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一天傍晚，靠山屯年逾六旬的老鳏夫王大力突发心肌梗塞，不幸去世了。
　　 得到噩耗，死者的儿子王宏伟和王宏生立即赶来料理丧事。
　　 王宏伟是本屯农民，今年四十三岁了，家庭富裕。王宏生家住镇里，从事服装加工业，买卖兴隆。他今天刚过三十八岁生日。
　　 二十多年前，王大力的老伴不幸遭遇车祸，虽经多方医治，最终她还是撒手人寰了。当时，王宏伟早已结婚生子，另立门户了。王大力只得带着小儿子王宏生支撑门户，艰难地生活着。
　　 待到王大力苦干多年，好不容易把王宏生的媳妇娶到家后，老人家已是精疲力竭，再也不能干上趟子活了。怎么办呢？
　　 经过族中那位德高望重的三爷多次调解，王大力与俩儿子最终达成协议：“王宏伟与王大力归伙，房屋及其它财产归王宏伟所有，土地亦由王宏伟承包下去。每年王宏生上缴两千元赡养费。待到王大力百年之后，丧葬费由王宏伟和王宏生共同承担。”
　　 可事后呢，王宏伟却迟迟不肯兑现诺言。他只是骄横地霸占着王大力的土地，幸福、快乐地耕耘着……
　　 王大力无依无靠，照例在那两间透风漏雨的土坯房里栖身，生活着实艰难。
　　 王宏生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深知哥哥历来小气、吝啬，极端自私，凡事“属犁板子的——总往一边翻土”、“狗×衙门——许进不许出”，就连亲生父母也不例外。如今，指望他能够承担赡养老父亲的责任和义务，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松花江水倒流，公鸡下蛋母鸡抱窝……当初，哥哥如此积极主动，着实是心怀叵测，内心的鬼把戏昭然若揭……那么，现在我帮助父亲把土地要回来，再出租给别人？想到这儿，王宏生无可奈何地“唉叹”了一声，道：“唉，肉到嘴里了，还能吐出来吗？他是‘属老母猪的——记吃不记打’。到时候，他干脆来个‘上嘴唇挨天，下嘴唇挨地——不要脸啦’、‘死猪不怕开水烫’，谁能有啥办法应对？”这时，王宏生不以为然地道：“拉倒吧！我不跟他这个‘吃草拉粪的东西，一般见识’。只当父母生我一个人，父亲的生活费我自己出得了！”
　　 为此，王宏生年复一年忍受着春风、夏雨和秋霜的侵袭，驾驶摩托车奔波于镇里与老屯之间，“常回家看看”：悉心料理王大力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
　　 每逢冬季来临，王宏生准时接王大力到镇里去“猫冬”。
　　 至今已是十余年过去了。
　　 就在王宏生准备将王大力接到镇里的新楼房里去享清福时，老人家却突然驾鹤西去了，这令王宏生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待到提及有关丧葬事宜时，王宏伟竟然胡搅蛮缠、蛮不讲理，东拉西扯，总拿不上当理说。王宏生听了，立刻猜出了哥哥心中隐藏的“猫腻”，斜睨着眼睛看了他半晌，失望地摇了摇头。继而，王宏生不耐烦地朝王宏利一挥手，道：“行了，父亲的丧葬费我全包了，不用你出分文。”
　　 王宏伟听了，这才“嗯，啊”着，不吱声了。
　　 接下来，王宏伟又提出了“当初母亲埋在我的责任田里，现在父亲与她合葬，占地多”的问题，故意刁难王宏生，旨在从中谋利。
　　 王宏生听了，照例不耐烦地朝王宏伟一挥手，果断地道：“干脆，我花钱在镇政府大西北那片乱葬岗子边买一块坟茔地得了，你地里的坟起走得了。”说到这儿，他凝神思索了一下，道：“不过，明天給妈起坟的事儿得你自己去张罗了。你带着尸骨务必赶在上午十点钟灵车归来前到达新茔地，这样才能在巳时与父亲合葬。”
　　 至此，王洪伟的目的已经全部达到了。于是，他内心高兴地答应下来：“行！”
　　 按照当地习俗，第二天早饭后，王宏利背着自制的木箱子，带领亲友们步行到母亲的坟墓前。继而，大家挥动锹镐，很快挖去了坟头土，露出了棺材。待到掀开棺材盖后，王宏利下去将尸骨捡到木箱里，再爬出坟坑，背起木箱上路了。
　　 走着走着，王宏伟的身后突然出现“哗啦”、“哗啦”的响声，他内心不由地疑惑起来。继而，王宏利转过头去观看时，土公路上并无一人的踪影，只有公路两边的没膝深的玉米茎秆在疯长着，疯长着……至此，他王宏利的神情稳定下来了。随即，他迈开大步继续前行。
　　 可是没走多远，王宏伟的身后重又响起了“哗啦”、“哗啦”的响声，这令王宏利惊惧不已，刚刚放下去的那颗心，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儿……
　　 待到王宏伟止住步，侧耳细听时，不由地神情慌乱起来，大叫道：“我的妈呀，这恐怖的声音不是从木箱子里传出来的吗？难道……”他顿时毛骨悚然，内心狂跳不已，周身汗水淋漓……
　　 接下来，王宏伟内心疑惑不解地道：“这是咋回事吧？莫非我此行有什么不妥之处，让母亲她老人家见怪了？故此才……”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道：“那么，现在我该怎么办呢？”
　　 这时，王宏伟猛然悟到了什么，此刻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内心狂喜地道：“有了，我这么做！”随即，王宏伟小心翼翼地把木箱放到地上，“捧土为炉，插草为香”，三拜九叩，祈求‘妈’的灵魂在冥冥之中饶恕自己……说来也怪，待到他极其虔诚地做完这一切，木箱里居然没有动静了。于是，王宏伟重新背起木箱子继续赶路。
　　 谁知没多久，木箱子第三次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响声，王宏伟照例十分虔诚地给“妈”下跪，求饶……
　　 如此三番五次，王宏伟累得腰酸腿疼，气喘吁吁。这时，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赶忙低头扫视了一下左手腕上的电子表，不由地惊叫起来：“哎哟，我折腾了半小时，还没有走出二里地呢。照这样下去，剩下的八里路，我还不得走四个多小时呀？岂不是早已过了下葬的时辰？这可咋办呢？”王宏伟说完，不禁心急火燎，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
　　 恰在这时，一阵摩托车的喇叭声不失时机地在王宏伟的身后响了起来。他的眼睛不由一亮，内心欢喜地道：“对呀，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呀，我干脆坐摩托车走得了。”
　　 于是，王宏伟赶紧招手示意司机停车。至近前，王宏伟说明情况后，司机欣然同意了。接下来，王宏伟坐上摩托车，飞也似的赶到了坟茔地。这期间，木箱里居然没有再发出
　　 任何响声来，这令王宏伟不禁暗自庆幸。
　　 将近下葬时，王宏伟打开木箱子，准备把母亲的尸骨放进骨灰盒里去。就在他伸手去
　　 拿头骨时，只见一只大老鼠的脖子正卡在左眼窝里：头在外，身子在颅腔内，进退维谷……王宏伟吓得“妈呀”一声，赶紧扔下头骨，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随即，老鼠由于受到惊吓，仿佛突然学会了“缩骨功”似的，猛地挣脱了出来，“蹭地”跳出木箱子，飞也似的逃跑了……
　　 至此，王宏伟恍然大悟地笑道：“闹了半天，原来是耗子搞的鬼把戏，弄得我不知管它叫了多少声‘妈’，磕了多少个头！”
　　 待到其他人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后，不约而同地大笑起来。
　　 就在当天晚上，王宏伟竟然梦见了过世的父母。此刻，父亲的脸上现出了久违的欢乐神情，母亲却怒气冲冲地对王宏伟道：“你这不孝之子！从前你对我极不孝顺，我本以为你会改过自新，以后对你爸会好一些，可你却……在上午起坟归来的路上，我对你进行了严厉惩罚，你知道吗？”
　　 王宏伟听了，不由地浑身起鸡皮疙瘩，脊梁骨冒冷汗，猛然悟到了什么，心想：“原来，那耗子的行为竟然是妈的鬼魂在作祟呀，这不是……”想到这儿，他停了一下，正要开口时，母亲却先说话了：“现在你爸算是享福啦！指望你可就……哼！我算是白养你了！你不是人，是王八犊子，是牲畜！”母亲说完，一转身不见了。继而，父亲也随她而去了。
　　 “妈！爸！我大错而特错了，实在是对不起你们……”王宏伟边大声呼唤，边叩头道：“以后我一定好好祭祀你们：按时烧香、上供，磕头如捣蒜。”说到这儿，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赶紧许愿道：“对了，来年清明我给你们二老修穴坟，立碑！你们就……”说到这儿，他忽然醒了。
　　 这是咋回事？刚才的一切历历在目，难道……这令王宏伟十分狐疑。片刻，他不禁暗自窃笑道：“好哇！修坟，立碑：宏生出钱，我干工程！这期间，我还能够赚点儿零钱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