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恋 ——(微型小说)
大龙今年五十八,老婆走了三年整,如今还是光棍汉。
“大龙哥,喝碗水,歇会儿吧!”风珍沏了碗枣花蜂蜜茶喊大龙。
天冷了,大龙把风珍家的煤炉按了个暖水套,接通了组暖气,两手黄泥,正在忙着套炉子呢。
“俺不累,这就好,这就好!”大龙抬头偷看了风珍一眼,心里热乎乎的。老婆死了三年了,孤苦伶仃的好凄惨,今天又有人端茶倒水了,不喝那碗水心里也是甜滋滋的美。
风珍是个寡妇。闺女6岁那年,她爹下煤窑瓦斯爆了炸,连个尸首也没留下,就没了影儿。她硬撑着把闺女供到省里的大学。
“明儿个你就把炉子点着,熏熏屋子,暖暖和和睡吧,再也别怕煤气了!”大龙叮嘱风珍。
风珍掰着指头算,12年了,头回有男人关心自己,不禁有了那种失去了多年的感觉。“嗯,记住了!”她答应着,脸颊不禁泛起红晕。
大龙弄好了,洗了手。风珍连忙把那碗蜜水递到大龙手里:“喝吧,可甜哩!”
大龙不好意思地看着风珍,咕咚咕咚饮牛般一气儿喝了个底儿朝天,一抹嘴角儿:“真甜啊!”
俩人都笑了。风珍笑大龙憨;大龙笑蜜水甜。
“大龙哥,吃了饭再走,行吗?”风珍背着身子,小声儿的说。
大龙撩开门帘看看,天擦黑了。他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人言可畏呀!“吃饭?”大龙犹豫了。
风珍明白大龙想的啥。直问:“怕?你怕了?”
大龙不问不答,毫无表情。
“怕俺吃了你?还是怕俺的饭有毒?俺寡妇家家的都豁出去了,你还缩头乌龟装哑巴,你还是个爷们儿不?”风珍连珠炮似得追问,只问的大龙张口结舌。
大龙坐下,稳了稳神儿,立马气粗了。“谁说俺怕了?谁说俺不敢吃饭了?”大龙点了支烟,狠狠抽了一口说:“炒菜,俺还要喝酒哩!”
这下风珍懵了,不知道大龙的话真假。“当真?”
“骗你是这个!”大龙用手做鳖状。
风珍狂喜。从厨房里拎出一瓶衡水老白干蹲在桌上,开灶倒油,油炸花生米,炒鸡蛋,瞬间端上桌。两个碗,两双筷。“哥,俺陪你喝!”风珍把酒平分了。
大龙端碗,“喝就喝!”一仰脖,像喝蜜水那样见了底儿。
风珍见状也大口咕咚咕咚喝起来。大龙一把夺过碗,“你不要命了,来,俺替你喝!”
风珍俩手搂着碗不松。“替?你替?”说着两眼滚出泪花:“俺这守寡的罪你替的了吗?”风珍一肚子的苦水涌了出来,爬在桌上呜呜嚎啕大哭起来。
大龙酒涌心头,肚子里似吞了火炭烧的难受,可他心眼儿清醒着。他不能听女人哭,那声音像刀子剜他的心。他把风珍扶起来,用手擦着她满脸的泪花儿,瓮声瓮气的说道:“妹子,俺能替!以后天大的难处俺替你了!”
风珍没酒量,那一气儿早就头重脚轻了,可心里明镜似的,便问:“替?你咋儿替?说呀!”
“俺,俺......”大龙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风珍见大龙那样儿,使劲捶打着大龙。“你也欺负俺寡妇人家,俺的命好苦啊......”风珍又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大龙抓耳挠腮,不知该咋儿办才好,一跺脚吼道:“别哭了,俺,俺娶了你!”
风珍嘎然掩口,满脸泪花也顾不上擦,揉揉耳朵问:“你说啥?你说娶俺?”
大龙脸红脖子粗的点着头:“嗯,娶你做老婆!想了多年了,就是不敢说。给个痛快话,行就点个头,不行拉倒,算俺放了个屁!”
风珍点头如同鸡啄米。“呆子!傻瓜!榆木疙瘩!这句话让俺等了这多年!”风珍一头扎在大龙怀里。
那一夜,大龙没回家,酒劲上来了,他说他醉倒了。待醒来已是第二天头晌了。大龙出了风珍的门,背后就有人嘀咕。
“老不正经!”
“色鬼!”
“流氓!”
风珍出了门嚼舌头的人更多。
“骚货!”
“浪货!”
“不要脸!”
大龙回家翻出那套过年穿的西装,租了辆红色的出租车,披红带花贴双喜,径直停在凤珍家门口,手持玫瑰花大喊:“凤珍!俺娶你来啦!”
大龙的喊叫引来全村乡亲看热闹。凤珍听的门外热闹,出得门来,大龙一把抱起,放进出租车里。
出租车里放着豫剧《抬花轿》,车慢悠悠的从街里开着。大龙把糖果从车窗里扔出来喊:“吃喜糖!乡亲们吃喜糖啦!”
不知道谁在大龙的门上还贴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一对新夫妻梅开二度
下联是:两个老家伙喜结鸳鸯
横批是:计划生育
院里院外都是人,鞭炮齐鸣。大龙不管那些,抱着风珍入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