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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夜钓三则


作者:一渔夫 探花,15118.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630发表时间:2012-10-31 19:21:26


   在黑龙江边钓鱼,最好在夜里。白天岸边人声嘈杂,鱼不敢到靠近岸边的浅水处捕捉食物,一直都躲在水深流急的江心。天黑以后,在江岸边活动的人少了,也安静了下来,这时候站在晒了一天热气氤氲的沙滩上,不时可以听到靠近岸边浅水处捕食的大鱼发出来的泼剌声。
   沿着江边的阡陌小路,穿过一段布满半人多高的礁石丛,再往前走便是一片开阔而平坦的沙滩,而身后几十米的沙滩上全是长着茂密树林的群山——那里便是我们准备去钓鱼的地方。
   到了钓鱼的地方,大家拉开一段距离,站立岸边,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夜钓不用像白天那样把钓线全抖落开,非要甩出去四五十米,或六、七十米才能钓到大鱼。夜里,小鱼都到浅水中寻觅食物,而那些捕食小鱼的鲶鱼、嘎牙子、牛尾巴等一些凶猛的食肉鱼也会游到靠近岸边的浅水里活动,只需把钓线甩出二三十米就可以了。
   黑龙江的六月,是夜最短的季节,直到下午八点天才黑,到了第二天凌晨两点钟,天又放亮了。我摸黑抖开钓线,借着手电筒的光亮,镶好曲蛇(蚯蚓),把钓线甩进江水中,系在安装着渔铃的柳条棍儿上,然后点着一支烟,等待着鱼来咬钩。夜风在岸边的沙滩上迈着缓慢的脚步,轻轻地徜徉在沙滩上和树林里。身边的柳枝在随风摇曳着,发出簌簌的响声,似在喃喃细语。夜空中云游星移,身后群山环拱,幕天席地,美丽的夜景使人沉醉,使人融入其中,也解脱了一切羁绊,荣辱皆忘。此境无我,更有何人呢?
   渔钩似乎刚甩进江里,渔铃便发出“咣啷”的清脆响声,在寂静的江畔显得格外响亮,接着被拽得“哗啦哗啦”响个不停。跑过去拉住钓线,伴随着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一条斤把重的鲶鱼被我拽上岸来。正蹲在岸边从渔钩上往下摘鱼,又有渔铃被摇得“哗啦哗啦”直响,顾不上继续往下摘鱼了,几步跑到正在摇晃的柳条棍儿跟前,拽住正在咬钩的钓线。
   钓上几条鱼后,渔铃终于安静下来,默默地伫立在月光下。在我下游钓鱼的几个同事那边,渔铃声和铅坠儿入水时发出来的“扑通”声,不时清晰地传过来。我终于等得不耐烦了,把几盘钓鱼线接连着拽上岸,钩上的曲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小鱼啃光了,赶紧换上新鱼饵,重新甩进江里。
   最后一盘钓线甩进江里后,渔铃一直响个不停。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以为钓线在打下流,被湍急的江水冲着朝下游滚动。可是,眼看着那盘钓线要顺到岸边了,渔铃还在一直响,觉得十分蹊跷,疑惑地抓起钓线试了试,才知道有鱼咬钩了——而且是一条挺大的鱼,顿时激动得我的心怦怦地跳个不停,似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似的。我赶紧一边往岸上拽钓线,一边朝下游走,想赶紧把咬钩的大鱼拽到岸上。眼看着快要把鱼拽到岸上时,觉到钓鱼线猛地一扽,拉得特别有力,等我反应过来再放线时,已经来不及了,那条和我无缘的大鱼竟脱钩而逃。
   “钓条什么鱼呀,这么大的动静?”在下游钓鱼的一个同事问我。
   “没看见,跑了。”我懊恼地回答说。
   “什么,跑了?简直太可惜了!”
   跑就跑吧,江里反正也不可能就这么一条鱼。这条跑了,还会有别的鱼来咬钩。我安慰着自己说,把钩重新镶好曲蛇,甩回江里。
   夜钓,也就钓到夜里十点来钟,到了夜半时分,再没鱼咬钩了。好在北方的夏夜特别短暂,再有两三个小时就该亮天了。第二天又是星期日,我们几个在江边钓鱼的人谁也没有走的意思,找块平坦的沙滩,在江边拾一些柴草,点起一堆篝火。
   我们几个钓友围在篝火旁边,红红的火光烧红了江畔的夏夜。把带来的干粮架在火堆旁边烤上,潮湿的空气里很快弥散着一股烤馒头的糊香味儿,使人感觉像是回到了那种刀耕火种的原始年代。
   浓重的夜色渐渐变淡了,东方天边终于露出了一抹鱼肚儿白色,天马上就要亮了,我们几个人离开了篝火,重新回到了水边,把钓线全部抖落开,镶好鱼饵,铅坠儿划着美丽的弧线朝江心飞去,后面拖着亮晶晶的尼龙钓鱼线。
   二
   我最盼望去野钓的地方,当然还是江北岸。
   其实,江北岸只是一座岛屿,绵延十几里地长,长满了茂密的柳树,农场人管这座岛屿叫:柳树岛。从上游流过来的湍急江水,拧着一个个漩涡,冲刷着柳树岛上游一段陡峭的江岸,然后一头朝南扎去,身后甩下一条二、三地长的沙滩,那片金色的沙滩是最理想的钓鱼去处。可惜的是,找不到过江的渔船,那里也就变得可望而不可及了,只能隔江兴叹。
   一天,我终于从朋友手里借到了渔船,等到下班以后和同事大尹背着钓具兴冲冲地赶到江边,划船过江去钓鱼。黑龙江畔的夏日,天黑得总是格外晚,已经是下午六七点钟了,一轮红日还悬挂在西北的远山顶上,闪烁着最后的耀眼白光。
   划船夜钓,多是下“拉拉钩”。“拉拉钩”是在一根二三百米长的钩纲上,每隔一到一点五米系一把钓鱼钩,钩线长,密度大,故曰:拉拉钩。
   下“拉拉钩”多用两种鱼饵,一种是小泥鳅,另外一种用蚯蚓。记得一次我们在江里下泥鳅“拉拉钩”。第二天早晨去遛钩时,发现钩上的泥鳅全被什么东西吃光了,还一条鱼都没有钓到,我俩觉得十分奇怪。遛过二十多把钩后,前面突然翻起一大朵水花,不知钩上挂到了什么东西,赶紧划船到了跟前,提上来一看,原来钓住一只大河鳖。
   把河鳖提到船上,仔细一瞧,原来鱼钩并没有钩在鳖嘴上,却挂在它的左爪子上。我们把那只老河鳖拎回家,称了称,八斤多。后经推测:那些没了鱼饵的空钩,可能都是这只老河鳖干的好事。它来到我们下的泥鳅钩前,想吃钩上的泥鳅,又怕被钩住,便用爪子去抓挠。可是,再聪明的河鳖,必定还是河鳖呀!它在抓挠泥鳅的时候,终因不慎,把自己的左前爪挂在了鱼钩上,断送了自己的性命。
   那天我们过江比较早,下钩得等到天完全黑下来后才能把钩下到江水里。我们早早过江,主要是往钩上镶曲蛇(蚯蚓)。
   下“拉拉钩”用的曲蛇,也不是普通的红曲蛇,而是在离镇子十几里地外的草碳地挖的大曲蛇,每条都有三四寸长,筷子头粗细,颜色有黑和紫红色两种。这两种曲蛇皮特别厚,禁泡,不容易被小鱼啃食。我们坐在渔船上,把镶完曲蛇的鱼钩一把挨着一把摆放在船舱板上,每摆好一排,便覆盖上一层潮湿的细沙,然后再摆下一排。
   这天在江北岸钓鱼不只我们一只渔船,还有两只渔船在我们的下游钓鱼。天色尚未完全黒下来,东边一轮红月亮却急忙地升起来了。这时候,只见下游的一只渔船急速地朝江心划去,上面的两个人紧着忙活着,又是拽线,又是拎抄罗子,接着便看见一条大鱼被抄上渔船。我大声地询问钓的什么鱼,回答说是钓了条十多斤重的大鲤鱼。
   听说下游钓到大鲤鱼了,我们更是满怀信心,他们用底钩都能钓到鲤鱼,我们下拉拉钩的效果肯定比他们还要好!两竿钩,足有三四百把渔钩,等到把钩全镶完曲蛇,那轮一直悬挂在远山顶上的太阳终于落到山后了,江面笼罩在一片紫黛色的暮霭中,我们的渔船也悠悠地划进江中。
   天刚,东边升起一轮红色的月亮。我们准备下钩的地方,岸边是片几里地长的沙滩,江底很平,渔船划出四五十米远,江水还不到两米深。我们又往前划了几桨,这才把拴着渔线的大坠儿扔进江里,随后钓钩也跟着无声地一把接一把地出溜下船。船头犁开黑缎子般光滑的江面,冲起层层涟漪。缓平的波浪似闪动的片片鱼鳞,慵懒地朝江边蠕动过去。轻轻拍打了几下江岸,便停了下来。
   这时候,月亮刚刚从东山后面升起来——是轮红红的圆月。月光在波浪滚滚的黑龙江上斜铺了一条谁也不能走上去的路。江面上暮霭迷漫,朦朦胧胧,对岸有群晚归鸭子呱呱的叫声,清晰地传过来。离岸边不远的浅水滩里,有条正在捕食小鱼的鲶鱼在那里不停地翻腾着……
   等我们下完钩,那轮红月亮已经慢慢变成银色了,把它那皎洁的月光洒满了江面。我和同事躺在停泊在岸边浅水里的渔船上,仰望着宁静的夜空:月亮附近的星星显得有些暗淡,可远处却仍旧十分明亮,镶嵌在深邃的天幕上,似颗颗亮晶晶的宝石,在眨着神秘的眼睛。星光倒映在月色朦胧的江面上,不停地跳跃着,闪烁着……
   黑龙江畔的夏夜,总是这样恬静、怡人。
   我和大尹躺在渔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一觉醒来,东方已经露出了第一抹鱼肚儿白色,我们赶紧把渔船推下水,划到下钩的地方,用拉锚子将沉在江底的钓线勾住,小心地拽上渔船。刚把钓线抓在手里,立刻感觉到有鱼在使劲地扽:磴,磴,磴……
   一下下挣得十分厉害。知道钩上有大鱼了,我压低声音喊划船的大尹,让他赶紧把抄网递过来。伴随着稀里哗啦的水声,第一条鱼被拽过来了,是条半斤多重的鲫鱼,显然不是我试到的那条大鱼。很快,第二条鱼也被拽上船,还不是那条大鱼,只是条两尺多长的牛尾巴。从鱼扽线的力量可以试出,大鱼离着渔船已经不太远了,手里的感觉如同上挂一般,特别重。我慢慢地加大力量,钓线终于动了,绷得紧紧的,嗡嗡作响。当时兴奋得我的手有些发抖,正要喊大尹过来帮忙,鱼已经带着钓线向深水冲去,只听见“砰”的一声,钓线似乎断了,嗡嗡声也停止了。
   我懊悔万分,为这条大鱼跑掉觉得万分可惜。我又朝前遛了一会儿,才发觉大鱼并没有跑掉,还在钩上,不过它挣扎的力量明显比刚才小多了,拽没几下,它便从渔船旁边浮上来。晨曦中,那苍黑色碗口大的鱼头,五分钱硬币大小的鱼鳞,还有那小孩巴掌大小的腹鳍都看得清清楚楚。看见是一条大鲤鱼,我拽得更加小心了,大尹也顾不上划船了,拎起抄网字猫腰过来,小心地把抄罗子伸进水里。等到那条大鱼发现事情有点不太妙,猛地扭动着脑袋,想要逃走时,却已经来不及了,大尹已经把抄网探到它的身下,猛地抬起来,几乎与此同时,鱼嘴上的渔钩真的别断了,这条大鲤鱼重重地跌落进抄网中,只能无奈地挣扎。
   遛完了两趟“拉拉钩”,船舱里铺了一层鱼。这天晚上,我们钓的几乎什么鱼都有。不仅有嘎牙子、牛尾巴、鲫鱼、鳊花、小鲤拐子、花吉鲴,还有一条四五斤重的大白鱼。我们挑出几条鲫鱼、鳊花和那条大白鱼外,剩下的统统收拾到鱼筐里,准备一会儿将渔船划到岸边,卖给等在那里的鱼贩子。
   东方的天空已经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红色,太阳马上就要升起来了。两副船桨同时**江水中,挑起一朵朵洁白的浪花。船头撞开平静的江面,飞快地朝江南岸驶去。
   三
   夜钓的方式有很多种,插撅得钩便是其中之一。
   撅得钩只栓一把钩,用根短短的钓鱼线系在一米半长左右的柳条稍上,斜插在江边,钓到的多是特别贪吃的鲇鱼,或是怀头鱼(六须鲶鱼),有时也能钓到鲤鱼或者大白鱼,但那是十分罕见的,偶尔为之。
   一般撅得钩都插在僻静,水流平缓的地方。最好找处有陡塄的地方,水太浅的地方藏不住大鱼。撅得钩的鱼饵多用活青蛙、林蛙、哈什蚂,也可以用活泥鳅。挂好鱼饵后的撅得钩要下到水面以下五六公分处,不能把钩下得太深,好使失掉安全感的活鱼饵,总想往水深处钻,搅起一阵阵稀里哗啦的水声。那些饥肠辘辘的食肉鱼听到水声,悄悄偷袭过来,张开贪婪的大嘴,把鱼饵一口吞掉,转身想再回到深水中时,它们已经逃不脱了——渔钩已经挂在它的嘴里,或胃壁上了。
   那时正逢放暑假,我们四五个特别喜欢钓鱼的老师在江边搭个窝棚,不分黑天白夜地守在江边。一天傍晚,临回家前遛最后一次钩,把准备插的20多竿撅得钩,全部挂好鱼饵后,放在临时搭的窝棚旁边,等到遛完泥鳅钩,再拿上它们到江边去插。
   我们正划船在江里遛钩,忽然听见一群乌鸦“呱呱”的聒噪声。顺声望去,原来有十几只乌鸦飞到我们放在窝棚旁边的撅得钩跟前,正在啄食挂在上面的鱼饵。
   看见乌鸦在啄食钩上的鱼饵,我们急忙划船靠到岸边,准备把那群乌鸦撵走。见我们跑过去,吓得那群乌鸦顾不上啄食泥鳅鱼了,急忙扑扇翅膀腾空飞起来,其中有只乌鸦竟连拴着钩线的短竿也带起来飞走了。一时真的让人又好气,又好笑。
   望着渐渐飞远的那群乌鸦,我当时心里还在暗暗解恨:活该,谁叫你们嘴馋了!可是过后一想,那只带着鱼竿飞走的乌鸦肯定活不成了。它不可能总在空中飞翔,终究会落下来。如果它落在树上,钓线拴的渔竿肯定会挂在树枝上,它再也不可能飞起来了,只能悬挂在那里活活饿死。即使它一直在空中飞翔,永远也不落下来,可嘴里有着鱼钩,也不可能去找东西吃,最终也难逃饿死的厄运。没想到要,在大力提倡保护自然生态平衡的今天,我们当年却无意中做了件破坏自然生态的事,如今想起来,令人感到特别郁闷!其实那时,我们在江边钓鱼时不仅钓过乌鸦,还钓过鸳鸯、水鸡、水老鸹和野鸭呢。
   记得还有一次,我们在河口外的一片江滩下钝钩,同时也在那里插了撅得钩。那天早晨,江里的雾特别大,江面上迷茫一片,十几米外远的东西便看不清楚了。我们划着渔船正在晨雾里遛钩,隐约发现靠近岸边的水里似有个黑东西在吃撅得钩上的鱼饵,搅动得水波不停地翻动,发出一阵阵哗哗的响声。当时我们正在遛钩,顾不上去管它。等到遛完钩,回到岸边一看,那东西已经把插在岸边的撅得钩竿连根**,带跑了。它一会浮出水面,一会又潜到水底,一直朝下游漂去。见有东西咬在撅得钩上,还把我们的撅得钩带走了,赶紧划船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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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钓鱼的乐趣,在城市里的人只有到鱼池买票进入勾钓。这里展现了在大江上的种种钓鱼抓鱼的惊险景象,很具乡土气息。谢谢赐稿。【编辑:欣雨文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2103115】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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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施云南        2012-10-31 20:12:25
  您和您的名字一样,总是写与鱼有关的文字,非常喜欢这样的文章。
我无所凭依,只有文字,是战斗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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