汪氏一把把她掀开了。我跟你爸给穿,你别管!
  
  依农死下了,胳膊、腿都是直的。汪氏说,管管儿,你知道妈有病呢,你往下靠点儿,不要在墙边边上靠。靠在墙边边儿了,妈撑不起,挪不动你。你躺在炕上了,妈能撑你,能扶你,你躺好了,噢,你听妈说。
  
  汪氏给依农把衣服套在身上说,管管儿,你听妈给你说,听妈的话,你也知道妈这病不能着急。妈给你穿裤子,你好好穿,你宽宽腿抬起来,妈没劲儿。汪氏把依农的一只腿抬起来,叫老拓跋给他把袜子穿上,然后又穿底裤。都穿好了,汪氏说,你爸爸和妈妈都在这儿呢,都看着给你把衣裳穿上。
  
  老白和树林把门板卸下来支在堂屋中央。大家搭伙把依农抬出来停在上边,又开始搭灵堂。树娥在灶房里一边切菜一边号,管管儿,你把俺们娘三个撒下了,撂下这一家人家,叫我人没人,钱没钱。我走不是走,守不是守,你叫我咋办呀?汪氏害怕树娥精神上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坐在灶房陪着树娥,也不说话。
  
  吃完饭,天已经黑严了,
  
  依农舅说,天气炎热,依农的尸体不敢在家里搁的时间长了。老拓跋说,对,天热,赶紧埋,入土为安。老白查了老黄历,大家商定把出殡的日子定在了后天。
  
  依农大舅说,那我回去了。老拓跋于是叫树林也领着老白回家去睡觉。汪氏和他们一起出了门,树娥擦着眼泪把大家送到门口。
  
  按说依桑和依农是亲兄弟,当夜应该过来守灵。但是玉莲不叫他来。树娥一连累了好几天也乏了,就和老拓跋分头睡下了。树娥躺在炕上怎么也睡不实,脑子里胡思乱想,这咋闹呀?想一阵儿睡一阵儿,迷迷糊糊、似睡似醒就熬到了天亮。
  
  第二天正好是黑女的生日。一大早,依桑一家人消消停停地在家包包子。树娥过来说,大哥,嫂子,这几个娃娃小,也弄不成事情,那你给队里人一说,把打墓、抬棺的人靠下。依桑说,好,我赶紧叫人去!树娥走了,依桑和玉莲吃了包子,这才懒洋洋地过来了。
  
  村里人黑夜里听见依农家里出了哭声,纷纷猜想说,可能管管儿走了。和依农关系相好的都主动到家里帮忙来了。
  
  老潘知道依农死了,咬着牙说,管管儿没好死,俺要告老拓跋一家!有乡亲听见了就说,人家不告你,你告人家?小心人家下来拾掇你呀!
  
  
  
  157
  
  依农死了,老拓跋给树华和树叶发了电报,叫他们都回来。树叶正在地里种玉米,猛然听到地头有人叫,树叶,树叶,快些,你二姐夫不在了,电报叫你回去呢。树叶抬起头,见是隔壁的满贵,就说,啥?咋个我二哥不在了?满贵说,赶紧些!教你赶紧回呢。树叶一下子着了急,脑子也乱了,在地里胡乱跑走不出去。地里做活儿的人看见都笑,说,你快些,朝这边走!
  
  树叶赶紧通知大姐树华,大家收拾东西一起回陕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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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农死了,树娥的心里反倒一点儿都不乱,出奇地镇定。树娥想,如果自己乱了主张,事情就全乱了套了。出殡那天要磨多少麦子,要打多少菜油,要买多少烟,要多少斤的米,树娥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大家搭伙儿帮树娥灌了麦子,簸干净了,套上磨子在碾子上磨了。树娥给柱子交代说,我把这个事情全盘交付给你,你给我办上。柱子爽快地说,你要做啥,你就言传,我给你寻人。于是首先安排了一批人上原打墓去了。
  
  到了后半晌,亲戚们陆续都来了。依农的大舅和妗子在依农的灵前哭得伤心欲绝,周围的人没有一个不掉眼泪的。
  
  
  
  陕北人讲究,家里出了丧事,娃娃不过十二岁不能到亡人的灵前去,害怕娃娃小、魂儿不全,亡人丢心不下把娃娃引走了。江江小,不懂事,一早上就和小艾的女子等娃娃们在院子里到处跑着耍,也不知道哭。汪氏把娃娃们集中起来都拴在磨道里的碾子上,给每个娃娃的头上套着一件牲口的笼头,意思是娃娃们跟驴、牛一样,亡人就不带娃娃了。海珍来了,汪氏让她抱着艳玲专门照看着娃娃们。娃娃们不得活动,急得哇哇地哭。
  
  灵灵哭丧着脸呆呆地站在灵堂里,因为害羞一直没有哭,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老白看见了就说,娃呀,你大舅烧纸呢,那是娘家么,你赶快在你大舅沟子后边跪下,给你爸爸磕头。你嚎你爸爸,你就见今儿这一回了,以后再不得见你爸爸了。灵灵便哭着喊,爸呀爸呀——,老白就给灵灵教着说,你就说没人亲你了。灵灵于是放声嚎开了,爸爸呀,没人亲我了,爸爸呀,你把我撂下,谁管我呢?我咋办呀,咋办呀!爸呀,没人亲我了……
  
  一切都准备好了,只听见嗵嗵嗵三声炮响,老白就站在门口的一块大石头高声喊道,起灵了——。树娥鼻子立即一酸,眼泪像泉水一样流下来,哇地一声就号开了。汪氏害怕树娥触景伤情,一旦脑子受了刺激寻死觅活,赶紧叫小艾拉到偏窑里去了。
  
  等到灵柩抬走了,汪氏才叫海珍把磨盘上的娃娃们解开了。
  
  乡亲们抬着依农的灵柩下了坡,路过老潘的门前时,老潘从院子里跑出来在门口前搭了一堆火,——害怕他儿子把他引走了。老潘双脚跳起来拍着大腿骂道,你死得好,死得好!你死了,害除了!有乡亲就回敬老潘说,看你儿把你引走着!
  
  老潘看见柱子和三民也在送葬的队伍里,就张牙舞爪地跑上来挡住说,老拓家把俺儿害死了,我告呀!我告呀!柱子斜着眼睛看着老潘说,你还有脸告人家?你儿死呀咽气呀,叫爸呀爸呀,谁把你都劝不到跟前去,你还说人家老拓家把你儿害死了!不是人家老拓家,你儿前三、五年都没见人了!
  
  树根听见老潘说二姐夫是老拓家害死的,从队伍里扑出来骂道,日你老潘的亲妈的,我拓家一个窝儿就埋你潘家父子俩儿!追上来挥起拳头要打他。柱子赶紧拦住说,对了对了,不跟他较量,咱埋咱的人。树根也听人劝,气鼓鼓地回到孝子行列里去了。
  
  老潘见大家都用鄙夷的眼光看着自己,知道众怒难犯,便不再言传了。柱子说,你乖乖地快不要言传了,依农有病,树娥叫你合家,你嫌人家是个害,你不管,害怕烧你的手。大队里、公社里,法庭上都劝不动你,你死活不合家,你没出一分一文,还告人家。这儿就没有你这一说!
  
  老潘灰头灰脸地退了回去。
  
  送葬的队伍下了一个坡坡儿,拐过弯儿又上了一个坡坡儿,把依农埋在南坡的一块台地上。
  
  
  
  159
  
  到了依农的头七,树娥强撑着身子第一次去给依农上坟。依农的大舅扛着一把铁锨手里牵着灵灵,树林引着江江,树苗抱着不满周岁的小艳玲。树根提着一个淘麦笼,里面放着香、蜡、纸、表等物。大家来到坟上,树娥跪在依农的墓前点燃了香、蜡,树林和树根指导着灵灵和江江跪在旁边开纸、焚烧纸钱,树苗抱着艳玲站在他们身后,大家表情凝重,都沉默着。树娥一边奠酒,口里一边喃喃说道,依农,我也能对得过你了,你害了这几年的病,叫我一下子人钱两空!我也没办法,我也救不下你了,这下你不在了……,算了算了,这下就不受罪了。
  
  看着纸灰在眼前飞舞,树娥一肚子酸甜苦辣一起涌上心来,禁不住泪流满面,扑倒在依农的坟上大放悲声。依农哪,你这下子把我撂在半路上,这叫我咋办呀!老天爷呀,这叫我咋办呀!树根低着头咬着嘴唇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上前拉着树娥的胳膊劝道,二姐,你别哭了,噢,你想开一点儿。树娥好不容易止住哭,用袖子擦着眼泪说,你别管,你叫我好好哭两声,我的心里才畅快些,我能想开。依农的大舅也说,树娥,娃娃们还小,还要你照看呢,不要把你这了那了。树娥抽泣着,淡淡地说,噢,我啥也能想开。
  
  祭奠完毕,依农舅拿起铁锨给依农修坟,忽然发现墓后侧陷了一个窟窿,心里不由得一惊。在旁边放羊的一个老汉刚好路过看见了,就小声说,墓开了不好,铁炉庙有一家老子死了,儿子不孝把老子埋得草率,墓塌了一个窝儿,过了没半年儿子也死了。依农舅赶紧拿起铁锨用土把那洞子垫起来了。
  
  回到家里,海珍在院子里给树娥帮忙晒面,看见树娥面目憔悴、精神萎靡的疲惫样子,便扶着她进了窑。树娥筋疲力尽倒在炕上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大家吃过午饭,树娥还躺在床上没有起来。树华不放心,就进来说,成天睡在那儿做啥呢?还不起来!起来不说做啥,也转一转,小心把人睡日塌了。树娥睁开眼睛用眼皮把树华瞭了一眼说,这几天可能是脑子想得太多了,头疼得厉害很,就想休息呢。树华一把把树娥从被子里拉起来说,有病了看呢么,睡在床上做啥呢,起来,别睡了,看去!树娥哭着脸说,姐,这就不是害下的病么。树华长叹一声,唉!秋生对树叶说,咱二姐人家还是能行!你盯,硬挣着把这个事情过了,这才成了一摊子了。树叶说,事情来了就说事情,到人难过的时候了,就不由人了。
  
  
  
  汪氏听依农舅说依农的坟陷了一个洞也惊叫道,哎呀,这下弄下瞎瞎事了,会折的折财呢,不会折的就折人呢!汪氏的心里从此吃了力,也不敢给谁说,就藏在肚子整天又难过又担心,提心吊胆,害怕树娥和三个外甥出个啥意外。汪氏叫两个儿媳整天不离树娥左右,早晚都看着,提防她想不开寻了短见。大家都对灵灵和江江说,你俩乖乖地,叫你妈别气,噢。
  
  
  
  到了依农的百日,大家又一起给依农上坟烧纸。老拓跋害怕树娥往后睹物伤情,就把依农的衣物和随身用品用驴车拉到坟上一并焚化了。
  
  老拓跋从坟上回来卸了车子,把驴拉到圈里拴下。驴静静地卧在那里不动,一直都好好的,过了没有半个时辰,忽然扑嗵一声倒在了地上。汪氏跑进去一看,驴死了,心说,这下好了!
  
  汪氏欢欢喜喜把大家都叫过来说,你看,多好的,驴死了,没伤人!大家都不理解,汪氏就说了依农坟开了口子的事。大家这才恍然大悟,一个个眉开眼笑地说,这下彻底放心了,生灵叫依农拉走了,就不会有人出问题了!
  
  汪氏叫老拓跋把驴皮剥了卖了,把肉割了中午煮着吃。
  
  树娥从地里回来,看见老拓跋蹲在院子里支着大铁锅烧火,这才知道驴子死了,一下子就急了,扔下手里的锄头嚎叫说,你们爱吃肉,你们爱吃那肉!驴子没命了,把你们还高兴得!从灶房里端出一盆水浇在火上。老拓跋瞪了树娥一眼说,驴死了,谁高兴了?
  
  大家拿树娥没办法,于是都没有吃那肉。汪氏叫老拓跋把那肉拿到街上卖了。老拓跋没好气地说,老驴,没味道,谁还吃那肉!和树林拉到地里埋了。
  
  
  
  160
  
  老拓跋一手给依农操办了丧事,乡党们都说老拓那人人好、脾气不好,没有一个人说老拓对女婿不好的。柱子知道树娥为了给依农看病还拉了一屁股账,人财两空,就对几个村干部说,这多少都给上一点儿,她也可怜。村上于是给了树娥六百二块钱安葬费。柱子把钱交给老拓跋说,你看,老拓,树娥才三十出头,灵灵才十二岁,艳玲还在怀里抱着呢,这今后的日子咋过呀?给你树娥说,赶紧叫她拾掇个人么,这娃们的上学要花钱呢。
  
  树娥知道了叹口气说,唉,领不领钱我无所谓,只要人家那半口气在着,我迟早回去走进门,屋里有个人呢,我这心就塌实,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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