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长同志：
　　 您是号令千军万马的局长，而又称您为“同志”，似为不妥；而同志式的谈话，则更显得既和蔼可亲，又无拘无束。假如您感到不当的话，请原谅我的不恭。
　　 知道您工作忙，本来不该打扰，出于无奈，冒昧给您写信，衷心希望您在百忙之中浏览一下这封长信，关心一下这位小人物的命运。
　　 所谓“无风不起浪”。事情发生在我的调动。本是件曲曲小事。只因藕断丝连，余波尤存。我尽量以最少的语言向您表述清楚。
　　 我是主动申请、经您同意、毕业分配到朗公庙被派到赵堤中学教书的。当时您问我：“为什么不到就近的学校工作？”我答到：“还年轻，在家里事务多，到外边锻炼锻炼。”此乃肺腑之言。此外还有一些隐情，在此备陈。我想，向您理清当时有些事情，对于我今后的工作会有好处。
　　 刚刚毕业，无私无知，单纯幼稚；十多年的学校生活，几乎使我与世隔绝，心目中只有真善美，以为社会与书本上应该是一致的。我时时为鲁迅先生刚正不阿、宁折不弯的精神所感动为张志新为真理而献身的精神所感动，为英雄人物伟大的情操所熏陶，尽管他们的结局是悲剧，然而却是悲壮的。
　　 进入社会，发现生活不是如我在书本上所认识的一样。于是，满脑子的理想被现实所替代，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而我对社会的不良现象仍然是无私地奋力抵抗，凡遇事不平则鸣。我用发狂的热情来对待工作，对待人生，意欲改造我们的人生。所谓“粉身碎骨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我没有胆怯。
　　 法国作家雨果说：“性格决定命运。”一个人的性格是天生的，后天无能为力。我的性格注定我的命运必将不会平淡。可我相信“生活中没有浪花无所谓生活，生活中没有矛盾也无所谓生活”，刚开始走路是免不了摔交的。我不会阿谀奉承，不会溜须拍马，总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就注定我免不了要摔跟头的。所以大家说我“傻子”，说我“大逆不道”。所以好多的热心人好心地规劝我，可是都被我固执地拒绝了！多么惋惜！但是，直到今天我依然弄不明白：为什么我们的宣传与我们的现实竟然如此大相径庭呢？
　　 我理想着做生活的强者，头破血出不回头。但是，生活中充满着瞎话、假话、大话，名义上是“三老四严”（说老实话、做老实人、办老实事等），可现实是谁老实谁吃亏，指鹿为马、黑白颠倒比比皆是。尤其，手握一点权力，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句话足可以致人于死地！在某些做贼心虚的人面前，这些“探索者”无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于是，一句“工作需要”就可以把你派去做你不愿做的工作。作为领导，如此做法我不以为然。但这是现实。于是，便“逼”着我说出一些“越轨”的话、做出一些“越轨”的举动。于是，被某些官官相护的当权者抓住不放，名为“不知者不怪罪”，实则设法报复。对于一个热血青年如此“引导教育”，必将引起反感。
　　 我不怨天、不尤人、只怨我自己：谁叫你这么傻？
　　 由于现实的无情，导致我希望与信念的破灭、情绪的低落、身体的健康。我的内心深处激烈地搏斗着。我生病了：神经衰弱、心动过速、心律不齐。在药费自理的情况下，我又伸出手来向贫困的家里要了90元钱来治我的病。由于病情严重，医生建议我休息。一个多月过去，我的病情好转，刚过春节，我就积极要求上班。出乎意外的是，领导竟然把我发配到本村教书，并言称要我“经得住考验”！却不料竟把我“烤糊”了！
　　 于是我要求调出。于是我来到了赵堤中学。
　　 总结起来，那个时期我走了一段弯路、歧路，更使我筋疲力尽、心灰意懒。我好想喘一口气，镇定一下情绪，寻找一条切实可行的生路。我好想寻找一“世外桃源”，与世无争，“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如此了却一生。但是，我依然心存希望，因为我们还有下一代孩子，希望在他们身上。我依然劝告自己：“莫因逆境生悲感，且把从前当死看。”
　　 过去的已成为历史。历史虽然不能忘却，但不能忘却的只有经验和教训。我不敢对别人枉加评论是非，我没有“权力”。我斗不过他们手中的“权力”。现实告诉我：官官相护。这就是事实。于是，一个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热血青年就这样可悲地消失了……
　　 基于这些，我无条件地接受了上级的调动。我相信我的上级。
　　 一年多来，我的工作和生活大抵是一帆风顺的，因为我在努力改变我自己。这还要感谢社会实践的再教育，感谢我为此付出的血的教训。
　　 七里营中学甘老师、刘万勤老实比较了解我。他们对我的帮助很大。前几天，他们主动推荐我到七里营中学工作，我虽然高兴，但毅然谢绝了。我不称职。想不到的是，原来的有些领导竟然也在中间又插了一腿！我不理解。
　　 罗罗嗦嗦说些什么？我不知道，只是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是浪费了您的时间，深为抱歉。不过，我在此并非有意要告某某的状，与他们争辩是非，我争不过他们；我只是凭着天地良心，把此中的真相申诉清楚。听人说您做局长没有架子、待人接物和蔼可亲，故此向您倾尽肺腑，请您明断。
　　 1982.8.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