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爱兮,飞兮
鸟鸣声声,从隐约的遥远到渐渐清晰的脆亮,又一次把我从梦魇的纠缠中拽了出来,明媚的阳光已经把窗帘上的荷花映得一片粉红通亮。风从敞开的窗子溜进来,荷花便摇曳着绽放。
睡觉睡到自然醒,从搬回乡下老屋之后,这种奢侈的幸福便日日享受着。抿起嘴角,伸开双臂,懒懒地抻着腰,隐约的虚弱酸痛悄悄袭来。昨夜,怕浩听到我的呻吟,一直忍着不肯出声,直到精疲力尽地沉入昏睡。随着清晨的来临,那些尖锐的疼痛似乎又回到了藏身的角落,体力也有了些恢复。
今天,天气不错,是个应该做点什么的好日子。叠好被子,换上浩喜欢的碎花长裙,把自己收拾清爽,摇晃着走到窗前,推开摇曳的荷花,把明亮清香的阳光放进来,屋子里便灿灿地,一片明媚,呵,多美啊,又是崭新的一天。
回头看着桌子上两个被盘子盖起来的碗,今天会是什么早餐呢?应该会很可口吧。好久不爱吃饭了,今天像是胃口大开,竟然有了饥饿的感觉。掀开盘子,一只碗里是两个金黄的煎蛋,一只碗里是澄黄的小米粥,还有一小贷榨菜放在了碗边。
金黄的煎蛋外焦里嫩、极是香暖,吃着吃着,忽然想起了儿子,从小他就喜欢吃煎蛋,每次都是流着口水,一边焦急地看着,一边不停地问:“妈妈,煎好了没有?”
有多久没煎蛋给他吃了?是他上了大学之后?还是在我生了病之后?记不得了,那些日日夜夜的折磨把我的岁月拖得太长了,长到无法忍耐,过去的幸福像花掉的底片,虽然美得让人心碎,但却一片模糊朦胧。儿子和浩的笑容什么时候从底片上的没心没肺,变成如今这样,像是隔着千年寒雾般凄凉了呢?
“嘟,嘟……”等待音传到耳边时,才知道不觉间竟拨通了儿子的电话,这个时间,他应该在工作吧,正慌忙地想按掉时,儿子的呼唤已经响在耳边:“妈,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身体好些了没,想我了吧,嘿嘿。”
在儿子憨憨的笑声里,我呐呐不能言,只能模糊地、用一个接一个的“嗯”回应着。电话里传来北京火热的浪潮,从天气到节奏都是年轻人的温度,我的儿子,我的骄傲,正工作在祖国的首都呢。将来,将来他定会事业有成,娇妻如花,生活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在儿子喋喋的诉说中,我沉浸在一幅又一幅幸福的幻相中,流泪,微笑。
“妈,先不说了,我还有工作没完成,老板娘黑着呢,扣工资扣得那叫一个狠,晚上我再打给你。”
那边,儿子的电话已经挂上,对着“嘟嘟”的忙音,我无声地对儿子说:“儿子,妈妈想你。”
香糯的小米粥滑进胃里,温暖而柔软,是我从小便喜欢的味道,二十多年里,浩每天精心熬制的粥像他一样温暖体贴。好多年前我们便说过,要相约三生的,浩,来生你还会记得我吗?若我还是如此拖累,浩,那便忘记了吧。
抬起朦胧的双眼,窗外的景色在水光中模糊一片,折射着太阳刺目的强光,天气好热啊,浩又得度过挥汗如雨的一天了。这个暑假里,浩比过去黑了、瘦了、也壮了很多。那双握着钢笔的修长双手长满了老茧,夜里摸过去,心里便裂了口子一样地痛。他为我卖了房子,他为我债台高筑,他为我抛下老师的身段与身强力壮的民工一起赚取血汗钱,浩,我曾经风流倜傥、儒雅博学的浩啊……
今天,是我该做些什么的日子了!
两本页面泛黄的人寿保险正本,一本浅蓝色的建行存折,身份证,户口本。想了想,摘下耳上的金圈包好。所有东西端端正正放在枕边,弯腰从床底掏出准备了很久的白色药瓶……
把自己打理整齐,重新回到柔软的床上,困意再次来临,所有感觉消失,整个人轻得像一片羽毛,只有贴在心口的全家福散着火热的沉重,牵住我即将飞散的灵魂。
爱我的人,我爱的人,原谅我的脆弱,我知道你们爱我,舍不得我。此刻,我也全是为了爱……
带着最美的笑容安睡,一切都是这么从容完美,唯独,忘了涂上艳红的胭脂,掩盖我失血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