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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野之血(一)


作者:一渔夫 探花,15118.5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8654发表时间:2012-11-04 12:53:06


   李老四拎着猎枪气喘吁吁地追赶到这条山谷的时候,血红的残阳已经把那最后一抹余辉尽情地斜射在这条狭长而荒僻的山谷里。一棵长在乱石旁的老柞树干上长满了青苔,它的影子被夕阳抻得老长,老长。留在雪地上的狐狸脚印在这片乱石堆里突然消失了,他茫然地站在那里,看着鼻子几乎贴在地上的猎狗黑子。
   黑子爬上乱石堆,一通乱嗅,引导他朝坡上的一片灌木丛走去。
   这只火狐狸,是李老四在回家的路上碰到的。他这天除了打到一只野兔外,再没遇见其它猎物,无精打采地踏着这年冬天的头一场大雪朝树林外走去,身后是血色的残阳。刚走出树林,林地,迎面看见一只火狐狸叼着一只肥硕的山鸡,昂着头从一片布满塔头墩子的沼地里钻出来。李老四当时稍微愣了一下,随即端起了猎枪,残阳的冷光在乌黑的枪管上跳跃一下,随后霰弹带着尖厉的呼啸喷了出去。当他自信地放下猎枪,才发现并没有射中火狐狸。
   火狐狸也吓了一大跳,扔下叼在嘴里的山鸡,惊慌地逃蹿。它连着越过几棵树空儿,眼看着那白色的尾巴尖在暮色中一闪,随后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中。李老四恼怒地踢了一脚叼起那只狐狸丢弃山鸡的黑子,提着猎枪朝前追去,来到这个洞口旁,吆喝住伏在洞前狺狺狂吠的黑子,拣起一根木棍探进洞里。可没多远就拐弯了,木棍戳在洞壁上。
   他直起身子,四处张望一番,发现不远处有棵酒盅粗细的小柞树,光滑的树干在残阳下闪着青铜般的光泽。他把黑子留在洞口,几步来到跟前,掏出猎刀将小柞树砍断,削去多余的树杈,制成一柄结实而有弹性的木叉。
   他已经很多次见过这只白尾稍的火狐狸了,只见那红色的身影在收割后的苞米或大豆地里一跳一跳地捉田鼠。那身火红而柔软的皮毛,十分诱人的在瑟瑟秋风中抖动,白稍的大尾巴夸张地拖在它的身后。看见那只漂亮的火狐狸,使他马上联想到在电影里见过那些贵妇人们披在肩上的漂亮狐狸皮围脖,也想给自己的女人弄到一条那样的围脖。可那只狡猾的狐狸一直躲在霰弹的射程之外,不等他靠近又跑远了,一直无法得到诱人的狐狸皮。
   为了捕获那只火狐狸,他一次唆使黑子一路追赶,迫使火狐狸逃向茫茫的野草甸子。待他拎着猎枪气喘吁吁地赶到跟前时,狐狸已不知去向,沼地边缘只站着下巴滴血的黑子,朝着那充满了杀机和诡诈的沼地狂吠不止,气得他当时朝沼地上空连开了两枪。那时,他还以为火狐狸的窝肯定在这片茫茫沼地的某个角落,领着黑子把沼地几乎翻了个遍,还是没找到狐狸洞。越是这样,越想得到那张火狐狸皮。傍晚回到家里,放下猎枪去找只剩下一只眼睛的魏老贵——在这个坐落在大山脚下的小山村里,喜欢打猎的人并不少,可能称得上炮手的,只有魏老贵一个。
   魏老贵是个职业猎人,他们家族世代以打猎为生,可最后的结果都不好。魏老贵的爷爷死在熊掌下,父亲在山里打猎时被同伙误伤,没等抬到家便咽气了。传到他这一代,魏老贵的猎技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地步,只要看见野兽的踪迹,就能认出是狍子,还是马鹿,手放在蹄印上试试,能说出这头山牲口过去多长时间了,还值不值得继续往前追赶?
   一年冬天,山里连续下了三天三夜大雪,平地积雪有一米多厚,魏老贵拎把大斧子进山,穿着滑雪板撵上一群野猪,冲过去一顿乱砍,五六头百十斤的野猪倒在血泊里。回村找了几个人,套上马爬犁连夜上山,把那几头砍死的野猪拉回来,家家户户都分到了野猪肉,满村都弥散着一股烀肉香味儿。提起火狐狸,魏老贵连连摇头说:“什么山牲口都能打,只是不能打狐狸。要不是打狐狸,我这只眼睛能瞎吗?”
   “为什么?”李老四看着一只眼的魏老贵问。
   “那东西邪性,弄不好会把命搭上。”
   “我就不信!”李老四丢下了这样一句话,起身走了。别听二杆子嘴硬,从魏老贵家里回来后,他再没去过那片火狐狸经常出没的苞米地。如果不是无意中再次碰到这只火狐狸,恐怕他不会再去想那张漂亮的狐狸皮了。可偏偏在这个黄昏,他和火狐狸再次不期而遇。
   四周阒然无声,一直狂叫不止的黑子这会儿也安静了下来,眈眈地伏在洞口前,守候在那里,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李老四拎着木叉回到狐狸洞前,狐狸真的躲在里面,他感觉到木叉和一个柔软的物体接触一下,接着搅在了一起,剧烈地挣扎。
   他蹲跪在洞口旁,用力地转动握在手里的木叉,里面传出来一阵吱吱的狐狸叫声——它的毛缠绕在了木叉上,被拖到洞口外。
   看见被拖出洞口的火狐狸,黑子立刻咆哮着扑了上去,一口咬住狐狸的喉咙,拼命地摇晃着脑袋。那从喉底发出来凶狠的呜呜声,打破了傍晚山林的宁静。李老四连续几次都没能吆喝住愤怒不已的黑子——这只曾被火狐狸撕裂过下颌的猎狗终于找到了机会,正在尽情地宣泄复仇的欢乐。
   从山谷里刮过来的一阵朔风掠过火狐狸渐渐僵硬的尸体上,那火红的毛掀起河水般的波纹,一波一波荡漾着……残阳的余辉终于消失在这层层起伏的波纹里。李老四提起被咬断喉咙的火狐狸,刚要离开,猛地想起当他把火狐狸拖出洞口时,似乎看见火狐狸的身后缀一只小兽——肯定是只小狐狸。他围着灌木丛逡巡了一圈,发现了一只猫般大小的狐崽,本能地躲藏在一块黑色的石头后面,蜷成了一团,在瑟瑟发抖。他走了过去,把那只小狐狸拎起来,见是只小母狐,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他的脑子里——村里已经有人家饲养狐狸、貂和貉了。他也曾想过养点什么,只是太贵了,一对要好几百元钱,只能放弃了。要是他把这只小母狐带回家养着,岂不是可以生下很多很多漂亮的小狐狸吗?
   西边天空渐渐暗了下来,树林里变得朦胧起来。洞里肯定不会只有一只小狐狸,肯定还有几只。只是天色已晚,他不想在抠那几只小狐狸了,搬了几块石头把狐狸洞口堵死,抱起那只小母狐,枪头挑着那只火狐狸的尸体,一步步朝山下走去。
   当第一颗星星在天边闪烁时,他已经出了山林,来到沼地的边缘。偶尔有夜风掠过,传来阵阵林涛声,渐渐远去了,身旁的沼地再次陷入了沉寂。那沉寂和夜色凝结在一起,变得越来越凝重,无法化开。远处突然跳出来几盏昏黄的灯火,那里就是他居住的小山村了。
   二
   李老四把小狐狸扔进曾养过鸡的铁丝笼子里,插上笼子门。那只小母狐战战兢兢地支起身子,朝他看了一眼,倏地蹿向笼顶,“嘭”地一声,又弹了下来,重重摔在下面。随后立刻再次爬起来,换个方向扑去……
   黑子不停地翕动着鼻翼,凑到笼子旁边,嗅着关在笼里小母狐身上的陌生气味,随后退了一步,龇着牙,朝里面的小母狐狂吠不止。直到听见主人的吆喝,才不情愿地放下支在笼壁上的两只前爪,斜睨着那只笼子,呜呜地哼叫……
   “滚回窝里去,黑子!”李老四踢猎狗一脚。黑子低着头,弓着腰,使劲地扭动夹在后腿间起的尾巴,蹲着四腿迎向主人。
   “回去,回你的狗窝里去!”听见主人再次吆喝,黑子才不情愿地钻进狗窝里躺下。
   第二天早晨,他再次来到昨天打死红狐狸的洞口旁,用镐头把狐狸洞刨开,把剩在洞里的三只小狐狸拎着脖子装进麻袋,背回村子。这四只小狐狸,除了第一天抱回是只母狐外,其余三只都是公狐。那只小母狐立刻爬了过去,和新来的三只小狐狸躲在笼子一角,挤成一团,只有暴露在外边的脊背像遭受到了电击,阵阵颤栗。
   见又来了几只新的狐狸,黑子显得更加亢奋,不停地叫着。
   “看你再乱叫,我踢死你!”李老四从屋里出来,踢了它一脚。见主人真的发怒了,黑子赶紧钻进了狗窝,原地转了一圈,老老实实地趴下。见主人离开,它又从狗窝里钻了出来,敌视的目光再次盯着笼里的几只小狐狸。连续几天,黑子才渐渐习惯了,终于安静下来,只是偶尔地看着几只关在笼子里的小狐狸发呆。
   小狐狸在笼子里已经是第三天了,可它们一直不肯吃东西。放在笼子里的几条小鱼已经冻得硬梆梆的,外面挂了一层白霜,可它们连看也不朝那边看一眼。连续几天都没有吃食的小狐狸瘦了,后胯骨高高地支楞起来,似沼地里的塔头墩子,挑着一丛枯草似的乱蓬蓬的狐毛,在寒风中瑟瑟地抖动。
   魏老贵到二杆子家来串门的时候,李老四正蹲在笼子旁发愁。他上前看了看笼子里的四只小狐狸,说:“我说老四呀,你还是赶紧把它们放了吧,养不活的,别让它们活受罪了。哪有打猎连窝端的?”
   “你说什么,让我把它们放了?不放!我要把它们养大,下一窝又一窝,得到很多很多狐狸皮。”其实,李老四不是不懂得猎人的规矩:打大留小,猎公不杀母,更不能把一群野兽赶尽杀绝,怎么也得留下几只。只是这几年山外的人也闯进山里来了,一切才都乱了套。与其便宜了外来人,还不如自己得了——别以为山里人傻,他们也有自己的小心眼儿。
   “我劝你还是放了。野牲口,不好养。可不像养鸡那么容易,都养死了,哪来的狐皮?”
   “你别不信,看我能不能把它们养活?”李老四只有一根筋,脾气也特别倔,别人劝他朝东,他却偏要朝西走。说罢,他从房根前的麻袋里抓起一条冻得硬梆梆的小鱼,回到笼跟前,逗着小狐狸:“来吧,怕什么呀?来呀,来吃吧,快来呀……”
   那只灰呛呛小母狐真的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探过湿漉漉的小黑鼻子闻了闻,突然把小鱼一口叼住,拽进笼子里。高兴得李老四叫了起来:“你看,魏老贵,你给我好好看看……”
   “嘿嘿……它还真吃东西了!”魏老贵也好奇地睁大了剩下的那只独眼,凑到笼子前。不料,听到魏老贵的说话声,小母狐丢下了小鱼,跑回狐狸堆里,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
   “哈哈……”魏老贵又是一阵狂笑,“你好好看看,吃了吗?”
   那条小鱼完整地躺在笼子下面,小母狐一点都没动,连个牙印都没留下。李老四恨恨地拽开笼门,一只手已经抻了进去,在半途中又缩了回来,撇下魏老贵回到屋里,背起猎枪出了门。
   “都下半晌了,又要干什么去?”他的女人从屋里一直追到柴门外。
   “我去打只兔子回来!”李老四扔下这句话,头也没回地出了村子,直奔那片沼地……
   等他回到村子时,冬日的太阳已经落到远山后面了,各家的房顶上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柴烟,袅袅升腾,在村庄上空缭绕。他把打到的野兔吊在树杈上,剥掉了兔皮,把肉剁成了几块,随后扔进笼子里。他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可那几只小狐狸仍旧不肯过来。李老四叹了一口气,怅怅回到屋里。
   一觉睡醒一觉,李老四猛地想起放兔肉时,好像忘记关上笼门了,急忙蹦下了地,趿拉上鞋,披上棉袄跑到屋外,来到笼子前,借着微弱的星光看见四只小狐狸还都在,这才放心了。他摸了摸笼门的铁销,果然没插上。在他插铁销时,看见小母狐也在抬头瞧着他,一双眼睛在暗处闪着幽幽的绿光。这时,他无意中看到那几块放在里面的免肉,顿时乐坏了――有好几块已经被啃掉了一半,上面还留着狐狸留下的牙痕。
   北方冬天实在太冷了,身上的那点热乎气几乎抽个净光,不能在外面呆得太久,抱着膀子哆哆嗦嗦地跑回屋里。躺在炕上的女人睡意朦胧地问:“又干啥去了,半夜三更的?”。
   “告诉你,那些小狐狸吃食了!”他跳上炕,钻进女人的被窝里,兴奋地说。
   “你呀,心都让那帮狐狸勾走了。睡吧,睡……”女人说着,翻了个身,又昏昏沉沉地睡去。
   在那几只小狐狸当中,李老四最喜欢的还是那只小母狐。这天,他把一块狍子肉从笼门递了进去,对那只小母狐说:“你不是喜欢吃肉吗?来吧,吃吧,吃吧。”
   小母狐狸真的禁不住狍子肉的诱惑,小心地走过来,歪着脑袋盯着李老四手里的狍子肉,半天不动地方。
   “来吧,别怕。”他把肉又朝前送了送。
   小母狐后退一步,又站住了。可只是那么片刻,它突然叼住了那块狍子肉,拖进笼里。其余三只公狐见小母狐叼在嘴上的狍子肉,立刻冲了上来,把小母狐的肉抢走了。一时笼子里乱成了一团,你争我夺,各自抢到一小块,狼吞虎咽地吞进肚子。见那块狍子肉被其它三只强悍的小公狐瓜分,而小母狐一点也没吃到。李老四又割了块狍子肉递给它。这次小母狐没再犹豫,立刻把他手里的那块狍子肉叼过去,只嚼了几口,伸脖子吞了下去。
   那只小母狐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只要看见;李老四就会跑到笼边来,来回地转来转去,舌头不时舔几下嘴丫子,露出一副馋相。他把指头伸到笼子里,它居然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他,吸吮他的手指,有时还会从笼门旁残损的破洞里伸出一只爪子,和他嬉闹。确实,这只小母狐长得越来越招人喜爱了:那尖尖的下颌,白白的脸颊,还有黑黑的鼻尖,很像画里的小狐仙。当然,李老四对小母狐的喜欢并不是因为它长得漂亮,主要还是想让它以后能生下一窝窝小狐狸,那样他就可以卖好多好多钱。
   三
   太阳还没升起来,李老四已经到了村外的小河边。河的那岸,有一只布谷鸟正躲在树丛里无忧无虑地欢唱着:布谷,布谷……
   春天的河岸边,铺满了嫩绿小草,茵茵草地上点缀着金黄的蒲公英花,显得生机勃勃。他把抄罗子探进用芦苇插成的“迷魂阵”里,一通猛搅,十几条柳根子和老头鱼在网兜底下乱蹦乱跳,在晨曦的光亮里无奈地扭动着身子。他看也没看,随手把网里的小鱼倒进身边的桶里,接着又捞第二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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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人类在凶残的杀害野兽,使得这个世界逐渐的失去平衡。李老四一生喜欢打猎,看见一只漂亮的火狐狸,岂肯放过。他想尽办法绞杀了那只母狐狸,并且逮住一只小母狐狸,第二天又挖开洞穴,逮住了其余三只小狐狸,回家饲养,企图发财。然而,事与愿违,母狐狸在要发情的时候拨开笼门跑了。其余的也跑了,回来的难免喂养一段以后被打死卖皮了。在山谷里再次与那只母狐狸相遇的时候,他的手软了。却被猎犬追赶,黑子猎犬死在沼泽地里。那只曾经饲养过的母狐狸带着小狐狸蹲在山岗上看了一会,带着孩子跑远了。小说描写了猎手的贪婪残忍,为了一己之私,不顾贪财害命,杀害生灵。动物也有其一定的灵性,不应该被这样的追逐残杀。应该唤起人们的良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不成佛也要多些善举保护野生动物,保护大自然生态平衡。很有教育意义的小说,希望能够引起有关部门重视。推荐阅读!【编辑秋心】【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X012110518】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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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心        2012-11-04 14:01:01
  人性的贪婪残忍和野性的血混合在一起的血色残阳。令人思索。
秋心如水
2 楼        文友:飘零        2012-11-04 14:20:28
  动物是人类的朋友,可人类对动物的屠杀已到了疯狂的地步,将会遭到自然界报复的。我们要保护动物,保护大自然生态的平衡。文章优美,文笔丰富,很有教育意义!欣赏美文!问好作者!欢迎光临!
用心做事做人做文为人行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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