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B走在大街上。一条貌似很厉害的狗从对面走来。我想：咱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可是，它竟然冲着我们狂吠起来，并且，远远的向我们扑过来。“狼怕掂刀，狗怕弯腰。”我正在做弯腰的准备，B早已举起石块投了过去。它跑了。我心里嘀咕：“它跑了就算了，不必再追了。”
　　 当我们来到一个拐角时，那只狗又对着我们冲过来。B见状，早已弯下腰去，抓起地上的土块、石块投过去、投过去；当我拉着他的那只手停下来时，狗已经跑远了。
　　 我心里责怪B的多手，险招不测之祸。
　　 狗的本性是：你让它三分，它逼你一尺；你让它一尺，它逼你一丈；你让了它，它决不会放过你。
　　 请举起你手中的石块。
　　 1984.6.29
　　
　　 （二）
　　
　　 拉麦子的牛车惊了。
　　 有几辆装载麦子的马车停在路旁，我家那头拉车的牛疯狂地向前窜跑；我坐在高高的麦子车上，惊慌失措。
　　 随即，路旁停着的几辆马车一起惊叫起来，狂奔起来。突然，有两辆马车翻沟了，两辆马车跑进了棉花地，还有两辆马车一路狂奔。我坐的牛车驰过棉田，穿过大路，拧着脖子一跃一跃地疯跑。我已经魂飞魄散。我坐在车上，看着牛车就要擦过停在路边的一辆麦车，我有心跳到那辆车上，可没有。拉车的牛突然一跃，“轰”的一声，把停在路旁的那辆麦车撞翻了！我坐的牛车仍然一路狂奔。我心惊肉跳，四顾无人，不晓得人们都到哪里去了。当我从狂奔的牛车上奋力跳下时，不晓得人们从什么地方跑出来，一下子把我围得水泄不通，竟没人理会那疯狂奔跑的牛车……
　　 都是我家的牛惹的祸：把邻家的麦车吓惊了，又毁坏了不少的庄稼；可是，大家首先关心的是我。
　　 我总是自视清高，高高在上地坐在自家的牛车上看不到别的人；但是，一旦我有了困难，大家都不顾一切地赶来帮我！
　　 1984.7.13
　　
　　 （三）
　　
　　 一片朦胧的雾笼罩着我，压得我透不过气；不一刻，云开雾散，眼前变成灰色：天空、阳光、风，还有，眼前出现的一座古庙。
　　 望着古庙正出神，右前方突然飞过一匹灰色的骏马，马背上坐着一位身着灰色衣服的魁伟大汉；尽管看不清楚大汉的模样，但分明是冲我或古庙而来。
　　 有人拍了我的肩；却见一个细高条、两腿特别粗大、面目不清的人站在我的眼前：“记着，那骑马大汉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躲进庙里，把他除掉！”他在命令我。正要追问究竟，那人却又不见了；恍惚间，两条粗大的腿矗立在我的身旁。
　　 眼前的古庙俨然幼时所见的土窑：圆圆的洞口，透过篮球大小的天门，可以看到灰色的天。里面空空如也，四周全是些莫名其妙的小洞。
　　 我攒紧一块砖头，站立门后。马蹄声声，由远而近；我举起砖块正要用力投出，“做什么！”却听一声断喝，我好象从梦中惊醒，却见一位街坊老人站在面前，手里提着一把闪亮的刀。我纳闷：你大伯爱唱戏、会唱戏，今天怎么竟然玩起真来？
　　 先前的一切灰飞烟灭。我扔掉砖头，一肚子话不知从何说起；老伯看看我，“啪”的一声，大刀入鞘。
　　 一阵悠扬的歌声，一个打扮整齐的人从一个洞中钻出，他仪表堂堂，手持短棒，嘴角叼着一只香烟；他面目憎人，阴森冷笑着举起手中的短棒，我毛骨悚然，却见他把短棒横放在眉前，像在敬礼的模样。我求救地回头寻找街坊老伯，老伯不见了人影；却相继走出一个个装束模样十分相似的人。我身上顿生冷汗，欲逃不能；突然想象着腾身从天门逃走，却从天门跳下几个人来，同一张面孔，同一身装束，同样将短棒横放眉前，威风凛凛地把我挤兑在中间。我惊骇之极，张口求救却发不出声音——“不许动手！”街坊大伯突然降临，使我惊喜万分。“不许伤我贤侄，今日我贤侄妄入我室，还望诸位贤弟多多包涵。”街坊大伯抱拳作揖，一副唱戏的腔调。街坊大伯又把我和大家一一介绍认识，然后从腰间抽出一只短棒交给我：“此乃我党标记，自己人见面横放眉前，即为暗记。”众人把短棒横放眉端，我慌忙照着做了，大家相对而笑。
　　 “轰隆隆”一声巨响，众人一下跑光，眼前漆黑一团。
　　 ……睁开双眼，方知是在梦中。惊魂未定的我，久久不能入睡。
　　 198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