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三天，不大，但不停，村里村外一片汪洋。北山的水全灌进西大沟，沟都平了，有两人深。东大沟水库的水，走西大沟，现在放水，下游的韩村就得全淹，不泄水，眼见着涨高，水坝忽悠忽悠的，没有人不担心。是加固拦水，还是开闸泄洪，谁也没了主意。张书记摇动电话，请示公社礼书记，礼书记说的简单：“一切从保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着想。”
　　 村官们聚在了水坝上。张书记急得团团转，指着水库里不断上升的水说：“这样下去，不出今晚，水就能漫过坝，后果还用我说？”
　　 严福贵说：“西大沟水满了，开闸泄洪，下村就没了。”
　　 张书记撇撇他，有些生气，都能看明白的事，还用你说？
　　 白连志说：“水库是我们村的，不能让韩村跟着糟秧，加高拦水。”
　　 张书记瞅瞅其他人：“有不同意见吗？没有就开干，在场的谁也不许回家。”
　　 三百多人上坝了，打桩、搬石、跺土袋，雨中，只见身影穿梭，听不到往日的喧闹。
　　 魏伯披着蓑衣，拄着木棍来找张书记：“张书记，这样行吗？这水坝我可知道，扛不住啊。这雨不停，水再不住的灌，怕是危险。”
　　 “妈了巴子，雨还不停了，你说，咋办？”
　　 “放水吧。”
　　 “那下村咋办？”
　　 “没办法。”
　　 张书记也懂，看看天，望望水，又给礼书记打电话：“礼书记，咱这坝够呛，我怕挺不住，不如------”
　　 “老张啊，你的意思我懂，你一开闸，那韩村就没了，那里可都是咱们的阶级弟兄啊，这个时候我们就要拿出与天斗，与地斗的精神来，不就是洪水吗？人定胜天，你忘了？”
　　 张书记没法说啥了，撂了电话，就派人去了韩村。他想：韩村人也该懂，是不是该撤也得撤呀？
　　 雨还在下，水随坝涨，坝随水高，毕竟加固的并不牢固，有水渗了过来。
　　 魏伯愤愤的戳地：“开玩笑，这几百口子人命啊。”
　　 半夜时，渗水的地方越来越多，水坝有些颤。张书记感觉到了危险，就又给礼书记打电话：“书记，情况很危险，是不是把人撤下来？”
　　 “胡闹，坚持了一天了，不是坚持住了吗？胜利就在于坚持。关健时候，党员要冲在前，你这个书记要站在最前列。”
　　 张书记啥也说不出来了，撇了雨衣，走到了坝中间，高声的说：“同志们，我们坚持住，坚持就是胜利-----。”他喊不下去了，泪水流出，伴着雨水，他的心说不出的难受。
　　 黑蒙蒙的夜里，也不知是啥时候了，坝上的人也都累得没了气力，眼见水漫堤坝，大坝颤动了。
　　 张书记意识到了什么，声嘶力竭的喊：“快跑，快跑，大坝要塌，大坝要塌。”
　　 随着咔咔的声响，大坝如一面墙般的轰然倒下，有几个人另一脚都迈出堤坝了，可是，还是被那面墙裹走了，都没来得及喊一嗓子，人就没了。
　　 张书记傻了，呆呆的倒在泥水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礼书记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下午。雨停了，水没了，坝塌了，站在坝边上，礼书记紧握着张书记的手：“好样的，你们的事迹可歌可泣，正是你们的坚持，韩村的人才安全的转移，好样的。”
　　 张书记就是哭，泪哗哗的流，他指着白连志说：“找不到他们几个的尸首，你甭来见我。”
　　 后来，张书记被拉到县里作报告，他站在台上，话还没说，就哇的哭了：“我对不住他们啊，他们死得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