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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树娥(161、162、163、164、165、166、1

作品名称:拓跋树娥      作者:刘牧之      发布时间:2012-08-20 10:03:53      字数:12396

  161
  
  十月了,到了秋忙了。小艳玲身上起了湿疹,树娥抱到镇上的卫生院看了几回没有效果。老拓跋知道了过来说,那你到西安你大姐那儿去给娃娃看一看,那儿条件好。
  
  树娥抱着艳玲来到长安。树华把她们俩引到西安给娃娃买了些中药,回来天天给艳玲洗,艳玲的病很快就好了。过了两天,树娥便趁机到三妹子树叶家也住几天。
  
  这天下午,树叶到前头套磨子去了,叫树娥在灶房里炸油饼。树娥正忙活着,忽然门帘一揭,从外边探进一颗光头来。树娥抬起头刚要招呼一下,那脑袋又缩出去了。树娥被逗笑了,随手拿起一个油饼出来道,哎,走啥呢,给,给你吃一个油饼!光头连连摆手说,不吃不吃,我不爱吃油饼。树娥把热油饼塞到他的手里说,吃呀,给你了就吃嘛!光头慌乱地说,我不吃,不爱吃。树娥只好把油饼放回去,低头继续炸油饼。
  
  光头到了前头磨房,和树叶不知道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就匆匆走了。
  
  后来树娥才知道,这个光头就是树叶隔壁的单身汉李满贵。满贵有两个哥,都是老实人,只知道个吃饱了到处逛。满贵的大嫂子勤快,嘴里能说,心眼儿也多,成天想着满贵不成家才好,满贵一成家,他的两个儿子就得不到满贵的那份家产了。
  
  满贵聪明能干,但是脾气古怪,在村里常有一些惊人之举。满贵有一句名言,十个能说的招不住一个胡说的,十个胡说的招不住一个不说的。村上人谁都拿他没有办法。村上有个村盖子名叫封三,会武术,能打拳,人人都害怕他,路上见了都躲得远远的。唯独满贵不害怕他!
  
  那年麦忙前,村民们刚用碌碡把场光好了,第二天下雨了。封三出去串门子没有关街门,院里的骡驹跑出来把满贵的场给踏烂了。满贵知道后一声不响,拉了个牛在封三碾好的场里转圈圈儿。有人见了就说,封三是不小心把你的场踏日塌了,你这拉头口成了故意糟蹋人呢。满贵脖子一扭道,他的骡驹踏我的场,我就要踏他的场!封三知道后火冒三丈,赶来一拳把满贵打倒在地上。满贵打不过封三,就索性躺在地上不动弹。封三扬长而去。等到天黑了,满贵还直挺挺地躺在那里不动弹,并扬言封三不给他回话,他就不起来!封三这下慌了,害怕满贵死了给他惹下人命。百般无奈之下,只好给满贵说软话。满贵你起来,起来,我的骡驹把你的场踏了,是我不对,你这把我的场也踏了,咱这事算过去了,没事了。
  
  村上有个梁老汉喜欢说三国,满贵不服气,一天在老碗会上碰见就上前说,你说你的三国熟,那你给我说三国里几个骑驴的,几个骑牛的?梁老汉一下子蒙了头。几个骑头口的我能说出来,这骑驴的……,满贵不慌不忙地说,你不知道,我给你说。骑驴的三个,骑牛的也有三个。先说骑牛的,刘备寻访许庶时,路遇的那个牧童是骑牛的;水镜先生的徒弟骑了个小黄牛……,满贵经常给梁老汉提一些怪问题,梁老汉被满贵缠得没办法。后来梁老汉正讲三国时一听见人说满贵来了就不敢讲了,从此也再不说自己对三国熟了。
  
  
  
  第二天,树叶忽然对树娥说,二姐,昨天晚上来的那个小伙儿,你看咋样?树叶是个呼啦海人,秋生为人也很活套,平常屋里来的闲杂人特别多。树娥怀里抱着小艳玲平静着脸说,我没注意看那个人。你屋里不停地来人呢,谁知道是哪一个。
  
  满贵和树叶是隔壁,两家的后院是伙墙。树叶于是把树娥引到后院指着墙外说,二姐,你盯,就是隔壁这个人。
  
  院墙很矮,站在房檐下就能看见隔壁院子里的情况。满贵的灶房和树叶家的一样都设在后院里。满贵妈的胳膊窝了,做不成饭了,满贵只好自己点火做饭。锅台旁边放着一台破收音机,满贵一边噗嗒噗嗒地拉着风箱,一边摇头晃脑地跟着收音机唱戏。树娥隔墙看见了心里好笑,但是又不敢笑。树叶说,满贵就是家庭可怜些,没人管,他爸早就不在了,他妈后走了。
  
  满贵虽然个子不高,但是长得精神。水开了,满贵手脚麻利地把案上切好的面条洒在锅里。树叶隔墙叫了一声满贵,满贵抬起头答应着,嗯。树叶扬声说,你吃的啥?满贵用筷子在锅里搅着,一边笑着说,干拌面嘛。
  
  树娥和树叶又回到屋里。不一会儿,满贵手里端着饭碗串门来了。树叶见满贵的脸上挂着一道子炭灰印子,便笑了说,那你还蛮利索地么,刚才还说,这会儿就好了。满贵不知道自己脸上有黑,满不在乎地嘿嘿笑着说,嗯。
  
  满贵的屁股刚坐定,满贵妈跟着也过来了。树娥坐在床边给树叶的娃娃做老虎头鞋。树娥在陕北没做过老虎鞋,便叫满贵妈给她教。满贵妈拿过鞋子一看便笑了。你把鼻子安反了,把鼻子安到眼睛上边去了!
  
  满贵一边吃饭一边和树叶闲聊。等满贵吃完饭和他妈走了,树叶指着满贵妈悄声对树娥说,二姐,这是她的三儿。树娥笑道,人家这人烧了锅也没说把脸洗一下,脸上一道儿黑就跑过来了!
  
  树叶问树娥觉得满贵咋样?树娥眼睛立即瞪起来,咋,啥意思?树叶若无其事地说,没啥意思,就是说说。树娥说,个子碎瓦瓦地,长得连眉皱眼地,还给人个冷脸!
  
  下午,树叶陪着树娥在河堤上散步。树叶说,好二姐,你到皇甫来,就把这个满贵给你一说,噢。他穷,可是他没有结过婚。树娥没有思想准备,也拿不定主意,说,管管儿才走了不到一年,我还没有心思考虑这事,再说我也看不上人。树叶劝树娥道,姐,你来,来了我也好招呼你。你留在陕北,以后大人下了世你就成了单个儿了。这儿的地平平的,你来了,不用你砍柴,哪怕你种地,拉个车子也能拉动。在咱陕北,你个妇女家,你拉不动车子。
  
  树娥心烦意乱地说,你别说了,我这会儿也说不来着。
  
  
  
  162
  
  隔了两天,树叶又把大姐树华叫下来说服树娥。树华见过满贵,到了树叶家说,哎,看面相,也好着呢。树叶说,他家里就是贫点儿,可是满贵没成过家,他妈也后走了,家里再没谁,是个独独儿,没有什么负担。树华说,贫,不害怕,你二姐受过贫,也是个本本份份的人。于是也劝树娥,树娥还是嫌满贵个子太小,看着他上下左右都不顺眼,委屈地说,姐,我看不上人,我心咋还不想那个,个子小,也没个人样子。树华语重心长地说,他个子小,咱不要嫌弃,那人虽然个子小小的,可是精当着呢,眉眼也好着呢。你跟了算了,咱也就图了个他没娃娃。只要他对咱好好地,你不要嫌弃他家贫,你俩都能干着呢,慢慢就好了。你跟上个有钱的,人家可嫌弃咱有娃娃呢,你也笼不住人家的心。树叶没有文化说话不过脑子也不拐弯子,忍不住说,人家好着呢,二姐,你现在就跟那个东西一样,就是次品了,你给人家也要不下一个娃娃了。
  
  树叶的话把树娥和树华都逗笑了。树娥笑毕平静着脸说,我要不了娃娃是事实,我不论走到了哪儿,把这个小女子带到那儿就对了。树华看树娥的口气有点儿松了就说,老二,姐给你说,你给人家也要不了个娃娃了,咱就是这三个娃娃。话说回来,咱跟了他了,也不要娃了,他光养活咱娃娃呢。
  
  树娥不吭声。树华接着说,你想一想,你也三十多岁了。在陕北,就你那脾气,好的人家不要你,赖的你看不上。你给的人家好了就不说了,给的不好了,把你整天气得,咱大人也跟上你淘气。树娥低着头想了想说,唉,也就是的。树叶又说,你在俺俩跟前了,咱姊妹们都能照顾着,把你给的远了,我们也照顾不上。在陕北,大人能把你照看一辈子?再说,兄弟是亲的,但是兄弟媳妇不是亲的,人家就不会把你一辈子当亲人。你就来吧,咱姊妹们在一起也好相互照应。
  
  树娥前后左右冷静一思量,大姐和三妹子说的这些话也对着呢。经树华和树叶左一说右一说,树娥的心便动了。
  
  树华看树娥同意了就说,那就叫树叶试着先说一下。
  
  中午,姊妹三个在一起吃饭,树娥的心里有些不踏实,说,那要提前跟他说清呢,我也没有生育能力了,就是这三个娃娃。前边两个娃大些人家不要也就算了,大女子、儿子就给人家潘家留下了,这个小女子他再想要了就给他带去。如果不带这个小女子,那么这个儿子就一子两门,我这娃娃顶两门子。娃娃以后长大了结了婚,如果计划生育不叫生两个娃娃,那我就要给公家说一下,必须叫俺娃娃生两个,我想公家也会答应。
  
  当天晚上,树叶听见满贵从地里回来了,就过去说,满贵哥,盯,给你说,我给你在俺们宜川介绍一个婆姨,你也成个家。满贵知道树叶的二姐夫去年死了,就笑着说,唉,再是介绍你二姐,我心咋都愿意。树叶立即就笑了,给你介绍的就是我二姐!
  
  满贵嘿嘿嘿地笑了。树叶说,说老实话,拿你屋里的情况和你这人来说,我二姐和你不般配。可是话再说回来我姐也不图你个啥,穷是穷,只要你跟人家好好过日子。满贵喜得眉毛眼睛都是笑,说行!树叶说,那你两个当面谈,你有啥话就直接给我二姐说!
  
  第二天一早,满贵就叫树华陪着来到王曲镇上提前给树娥买了一件羊毛衫、一件西服,给三个娃娃也一人买了一件衣服。
  
  午饭后,树娥和树叶、秋生正坐在里屋的床沿上拉着闲话,逗着艳玲玩耍,满贵一揭门帘进来了。树叶起身招呼道,来了。满贵一双眼睛四下里张望着,讪讪地说,噢。秋生连忙给满贵让了一根烟。树叶笑道,满贵哥,你这就跟我二姐谈,谁也不要拘束,畅快谈,有啥话你就直接说。满贵只是低头嘿嘿嘿傻笑。树叶说,那你俩谈去,我们俩看电视呀。抱着艳玲和秋生就出去了。
  
  满贵看着树叶和秋生走了,这才小心地坐在树娥对面的椅子上,抬头看了树娥一眼,嘿嘿笑了一下又低下头说,那,你有啥条件?树娥很爽快地说,我也没有啥条件,反正就是为了娃,噢。树娥看满贵没有反应,也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满贵,你是啥条件?满贵又笑了笑说,唉,我也没有啥条件。树娥轻笑了一下说,那再没有条件了,是这,我就给你实话实说,我这就是有累赘呢,一个婆姨养活三个娃,我一个人把这担子担不起,想两个人合伙担。
  
  满贵认真地连连点头。树娥继续说,话再说回来,我也不要求你给我们娘三个吃啥呀、喝啥,一天只要有家常饭吃就对了。穿穿戴戴的,只要干净、不烂就对了。我就是一个条件,娃娃上学最关键。我没有文化,就是想叫娃娃上学,能上到哪里,我供给到那里就对了。
  
  满贵说,噢。树娥松了一口气说,除了这个要求,再也没啥条件。总之一句话,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就对了。满贵连连点头说,一样一样!我也是这。树娥说,一样就对,这就没有啥说的了。
  
  两个人又沉默了一会儿,树娥说,你没有啥条件了,我还有几样事情。本来这话是要你说呢,那你不说,我就说了。咱这话丑理端,我说到前头,你以后不要埋怨我。
  
  满贵的表情立即紧张起来,说,你说你说。树娥一字一句地说,我们老家讲究合葬,我死了要和依农合葬呢,以后娃娃也可能要回去。俺娃把我往回带,你叫么不叫?
  
  满贵立即瞪着眼睛表态说,唉,那没有啥,没有啥。只要你活着是我老婆子,死了哪怕你不论咋!
  
  树娥心里又好笑又好气。满贵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冒失,就笑了一下说,这没啥。树娥继续说,我没有生育了,就这三个娃。这个小女子我就是不论跟谁都要带出去,那个娃子是人家潘家的根苗,咱就要给人家潘家留着,咱不能只顾自己过活了,不给人家着想。
  
  满贵想了一下说,唉,那事在人为呢,不存在啥问题。
  
  树娥把自己想说的话都说了,心里一下子畅快了许多。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之间的生疏感渐渐消失了,满贵也变得活泛起来了,说,唉,我也就是家里清苦一点儿,你跟了我,到时候吃、穿可能要艰苦一点儿。树娥赶紧说,我不嫌!只要咱俩人心一致,艰苦就艰苦。话再说回来,我也不会叫你一个人把这担子担上,那我也自觉着呢,我也给咱做啥。
  
  听了树娥的这些话,满贵心里感到暖洋洋的,一股男子汉固有的责任感油然而生,语气坚定地说,唉,你来了,不要你做啥!
  
  树娥起身给满贵的茶杯里添了水,笑着说,我这人闲不下,我生来就爱做活儿。
  
  两个人又坐了一会儿,满贵说,唉,那是这,我还忙着呢,明天还给我舅家盖房去呢。树娥说,那你忙着去吧,我在这儿再待上一天,后天就回去了。
  
  
  
  树叶见满贵闷着头出来了,就笑着问,没看咋样?满贵扭着脖子说,唉,大体说了一说。树叶问,那没看咋样?满贵一边走一边说,也差不多,让我再考虑考虑。树叶看着满贵走远了,又进来问树娥,二姐,咋样?树娥皱着眉头说,唉,人不长尾巴难认得很,一个人了解一个人不容易,我咋看不准这人。树叶说,你放心,二姐,他虽然家贫,他这个人还是个老实人,不是那种狡诈的人,也不惹事,不和人骂仗、打捶、闹纠纷。树娥说,那回头再说,我回去跟咱大人再商量一下。
  
  树娥在树叶家又待了一天,上去和大姐树华告别说,我家里还有娃娃呢,那我就回呀。树华再三叮咛说,那你跟满贵的事回去再考虑一下。
  
  
  
  163
  
  树娥抱着小艳玲回到宜川,刚进村子,就有乡党迎面见了说,树娥,赶紧拿个锄把儿把红芋蔓撸了,地已经晾干了,我把头口(牲口)套好了,下午给你把土犁了。树娥高兴地说,那就好!
  
  树娥回到娘家见过老拓跋和汪氏,叫树苗看着艳玲,就赶紧到原上把红芋蔓子撸了,准备种秋萝卜。萝卜长成了,能吃了,也就到年跟前了。腊月二十,树娥忽然接到满贵的一封信。树娥不识字,就把树林叫来给自己念。
  
  树娥姐——,树林刚念了三个字,树娥一愣,随即就笑了,说往下念。树林说,满贵在信中说,树娥姐,你好!你回去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有见你给我写信,或者打电话,我把你问候一下,我想到宜川去看一看,日子大体定在腊月二十五,不知道你同意不同意?
  
  树娥知道满贵要来,心里忐忑不安,没给满贵回信,也没有给他打电话。树娥默默地算着日子,又担心满贵初次来宜川不认识地方。二十四一大早天刚透亮,树娥就起了床,先去杨旗镇领了救济款,路过镇检察院门口时遇见了表姨夫任奂中。任奂中听说树娥要去车站接满贵,很是高兴,叫她好好珍惜。树娥跟车站附近几家商店老板都很熟悉,就给他们留了话,让帮忙注意从西安来的客人。树娥安排妥当后,就回沙河村去了。
  
  第二天太阳落山时,树娥没有接到满贵,便沉不住气了,想,满贵出发时肯定在树叶那儿要了详细地址,沙河村的村口就有站,应该不会跑错。
  
  
  
  二十五傍晚,满贵一上车就给售票员说,到沙河村时提醒他一下。结果第二天早上车子过了沙河村又走了三里多路一直开到东边的二郎庙,售票员才猛然惊醒过来,赶紧叫司机停车!抱歉地说,哎呀!拉过头了,叫我把你耽搁了。
  
  满贵下了车,售票员心里觉得愧疚,也下了车,跟在满贵屁股后边说,这块的人我都认识,你从这儿过去过了那儿的桥,戏台旁边有个木工厂那是她兄弟的,你问树林,一问就问见了。说完便跳上车关了车门走了。
  
  满贵找到木工厂,守门人说树林不在,回沙河村去了,又给满贵指了去沙河村的方向。满贵到了沙河村,偏巧问到了小艾女婿红星跟前。红星就说,刚好顺路,我引你去树娥家。
  
  
  
  树娥一大早起来扫了屋里的地,收拾着碗筷正准备吃饭,听见院子里红星的声音在喊,树娥,快!西安来的亲戚到了!赶紧揭起门帘一看,满贵上身穿着件黑尼子大衣,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子、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进了院子。
  
  树娥把二人迎进窑说,那就吃饭。红星从腰里掏出旱烟袋一边往烟锅里装烟丝,一边慢悠悠地说,我吃了,刚吃过的。满贵说他在车上也吃过了。树娥说,那就上炕,鞋一脱上炕!满贵放下手里的行李说,我就在地下,不习惯坐炕。树娥笑道,那你要习惯呢,在地上冷哇哇地,坐炕去!满贵说,就这样就这样,你和娃娃们吃饭。
  
  树娥于是就不再让他,倒了两杯茶让他俩喝,等着灵灵回来一起吃饭。
  
  红星喝了茶,抹了一把嘴站起来口里吐着茶梗说,那我就过去呀。树娥客气地说,那你再坐一会儿么。红星说,不了,我还要回去砍柴呢。满贵起身和树娥把红星送出院子。
  
  红星刚走,灵灵就放学回来了。树娥把饭菜端上来,本来活泼爱说话的灵灵看见屋里来了生人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乖乖地只顾闷着头把饭往嘴里填。江江也不说话,不再象以前那样调皮捣蛋了。吃完饭,灵灵背上书包就往门外走。满贵问灵灵,你上学呀?灵灵闪着眼睛说,嗯,上学呀。
  
  树娥跟着灵灵来到门外,悄声交待说,灵灵,盯,妈给你说,这个人就是你三姨给妈说的那个人。妈也没办法,你们也要往大长呢,你三姨给介绍来,叫他养活咱娘们几个呢,噢。你没看咋相?灵灵转着一双大眼睛认真地说,妈,我小,我就不懂,反正你看咋就咋,我就不知道,咱江江也小,也不知道啥。
  
  树娥点点头停了一下又说,那我跟这人成了,你把人家叫爸不?灵灵想了一会儿说,你叫我叫,我就叫,你说不叫,我就不叫。树娥瞪了灵灵一眼,假装生气地说,那你就得叫,你爸爸不在了,你叫人家就叫得亲一点儿,你不叫了人家就不高兴。灵灵歪着小脑袋说,妈,那这会儿把他叫啥?树娥说这会儿就叫叔叔。灵灵眨着眼睛说对。树娥说,你过去给你舅爷、舅奶说,就说西安的叔叔来了。灵灵答应着哦,欢快地跑了。
  
  树娥回到屋问满贵,那你是昨天几点上的车?满贵说,昨天傍晚七点半上车,八点发的车。树娥说,噢,那你晕车不?满贵说不晕。树娥说,不晕车就好。
  
  满贵解开脚下的提包说,哎,我给你拿了些火晶柿子,那搁不成,得赶快吃。树娥说,你拿东西做啥,空人来就行了。满贵笑道,嗨,我是头一次来嘛,这可是关中的特产呢。树娥边往出取边说,哦?好,呀,拿了这么多!
  
  两个人正说着,依农舅引着一个小伙子来了。依农舅看见树娥屋里有客人就说,树娥,你出来一下。
  
  满贵立即警觉起来,小声问树娥,那是谁呀?树娥笑了一下说,一会儿再给你说。满贵看着树娥的眼睛说,你有对象了?树娥故意逗他说,就是的,你来得迟了。满贵信以为真,神色黯然,讪讪走到窑洞的外边去了。
  
  树娥把依农舅让进窑里坐下,招呼他喝茶。同来那小伙子在院子里站着。依农舅说,这就是湾子村的小王,我给你介绍一下,你两个见个面。于是就给树娥介绍小王的家庭、经济等状况。依农舅说,小王婆姨是害病走了的,屋里只有一个娃娃,有他妈他爸给招呼着呢……
  
  树娥赶紧说,大舅,你的心意到了,我领了,你不说了,我,我已经谈好了。依农舅用眼睛朝门外的满贵背影示意了一下。树娥点了点头说,大舅,实在对不起,咱就不能一只脚踏两只船么。依农舅说,对,那就好,那就没必要见了。树娥歉疚地说,大舅,那把你的心可屈了。依农舅摆摆手说,唉,没啥没啥,只要你能好好地再成一个人家,这就都好,舅也就放心了。树娥说,那你先坐着,我给咱做饭,你两个把晌午饭一吃再走。依农舅站起来说,不了,那我走呀。
  
  满贵在村里转了一会儿,看着那两人走远了才返回来。满贵面上尴尬地笑道,我刚坐到这儿就有人给你介绍。树娥说,嗯,又来了一个说家子,咋,你吃醋了?满贵悻悻然说,好,这有人给你说呢,就好。树娥笑道,这你管不了,那你这下走你的。满贵知道树娥在和自己开玩笑,也笑了说,咱当然管不着,我咋能管着你?树娥斜了他一眼说,人家不知道么,我回来又没给谁宣传。停了一会儿树娥又说,咱过去,到俺妈那边走。
  
  
  
  164
  
  老拓跋和汪氏听了灵灵的报信就往树娥这边来了,才下了坡穿过马路准备过河,就看见树娥引着满贵迎面过来了。
  
  四个人进了窑,菊英正在洗碗。汪氏叫满贵上炕,满贵不上,树娥使了一个眼色说,咱上。满贵这才脱鞋上去。菊英偷眼看见满贵的右脚袜子烂了,脚趾头在外边露着,实在忍俊不住,就把树娥拉到一边嗤嗤笑着说,二姐,你看人家那人么,一双袜子也就是一块半、两块钱么,你看他穿这袜子老大老二都在外边露着呢!树娥心里不快,说,他就是那么个人,没人管么。菊英嘴里继续嘟囔说,嗨,西安人么。树娥脸上直发烧,心里便恨恨地说,这满贵,真真是瓜大老实地回来了,人家都说西安人讲究得很么,你来了还穿个烂袜子烂鞋!
  
  满贵上了炕不会盘腿坐,就一直半跪着。老拓跋和汪氏问满贵三十几了,属啥的?满贵说属鼠的,整三十岁了。老拓跋转身又问树娥,你年一过三十几了?树娥说,我三十二了,我比满贵大一岁零两个月。老拓跋又问满贵说,你弟兄几个?满贵说,弟兄三个,我是老小。汪氏说,那你来呀你妈知道不?满贵老实说,我妈不知道。汪氏立即张大眼睛,呀,这婚姻事么,你怎么能不给你妈知道!满贵解释道,我妈那人耳朵背,听不下,说啥事费事得很,我也就没怎么说。
  
  老拓跋说,你给你妈咋说的?满贵说,我就说我出去逛呀。汪氏埋怨道,那你也要给你妈把这个话说了呢,她就是耳朵再聋,还要给说明呢么。你这个娃娃也真格不懂啥!满贵知道自己的做法欠妥,只好笑了笑。
  
  汪氏又问,那你有姊妹没?
  
  有个妹子。
  
  那你给你两个哥说了没?
  
  也没有,给谁也没说。
  
  中午,树娥帮着菊英做了饭,大家在一块吃了。傍晚,树娥和满贵回到窑里。树娥把中窑的土炕烧热了,让满贵坐上去。陕北的窑洞都是一门三窗,设计有抽风烟囱,不管咋烧里面都不烟。菊英笑话满贵穿着烂袜子,树娥觉得很丢人,就故意问满贵,那你怎么没给我见面钱?满贵笑着说,咋还要见面钱呢,我没有钱。树娥说我不信,你这么远来跟我见面,连个见面钱都没有的?满贵笑着说,那咋?就这,你也跟我了。树娥白了他一眼,谁跟你了?这么大的人不害臊!
  
  停了一下,树娥又问满贵,那年你咋知道我来了。满贵说,那你不知道,我在你妹子屋里看电视呢,你抱个娃,我问你妹子说,树叶,你姐来了,咋跟前还有个碎娃,她说你是陕北她二姐。树娥沉思着点点头,噢,这下我知道了。
  
  两个人毕竟还是生疏,没多少话说,又闲坐了一会儿,树娥说,你睡觉去,咱们一说话娃们就睡不成觉了。满贵说,那行,天也快明了,五点了。树娥惊叫道,啊,五点了?那你过去再休息一会儿,到九点你再起来。
  
  满贵于是过西边的窑里睡觉去了。
  
  
  
  树娥的自行车长时间没骑,前轮歪了。第二天吃过早饭树娥说,咱俩把车子推到镇上修了,也就能骑了。满贵把自行车在院子里支起来检查了一下说,小毛病,只要有钳子、扳子,我就会修。树娥取了钳子,又出去借了红星的扳子回来。村里人听说树娥从西安引回来了一个人,又成了一个家了,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跑来看,一路说,到树娥家里看西安人呢!大家围了一院子,看满贵卸了前轮修车子,都挤作一团笑,七嘴八舌地议论说,树娥,好着呢,看着啥都好!
  
  树娥,啥都能配过我管管儿兄弟!
  
  这好着呢,精精当当的,只要人家有一个好身体,这就好。
  
  树娥说,你们都说好那就好。有人就高声问树娥说,那什么时候叫人喝喜酒呢?树娥脸一红,爽快地说,你再想喝了咱随时就喝。我头里把你们连累了,我这会儿给你们都补上!大家都说好。
  
  满贵进窑取抹布悄声问树娥,哎,你们这儿人没见过个修车子?怎么都来看。树娥瞥了他一眼说,咋?人家都稀奇你呢!
  
  下午,树娥把满贵引到杨旗镇买了一套新衣裳,让他立即换上。
  
  
  
  165
  
  腊月二十八,满贵忽然想回去了。树娥心里不舍,但也不好挽留,就领着他过河跟老拓跋和汪氏告别。老拓跋对满贵说,你和树娥都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你们成当然好,不成就当作一门亲戚。这就要过年了,车也不好坐,你既然来了就别回去了,在这儿过个年。满贵说,唉,我走时也没给我妈说。汪氏看着满贵说起话来稳稳重重地,也诚信挽留满贵说,盯,你来了,你就多待一段儿时间,跟树娥互相也多了解一下。你这路远,回去了,年一过,你俩也就都忙了。要不你就把主意拿了,把这个事情定了,噢?
  
  满贵于是又待了一个星期,对这儿的情况也渐渐熟悉了。腊月二十九上午,树娥引着满贵到街上割肉,满贵说,那割多少肉?树娥说,我说割多少就割多少。满贵说对。关中人过年割肉一般是三、五斤,陕北人过年割肉都在十斤以上。满贵说,一下子咋割这么多?先割点儿,吃完了再割么。树娥说,一次割够,这要吃好长时间呢,你就不知道,吃完再割就没有卖的了。两个人随后又采购了好多些菜、米、麋子面糖、瓜子等,还有米花。
  
  树娥每年都要换炕围子,或是鹿鹤同春、丹凤朝阳、松鹤延年,或是山水花鸟和古代名人故事连环画,红红绿绿的煞是喜庆。两个人在镇上逛,树娥看上什么就买什么,还买了几张年画、胖娃娃和戏画。满贵说,你真是闲得没事。树娥说,你不懂,我们这儿就是这个讲究。
  
  树娥小时候和姥姥学会了剪大窗花。从镇上回来,树娥拿张红纸坐在窑门口铰窗花,然后一个个贴在窗户上。满贵惬意地抽着烟,微微笑着看。下午,树娥蒸了麋子糕叫满贵吃,还特地蒸了几个兔子馍,准备三十晚上放在娃娃的枕头旁边,在下面放压岁钱。
  
  大年三十上午,满贵和树娥一起擦萝卜、剁肉,准备包了饺子第二天早上吃。满贵说,你这儿人咋是这么过年呢,大年初一早上吃饺子,三十晚上吃馍馍、肉菜,跟我们那儿不一样。我们那儿年三十晚上吃饺子,大年初一吃的是面。树娥说,我们陕北冬季一天吃两顿饭,早上九、十点一顿,下午三、四点一顿。
  
  午饭后,树娥就叫灵灵拿着镢头到窑背上的崖坎砍老树根。灵灵把砍下的柴火一捆捆地从上面撂下来丢在院子里。满贵问这是弄啥呢。树娥说晚上搭火呢,叫他把那些树根一个个根朝上倒立起来,一层层摞起来。江江笑嘻嘻地说,叔叔,今儿黑要跷尿臊呢!满贵很惊奇,跷啥尿臊呢?江江抬起一条腿双手比划着说,到时候要从火上跨过来跨过去。满贵恍然大悟,咦,还闹那事呢!树娥说,人家就是那样闹呢,不信吃了晚饭你看去。
  
  晚上,树娥和满贵炒了几个菜和娃娃们坐在炕上一起吃了。依农在世时年年给娃娃发压岁钱。树娥悄悄问满贵还有钱没。满贵说他来时没拿多少钱。树娥点点头,把自己的钱取出来给了满贵说,你把这钱拿上,过年呢给娃娃发个压岁钱,娃娃们就高兴了。
  
  饭后,树娥说,你叔叔今年在咱这儿过个年,我娃快给你叔叔磕头,拜个年。灵灵和江江都很欢喜地说,对!争先恐后下了炕爬在地上给满贵磕了三个头。树娥要按着小艳玲的头也给满贵拜个年。满贵赶紧摆手说,对了对了,娃娃还小,不磕了。满贵给了三个娃娃一人五块钱。灵灵和江江欢天喜地把钱装在各自的口袋里。
  
  晚上,满贵引着灵灵和江江出了院门,果然看见家家户户都在院子里或者门前的空地上点起了火塔,有的用柴火,有的用炭,都烧得旺旺地。各家门前火光四起,烈焰冲天,映得整个村庄一片通红,大人、娃娃们都欢呼着从屋里跑出来,互相看谁家的火塔高燃得旺。孩子们欢快地从这家跑到那家,一个个在火塔上跳过来、蹦过去,把鞭炮往火塔上扔。火塔燃烧的噼啪声和鞭炮的脆响声混在一起,人们一个个神情亢奋地围着火塔嗷嗷地乱叫。满贵惊得瞋目结舌,说,你们这儿过年咋闹这呢!树娥笑道,到了正月十五,杨旗镇上还有转九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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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各家的婆姨都在门前或者院子里扫火灰,揽成一堆后用箩箩过一遍,再用筛子筛,看里面有麋子呢还是有谷子、高粱、荞麦什么的。树娥和满贵也在院子里筛火灰。树娥认真地说,火灰里面有什么,今年就能成什么。有一年是高粱,有一年是麋子,还有一年是荞麦,结果都成了。满贵不信。树娥一边筛一边在筛子底下仔细看,说,你看,今年筛出来的是谷子!满贵从灰里捏了几颗一看,果然是谷子,心里不由得暗暗称奇!
  
  村子里到处都是鞭炮声,灵灵和江江也起床了。树娥叫他俩吃了饺子再出去,不要跑远了叫人寻。灵灵说,对,能成,妈,我们俩就在咱门口耍。树娥说,到吃饭时候记着回来。灵灵欢快地说,噢,对!满贵也殷勤地给娃娃叮咛说,你和人家在一起耍,不要打捶,噢。灵灵说,噢。
  
  满贵和树娥疼爱地目送着两个孩子一跳一蹦地走远了。
  
  灵灵和江江跑到依桑的院子里,和依桑的小儿子石蛋、拴猴等娃娃们摔沙包、响炮、斗鸡。依桑从屋里出来给每个娃娃散了两块钱。娃娃们又跑到隔壁树娥的院子来,树娥也给他们分别发了压岁钱。灵灵和江江嚷着要到河那边给舅爷、舅奶和两个舅舅拜年,树娥就对满贵说,大年初一,陕北人讲究要在大人屋里坐一坐,拜一拜先人,各家大人都在各家屋里呢。正说着,玉莲抱着黑女刚满周岁的孩子和黑女进来,对树娥说,我们俩下去呀,你和娃娃们也去了咱就一块走。树娥于是对满贵说,那我到人家大人屋里坐去,你去不?满贵自然不愿意去。树娥就说,那我下去,等我和娃娃一会儿回来,咱们过河看我爸妈去。
  
  几个女子相继出嫁以后,老潘始终一个人住着。自从依农死了,他的身体就开始走下坡路了。经历了那么多事,老潘现在把很多事情都想开了,心态也慢慢变平和了。树娥和玉莲领着孩子们顺着坡路下去到了老潘的窑里。老潘看见两个儿媳带着孙子、孙女还有重孙子来给自己拜年喜不自胜,脚步蹒跚地端出早已温好的稠酒,浑浊的眼睛里闪着泪花叫他们喝。树娥和玉莲每人都喝了两大杯。树娥没有酒量,喝得脸上红扑扑的。从老潘的院子里出来时,树娥连路也走不稳了。
  
  吃过午饭,树娥和满贵领着娃娃们又去给老拓跋和汪氏拜年。老拓跋看树娥和满贵的婚事有了些眉目了就说,满贵也是个可怜娃娃,在这儿人生地生的,那咱给你俩在这儿过个事算了。树娥说,那也能成。汪氏和树根、树林两兄弟也很高兴,都说好,反正就是咱的人。老拓跋于是郑重宣布说,那从今儿个起,不要叫娃娃把满贵叫叔叔了,叫叔叔以后不好改口,直接叫爸去!
  
  初六的早上,树娥叫满贵灌了三口袋麦子磨了,又买了些烟、酒、糖、水果和瓜子等,就把柱子、三民等村组干部和所有的乡亲们都叫来了,乡党们要行礼,树娥坚决不收,说,我那个时候把咱村人都连累了,就借着这个机会把大家感谢一下。大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老拓跋又包了两场电影,就算是给树娥和满贵把喜事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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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历的二月初八是传统的城隍庙会。二月二日龙抬头的日子刚过,满贵就整天念叨说我们长安王曲的城隍号称是十八省的总城隍,每到会日香火怎么旺盛,有多么热闹。树娥知道满贵想回长安了,就说,有个事情跟你商量一下,娃他伯说,夏忙麦子割了以后村上要动地呢,问咱要几个人的地。树娥说的意思是如果满贵愿意,依农的地村上就不收回去了。满贵不假思索立即就说,不要地,要地做啥呀。树娥立即明白满贵的心里贼着呢,不想在宜川待,就说,我已经跟了你了,不管咱留在宜川还是去长安,都好着呢,我尊重你的意见。满贵又说,我在这儿不要地。树娥说,你不要就算了。于是叫依桑给柱子说,那就把依农的地下了。
  
  老拓跋曾经也想让树娥说服满贵留在陕北安家,但这念头在脑中刚一闪就立即打消了,毕竟关中平原的各种条件比宜川要好得多……。汪氏知道满贵要带着树娥回长安背地里泪流不断,伤心地想,一家人的日子才安稳了,俺树娥为啥还要离乡往外走呢!
  
  
  
  崖下的马路边上尘土飞扬,大沙河还结着冰,灵灵的几个男女同学闻讯来送灵灵。娃娃们花了五十块钱租了一架照相机,在河面上滑冰、玩耍、照相。老拓跋、汪氏和树林、树根等围着穿戴一新的树娥、满贵等着宜川县城直达省城西安的班车过来。树娥今天才忽然发现,不知啥时候父亲的头发已经大半斑白了。大家依依不舍,泪眼相对。汪氏手扯着树娥的衣襟不停地哀叹,好女不嫁二男,俺树娥的命咋这苦的,这到底是为啥嘛!
  
  树娥泪眼婆娑,强忍着伤痛劝慰汪氏说,妈,我走呀,我给你说我走的这个道理,看,妈,咱们在沙河村把家安了,我的两个兄弟也成家了,你也有了孙子了,我在这儿的任务也算完成了。现在我这三个娃娃还没长成人呢,这个新任务还没完成呢……
  
  树娥转头又对老拓跋道,爸,不多说啥了,我走呀,爸,妈,你们二位老人放心,我不管走哪儿都不胡折腾,我好好地活,你看,那些年咱们可怜地逃荒、要饭、当黑户、漉粉条,这不都过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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