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间散文】爸爸,我带你回家
爸爸,我带你回家。
我带你去看花,一朵一朵洁白的芬芳的花,你说的很漂亮的花。它们开在道路两旁,等着你陪我去看它。家里的茶花开了,腊梅返青了,百合发芽了,桂花和栀子花芽儿可人,兰花谢了,彼岸花的叶子清晰明丽。曾经你不在家的时候,家里的茉莉花都冻死了。你说我们都是不会养花的人。你说今年要给我种木槿,红的白的。你不在,以后那些花谁来照顾呢?再没有人为我种木槿种夕颜。爸爸,你跟我回家,我给你种好多好多兰花,好不好?
爸爸,我带你回家。我们一起看《老大的幸福》。你很喜欢的,你说你还要看好几遍。爸爸,你再给我讲那些道理吧或者再跟我辩论,不死板不深奥却深刻、浅显,我很想听。或者你再打一次红五?就像以前一样,大声吆喝着叫我给你拿烟或者倒茶,想要让他们知道我很乖你很幸福…你会笑着骂我笨,连红五都看不懂……
爸爸,我带你回家。躺在你的床上,想要找到你的味道。每天我都在等你叫我起床,告诉我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长长的黑色的沉默着压抑着的痛苦的梦,一个希望永远不要实现的梦。我在等你对我说粥在锅里再不起来就凉了。我会立刻起床,不让你跑上跑下好几次。很久没喝过你煮的粥,而今却再也喝不到那个味道。会在半夜惊醒或冻醒,再也没有人为我把被角掖的严严实实,像个粽子。
爸爸,我带你回家。你说要给我采药,你说等我毕业后再系统的教我草药。现在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在等你回来并告诉我回来教我。你说要给我换房间,你说要给我铺床。床太大,我搬不动,我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搬,好不好?
爸爸,我带你回家。我现在已经可以干好多活。我刷了箩筐,它们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被尘封。我搬了柴火,我会锯树了。甚至我要学会劈柴,只有男人和身强力壮的女人才能干的活。以前你从不让我干这些。你说写字的手不能干粗活。我的手生冻疮了你嘲笑说怎么这么金贵,然后不让我碰水,哪怕是洗碗。最后你的手也生冻疮了,你毫不在意的说这有什么,两天就好。如果你现在回来,我可以为你分担很多活,这样你会轻松很多,你可以更加骄傲的告诉别人,女儿在家很乖,可以为你做很多事情,而不只是给你扫地洗衣。
爸爸,我带你回家。你说等我回来要给我烧鱼。你说我要是再不会做饭就没人要了。你说暑假教我烧菜教我烧鱼。你总是最担心我,担心我瘦了担心我吃不好。你帮别人干活,放弃休息时间跑回来看看我饭做了没吃了没。我在等你的鱼,我在等你实践诺言,你不可以骗我…
爸爸,我带你回家。猫都瘦了,一点都不活泼不机灵了。你答应我会让我每次回家都能看到它的。它最听你的话了。每一个宠它对它好的人,最后都离它而去…爸爸,你怎么不回来好好照顾它呢?
爸爸,我带你回家。我还没让你过上幸福的生活,你怎么狠心离开呢?
是不是你太好太善良太辛苦太劳累所以老天带你走了?去那个没有痛苦没有眼泪的地方,让你欢笑。
我压抑着沉默着不敢哭,是说都说不出来的钝痛,无法言说。非亲身经历者不能体会,而我不希望谁再有这样的体会。不敢想你甚至不敢看你的照片,心如刀绞。控制不住的要想要看,疼的无法呼吸,眼泪都要枯竭。我依然不敢相信,你不在我身边。你昨天还在告诉我早点睡觉明天早点起床。今天你怎么没有再来叫我?
我没有远大的理想,就像孙少安,他也只是想让他的父亲在双水村的闲话中心叼着烟谈天说地、唾沫星子溅别人一脸。而我亦如是。我只想让你以后可以大着嗓门粗声粗气讲话,永远没有人瞧不起你。可是没有以后。你甚至不愿多等我两年。
我无法想象当时你多痛,我无法想象你说“这回要残疾了”的心情,我无法想象你有没有想到我…我不敢想。一想就像要死掉。我多希望痛的是我,我多想用我一生最好的年华去换你多活二十年!哪怕只有二十年!
我总是很矫情的说火车像是把什么东西永远的带走了,其实它什么也不是。当你被缓缓推入的时候,那个时候才是永远的离开,永远的抽离。哭到撕心裂肺,第一次直面那样的永别,我要死掉。你一定很痛很痛,那你跟我回家好不好?你又怎么可以被禁锢在那小小的一个“城墙”里?
我想起很多很多,哪怕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哪怕是你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而你给我留下多少未知的东西,永远解不开的谜,就像金字塔甚或巨人像。
有月亮,没有圆,不是你的名字。我不那么贪心了,那你再陪我在阳台看一晚的星星,或者再叫我一声,或者再对我笑一下…你不说话。你没有来,你不会来。
你来接我回家,哪怕漫天风雪。现在我想带你回家,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