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最后一天，协税员陈小水迎来了他的19岁生日，也迎来了本月的第20张放行的条子。做为税务局的临时工，陈小水负责分管铁路运输的税收，被认为是一个“肥缺。”但他没感觉到“肥”过，一车税款上千元，这些货主们往往去找局领导，拿来条子让陈小水放行。
　　
　　 陈小水不是一个有着特别高尚思想情操的人，他只是一个凡人，眼看着国家税款就这么流失了，他也感觉到心疼，但更令他心疼的还是他的工资。每个月5000块税收任务，完不成就只能领一半工资。陈小水就眼睁睁看着一张张条子放走了车皮，也带走了他的工资，上班6个月以来，他没有开到一次全额的工资，以至于过生日都不敢去喊朋友们来喝酒。想到这里，站台上的陈小水望着单位的方向，暗暗骂了一句：操！
　　
　　 这个月车皮最多，收到的条子也最多，但陈小水还是完成了4000块钱的税收任务，眼瞅着本月的最后一车木材，可以让他尝尝全额工资的滋味，可是他看到的还是条子。条子拿在一张胖手上，陈小水往上扫了一眼，看到了一副略带得意的眼镜。他接过条子，只见上面写着：请放行。然后是年月日，没有署名，最后是税务局的公章。
　　
　　 陈小水一股怒气冲上心头，他冷冷地朝胖子丢了一句：“谁写的条子，连个名都没有，拿回去重写。”
　　
　　 胖子显然出其不意，这张条子在他看来就是圣旨，大将军都不敢违抗，更何况眼前这个不入流的小喽罗？但小喽罗发话了，他还真得拉下面子来，堆上一个笑脸：“这上面不有你们单位的公章吗？怎么不好使吗？”
　　
　　 声音温和，语气倨傲，陈小水听着不顺耳，脸上的寒气更重了，几乎是吼叫起来：“不好使，谁知道你是不是用大萝卜刻的假章，拿回去重写。”
　　
　　 胖子气呼呼走了，陈小水感觉自己要闯祸了，本来这几个月就不顺心，连续完不成任务，月月挨批评，今天再得罪了领导，恐怕快干到头了。
　　
　　 郁闷的陈小水翻出了口袋里的最后一点钱，去找朋友喝酒，大家一听是他生日，轮番敬酒，把陈小水灌了个不亦乐乎。
　　
　　 醉酒的陈小水坚持上岗，他踉踉跄跄走向车站，老远就看到胖子正在指挥人装车，他的旁边还有一个人，到近处才知道是自己的股长。股长沉着脸看着陈小水，语气很不耐烦：“越来越不像话，还喝酒上岗，刚才看你的任务表，这个月又完不成了，你就不能长点出息？”
　　
　　 股长训够了，口气缓了缓，指着胖子说：“刘老板的条子，是局长批的，你给放了。”
　　
　　 刘胖子凑过来，脸上的得意更甚，拿出条子递给陈小水：“小兄弟，我在这边搞木材十来年了，没有我摆不平的事，怎么样，条子好使吧？”
　　
　　 陈小水醉眼朦胧的拿起条子撕成几半，“不好使。”
　　
　　 股长气得说不出话来，刘胖子气得一把揪住陈小水的脖领子：“你再敢说不好使，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让你下岗。”
　　
　　 陈小水把撕碎的纸条拍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胖子的眼镜碎了。
　　
　　 动手打人的陈小水很快就吃了大亏，刘胖子手下的十多名工人参与了斗殴，陈小水被打断了一只手，负伤住院。税务局和公安局都来人了，处理这起斗殴事件。证实了是协税员酒后与货主发生的磨擦，由于刘胖子已经及时补缴了税款，所以主要过失就落在了陈小水身上。最后经过协商，这件事情不了了之，陈小水的药费自理。
　　
　　 五月份的最后一天，19岁的陈小水用一只断手，为国家挽回了税款1070元；这一天他还第一次完成了税收任务；这一天他躺在病床上，第一次领到了全额的工资；这一天，他被解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