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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渔村爱情


作者:兰芳霏 布衣,470.2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575发表时间:2012-11-09 08:00:47
摘要:那个时候的爱恋,过去二十多年了,依然那么清新!

孔庆桥东西走向,位居泰皇城的主干道。桥下停靠着捕鱼的小渔船,桥沿下是繁闹的鱼市场,桥沿再向北临水而湾,就是人们所说的渔村了。渔村居住的并不都是真的渔民。这里叫孔庆桥居委会,因打鱼人家大多都租居这里而得名,毕竟孩子们上学读书,需要一个不漂流的居所。放下书包后的孩子们在大人们的大吆小喝下,帮助收拾渔具,分拣大小鱼。他们一边将分门别类的鱼用大盆小盆分盛好,一边吆喝着。他们带有童音的叫卖很是招徕人。这里是通向孔庆桥居委会的必经之路,于是所有路过的人都带着空气中游离的丝丝鱼腥味回到了家。巷弄里有孩子在嬉逐,身上流窜着洗脱不净的腥味,不用说,那准是租居在岸上的打渔人家的孩子,大人们打渔还没归来。
   这日,收网晚归,于茗背着渔筐下了船,三步并作两步迎坡而上。鱼市已经热闹起来,他恨不能一步能到达目的地。眼瞅着自己的摊位就差一步之远了,于茗想借着筐沉沉的惯性弯腰放下筐,猛不防身后一辆自行车对着他的后背俯冲过来。于茗收不住脚,一个列趄身子重重地压翻了筐,鱼泼洒了一地。于茗坐起身心疼地看着满地的鱼,对着那罪魁祸首的自行车狠揣一脚,自行车就地挪了挪,前轮像高高翘起的二郎腿晃晃悠悠地转动着。跌坐在旁边的窦凤吓傻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下来的,想让左边的老太太,又想让右边的于茗,但车架很高,她很难驾驭,想跳下车已来不及,犹犹豫豫就这样甩下来了。“你怎么骑的车,会不会骑呀?”于茗压不住心头的火:“你知不知道这些鱼都是我一条一条从河里数上来的。”“真的很对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越不想撞人,越撞上了人。”过路的有人认出了是窦成理家的大女儿,一边七手八脚地帮着捡起地上的鱼,一边劝慰道:“人没受伤就好,人没受伤就好。”自行车被扶起来,这是辆旧了的28型载重“长征”。窦成理要是看到他的宝贝车摔这么个大跟头不知有多心疼呢,甭管新旧有这样的自行车骑的是不错的人家了。鱼很快被捡起来,只是滚了一身的泥沙,有些被杂乱的脚踩踏过,已没有先前那样亮鲜。“我去帮你提水洗洗。”窦凤知道自己闯祸了,拿起桶向河边跑去。于茗自觉有些过火,紧紧跟上来:“我来吧,你提不动,也没本事跑这渔船的。”于茗跳上渔船,趴在船帮提上水,他的一举一动,惹得小渔船像夸张的大摇篮晃荡不已。立在岸边的窦凤看呆了,英俊、潇洒、矫健,想不起来还有什么词可以用得上!晚霞烧红天际,像徘徊心底的感动,窦凤莫名地脸红起来。
   “我叫于茗。”“渔民?”“不是啦,叫于茗。”看到于茗拿根小木棍在地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地面高低不平,将字衬托的龙飞凤舞。“像艺术家签名。”“不,像总经理签字。”窦凤抿嘴一笑:“于茗——渔民,反正是卖鱼的啦。”“卖鱼的老革命,十六岁初中毕业就跟着父亲混。”“我家就住孔庆桥居委会,每天上下班都从这过。”于茗挠挠头,原来每天见面不相识。
   窦凤的笑很动人,让人想起来很难忘。于茗巴望着窦凤每天在这必经路口的出现。窦凤是不骑车的,自那天摔过跟斗后,窦成理再不准女儿们碰他的车。有窦凤行走的人流煞是好看,像一道美丽的风景线,每每看到窦凤那顾盼和躲闪不及的眼神,于茗心底很是快乐,音量高了三分,叫卖声悠扬、愉悦,秤稍稍一翘,眼珠子打个骨碌,帐算好了。于茗盘算着,窦凤要是来买鱼,我挑最好的鱼。可出来买鱼的不是窦凤的爸就是她的妈妈,还总不买他的鱼。他不能从别人摊位上拽客呀,于茗心里窝着无名的火,可着劲儿地大声吆喝。成交摊主不满地拿眼珠子斜他一眼,旋即弯腰又捡起两尾小鱼笑容可掬地丢进窦凤爸爸的菜篮里:“添个秤,慢走啊,兄弟!”
   “给我来两斤小杂鱼吧。”声音仿佛来自天籁,怎么不意间就来到了他面前呢,于茗忙不迭地迎上前。慌乱中一下踩翻了自家盛鱼的盆,盆里的水和鱼如数泼出来,灌了自己一鞋的水,也湿了窦凤的鞋。窦凤跺跺脚下的湿鞋,弯下腰,伸出手帮着把鱼捡起:“不用再打水洗了,就卖给我吧,我爸喜欢小杂鱼煮黄豆当下酒菜。”“这个,这个,今天咋来的这么晚呢?”于苟脸憋得通红:“就剩这些了,拿回去吧。不用给钱,湿了你的鞋,天气打凉了,心里怪不过意的。”“怎么可以不给钱呢?也是你一条一条从河里捡起的。”“你还记挂我那句话呀!掌嘴!呵呵!”于茗做了两个幅度很大的掌嘴动作,左边来一个,右边再来一个,逗得窦凤直乐。“中国卓别林来了,你呀,可以做个喜剧演员呢。”“真的呀,可咱没那个命,看你们这些国营厂的正式工,都羡慕死了呢。”“三八制工人有什么好的呀,冬天,大半夜里冷得打牙颤也得钻出暖被窝……”
   “于茗,做啥呢?收工,回啊。”于茗的父亲站在船头扯着嗓门喊。“就来!”于茗应一声转过身发现窦凤已悄悄将钱放在他的鱼盆里,赶紧追过去:“说好不收钱的,你瞧不起人呀!”窦凤执意将钱推回。于茗有些急了,拽着窦凤的胳膊,将钱揣向她的怀里,伸出去的手触及到了一个柔软的世界,那感觉有种触电般的意乱。窦凤脸倏地一红,环顾下四周,看到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细节,两臂护胸扭过身就走,两块钱被冷落地掉在地上。那夜,于茗失眠了,衣衫遮盖下的那份神秘牵扯着他的神经,满脑子里都是窦凤的笑影和晃动脑壳的气息,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做了个与窦凤相依相偎的梦……
   于茗觉得自己造次了,不晓得窦凤会不会再理他,他可不是故意冒犯的呀。第二天,于茗早早守在桥沿,心忐忑不安。四目相视的那一刻,窦凤赶紧别过脸去,脸上写着被人猜透心思的羞涩和狼狈。于茗笑了,笑得手舞足蹈,笑得有点得意、狡黠。
   窦成理跟邻居赵正章打起来了。窦成理将自家屋后的鸡窝扒了,四根崭新毛竹打桩竖起,占地比原来的鸡窝大而宽敞。那还了得,搭这么大个棚,那路就要往我屋这边偏了。现在是简易棚,七几年时,防震抗震搭起的简易棚,胆儿小听话的都拆了,没拆的都陆续翻成了砖瓦房。当我赵正章傻猫啊,不知你肚肠里的小九九,搭个棚,租给小渔船的人家一个月也扳回半个把月的工资呢。赵正章抡起大柴斧对准那竖起的毛竹就砸。毛竹架倾倒下来,呈平行四边行状,“咯蹦”一声趴到了地上。“妈的,几根烂毛竹就想永久占着这块地。”“你眼红个毪,奶奶的,我在自家屋后搭关你什么事。”窦成理疯了似的捡起根毛竹梢追打过来。一个拿斧子,一个挥毛竹,吓坏了两家的女人,一边大声喊救命,一边抢夺自家男人手中的凶器。两个被剥夺了武器的男人扭到了一起。赵正章的老母亲见儿子鼻子流血了,大声呼喊着:“出人命了,打出人命了。”被老太太缠着胳膊的窦成理狠狠地一甩手,老太太一个列趄,跌坐在地。“不得了喽,我老母亲被窦成理打伤了。”众人上前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个男人拉开,赵正章的衣服被撕破了,襟上都是血,窦成理的嘴也肿得老高。有人及时喊来了居委会主任。
   晚上,窦凤下班回家,门口乱糟糟地围着一群人。赵正章将老母亲抬送到窦家,赵老太太就躺睡在地上的竹凉匾上,嘴里一个劲地哼哼着,疼痛难忍的样子。“以后吃住就在窦家了,哪也不去,谁打人就让谁养老送终。”赵家五亲六眷地来了很多人:“哼,想欺负赵家的人也不睁开眼看看,连六七十岁的老太太都敢打,胆儿也忒大了吧。”“谁的胆儿大,没王法的,抬个老太太到人家屋里懒死懒活呢。耍赖皮,仗你们人多势众啊。”窦岚对着这群指手划脚的人不依不绕。窦秀干脆对着门外扯开嗓门儿大声喊起来:“叔叔,婶婶们啊,大家快来看,赵家领一大帮人打到我们家里来了,欺负我们家大人不在家。”哪家搭建简意棚,都要吵几句,特别是翻建住宅。张家挡着李家光线了,李家比王家房檐高了一砖,打得头破血流的都有。醉翁之意不在酒,还不是为争那三寸地,真打起来也不会出人命官司,众人见的多了,只是吃吃地笑着观望。窦凤看这阵势心里明白了几分,爸妈都去居委会解决问题了。赵叔跟爸那么好的关系也一样能打起来。她拿起水杯一一给大伙倒茶:“不管怎么说,到我家就是我家的客了,各位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大家请坐。赵家奶奶,来杯热茶,我爸妈哪有不到的地方,我小凤子打招呼,看在您老从小疼我们的份上……”“做姐姐的倒不像她的两个妹子。”“这小妮子懂礼懂节,嘴儿挺甜的呢,说给国庆做媳妇倒是不错!”人群轰地一声笑起来:“赵奶奶,你看这丫头跟你家外孙子是不是很般配。”赵奶奶嗨嗨地咧嘴笑,刚才皱眉苦脸的疼痛状跑得没了踪影。窦凤臊得满脸通红。
   一句笑话倒当了真,当窦成理跟女儿摊牌说起这桩婚事时,窦凤大半天才开了口:“就为你搭个简易棚要用女儿的婚事来交换?”“你这丫头嘴咋那么尖刻?懂什么懂,读九年书,书都读到脑壳子外了。你命好,没下乡插队,倒赶上了恢复高考的车。大学没考上,爸妈也怨不得你,女儿家还有一嫁。你就满足这白天黑夜不分地上三八制!”一句话触到了窦凤心底的痛,没考取大学,当个纺纱工于心不服啊。“一句话,这桩婚事成了,你的工作调动就不成问题。你以为调工作容易?跨系统呢!白鸽子奔亮处飞,当年宋美龄嫁蒋介石时家里还有妻室呢,何况咱普通人家……”窦凤死活不吭声。“闺女,是不是有意中人了?告诉妈妈。”还是妈妈了解女儿的心思。窦凤实在有些难以启口,那是埋在她心底的心思,一份不愿坦告的秘密。吞吞吐吐,她说出了那天自行车撞上的小伙子:“其实我们之间还没……”窦成理火窜八丈高:“还没就好。贱货,说出去我还嫌丢人显眼呢,我当是相中什么有才干的人,原来是个卖鱼的。”第二天晚上,窦成理借故买鱼跑到于茗摊位前。平时请也请不到的尊客今天到访,于茗竟有些手足无措:“叔,我知道您喜欢小杂鱼呢。”“哪有人有大鱼不吃专喜欢吃小杂鱼呀,我今天要大鱼,你有吗?我家要来贵客了,窦凤的对象今天要来,在外贸公司工作。窦凤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嫁的,上无片瓦,下无寸地,小渔民就甭想吃天鹅肉了。”于茗楞住了……对着远去的窦成理的背影,他可着嗓子喊:“贱卖啦,新鲜的鱼贱卖啦。”
   再见到窦凤,不再看到她顾盼的眼神,总闷着头走路,偶尔身后还会紧尾随着一位长得白晰的小伙子,推着辆凤凰自行车,车身铮儿亮,链条在金属的护链盒里漫不经心地循回,发出好听的“嗤嗤嗤”声。这声音刺激着于茗,使于茗变得易怒,三天两头寻衅闹事。每吵一次架,桥头都会围观一大群人。窦成理得意地告诫女儿,幸亏没嫁那小子,还不是盏省油的灯。
   窦凤要出嫁了,鼓乐声惊动了整个孔庆桥,孩子奔走相告:“来了,接新娘子的车来了,还是小汽车呢!两个!”桑塔纳开到家门口,这让窦成理挣足了面子。车子开得很慢,一路鞭炮鸣路,大人小孩簇拥着车徐徐前行。车爬上桥沿,庄严地鸣响喇叭。窦凤欠直身子,不再低头,她想看到于茗,哪怕在心里告个别也好。仿佛隔着车窗她才有勇气面对那双热切找寻她的眼神。一张张脸从眼前闪过,没有,没看到他,泪溢过眼窝无声滚落。谢国庆轻轻地为她擦掉泪,握紧窦凤有些冰凉的手:“小傻瓜,以后,我们会经常回家看看的。”
   在她出嫁的第二天于茗失踪了,接着他们家的小渔船再没停靠在孔庆桥下——一家人都走了。窦成理说,幸好没嫁这小子,这种小渔船撑到哪哪都是家,没根没脉的,谁家女儿嫁了,都是流浪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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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一份藏在心底的柔软的爱,也是一份心疼的爱。两个相互喜欢的年轻人,因为家长的阻挠,而天水各一方。不知道他们以后的生命中,会不会时常想起这份曾经的,纯真的,没有开始的爱恋。也许,对于家长来说,子女要找个富贵人家,享清福,才是正道。可谁又知道,子女身子在享清福,心却是在受煎熬呢?难道漂泊为生的人真得不可能得到真爱?文章将一段初恋写得一波三折,扣人心弦,而最后的结局又让人觉得心痛。欣赏。问好作者,感谢来稿。【编辑:水中石】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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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水中石        2012-11-09 08:02:44
  一份心酸的爱恋,欣赏。欢迎多多赐稿。
2 楼        文友:兰芳霏        2012-11-09 09:11:47
  二十多年前的爱恋现都已属父母辈的故事了,谁都年轻过,岁月逝过,留下了曾经的风景。谢谢水中石编辑的发稿!
每种生命都有她的含义
3 楼        文友:根儿良        2012-11-09 11:13:04
  就是现在,也有很多这样的情况~
4 楼        文友:施云南        2016-02-24 08:01:01
  爱情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爱情是超越时间和空间的情感。喜欢这篇作品,看到了作者对于爱情独特的见解,充满哲思的文字总是能让人产生别样的想法的。我觉得这真是一篇很不错的文章,真的很精彩,祝您创作快乐。
我无所凭依,只有文字,是战斗的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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