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狗吠声从窗下传来，把我从睡梦中惊醒。
　　 侧耳细听，只有寒风怒号的声音。刚想翻身再睡，但狗的叫声却越发地凄厉、尖锐起来。
　　 “是不是……”身边的妻也被惊醒了，用手推我。
　　 “嘘……”我赶紧阻止她。
　　 “开灯看看？”狗吠的声音很是异常，妻显然是有点害怕了。
　　 “不要，千万不要。”我一面阻止她一面坐起来。
　　 “你干什么去？”
　　 我没有回答，指了指窗户。
　　 我从枕头边上摸到我的眼镜，轻轻地来到窗户前面，撩开窗帘一角往外看。
　　 傍晚时分刚刚下过一场小雪，这时候乌云早已被大风卷走，月光洒在雪地上，院子里被映得明晃晃地，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突然，一条黑影出现在了院墙上。
　　 大黑一下子从窗前扑到墙根下面，对着墙上的黑影狂吠。但是那影子却似乎并不害怕它，在墙上走过来走过去，像是在找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果然，他走到一处离地面较低的地方停下来，蹲下身子又仔细地听了听屋里的动静，接着从身后掏出一根大约有一米多长的一根棒子来，冲着在墙下狂吠的狗比划了几下。
　　 大黑并没有被棍子吓倒，仍然狂吠不止。
　　 黑影在上面蹲了大约有三分钟的时间，最后终于下了决心，纵身从墙上跳下来。脚一落地，手里的棒子便向大黑的头上砸去。
　　 大黑往后退了几步，躲开了棒子，两条前腿扑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叫声，我分明已经看见它裂开的嘴角里面龇着雪白的尖牙。
　　 但是那黑影仗着自己手里的棒子，对大黑的威胁并不在意，一步一步地向窗前走来。
　　 大黑一步步向后退着，一人一狗很快就来到了院子的中央。
　　 终于，大黑再也不能容忍，一个饿虎扑食向那黑影扑了过去。但是那黑影显然是个身手敏捷的惯盗，挥起手中的棒子向大黑劈头盖脸地砸了过去。
　　 “吱……吱……”大黑被砸中了，身子一下从空中跌落在了雪地上，身子痛苦地扭动着，惨叫着。
　　 我眼看着那人从失去了反抗能力的大黑身上跨过，朝着我们的窗前走过来了。
　　 “过来了……”妻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的身后，这时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低声说，我已经感觉到她的身子在抖。
　　 “没事……”我一面安慰她，一边下床。
　　 “你干什么？”
　　 “我去看看，你就呆在这儿看着孩子，千万别开灯！”我边说边拿起床边的一支强光手电，轻轻地开了门走到外屋去。
　　 我们租住的院子里一共有四间房，房东占着两间，经常不在家。我们住西边的两间，里屋是卧室，外屋是厨房。
　　 我摸着黑从菜板上找到菜刀提在手里，轻轻地走到窗前，挨着窗子的就是屋门。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控制住狂跳的心脏，站在窗前观察外面的动静。
　　 这时候，那黑影已经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了，和我就隔着一道玻璃窗，我这才发现我们俩的个头差不多，只是他比我瘦些。
　　 他并没有着急地撬门，而是把手搭上窗户上面观察屋里的情形。大概是我的眼镜反光吧，那人发现了玻璃后面的我。就在他一愣神的时候，我打开了手电。
　　 手电筒发出强烈的光芒，“刷”地一下照在他脸上，那人顿时慌了神，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你干什么？”我喝问到。
　　 “我……我……”那人仓促之间想不起理由。
　　 “你什么，夜半三更你闯到别人家院子里干什么？”我追问。
　　 “我……走错门了。”那人定了定神编出一个理由。
　　 “什么？”我差点被他现编的这个理由气个半死，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好……吧，那我现在告诉你，你真的走错了，快走吧。”我定了定神说。
　　 “走？那你给我开开大门。”那人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来，差点把我鼻子气歪。
　　 “你走不走？”我虚张声势大声说：“爸，把斧子给我拿过来！”
　　 “好、好，”那人估计是听见我家里还有个男人，这才转身：“我走，我走。”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那人弄开了大门，走了。
　　 我身子一软，差点倒在地上。
　　 但是深更半夜大门就这样敞开着也不是个事儿，万一他一会儿又返回来怎么办？我握了握手里的菜刀，去关上大门。
　　 大黑还躺在院子中间呻吟着。我把它抱进屋里。
　　 “快穿上衣服吧。”妻抱着我的衣服从里屋出来。
　　 我这才发现自己到现在都只穿着背心、裤衩。
　　 我仔细地检查大黑的伤势，幸好大黑躲开了头部，棒子砸到了它的左肩上，皮被打掉一块，渗着血，左前腿好像也被打折了，蜷缩着不让碰。
　　 我只能给它简单地处理一下伤口，断腿我无能为力。
　　 后半夜，我们一点睡意都没有，听着大黑的呻吟声，一直坐到天明。
　　 大黑是我有了自己的家以后养的第一条狗。
　　 因为它浑身都披着光亮的黑毛，连一根杂毛都没有，所以我们叫它“大黑”。
　　 大黑是一条很懂事的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母狗的原因，忍耐力极强，女儿再怎么打、掐、拽、踢，它都丝毫不会生气，所以它是女儿小时候的活玩具。不过有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她也是从来都不会忘记它，也不管它吃不吃都要给它留点儿，有时候我都有点忌妒。
　　 第二天，大黑小产了。产下三只小狗。
　　 我看着它努力地蜷回身子，用嘴咬断它们的脐带，再把它的孩子们一只一只地轻轻叼到怀里。小狗们用力地在它的肚子上拱来拱去，但那是徒劳的，它们的妈妈因为小产还没有奶水。
　　 大黑绝望地看着它们，看着它怀里的小生命，无能为力。
　　 我蹲在它的跟前看着这一切，心里也是无比的悲凉。
　　 终于，大黑抬起头用绝望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我。
　　 那是多么让人心痛的一刻呀！那场景让我终生难忘。
　　 当时，我明白了它的意思，我轻轻地对它说：“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它们好好地养大。”
　　 刚刚做了母亲的大黑一定就是在等我这一句承诺，我刚刚说完，它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停止了呼吸。
　　 这时候，女儿起床了。
　　 屋里传来她稚嫩的声音：“大黑，我要大黑。”
　　 顿时，我再也忍不住我的泪水。
　　 “你等等，等等，大黑正在给你生小狗狗呢。”妻说。
　　 “不，不嘛，我就要它，爸爸，快让它过来跟我玩。”
　　 “大黑怎样啦？”妻在里屋问。
　　 “不行了……”我哽咽着说。
　　 “真的？”妻抱着女儿冲出来看：“怎么就不行了呢？”
　　 “大黑，快起来，我们去玩捉迷藏。”女儿并不知道为什么大黑那么安静地躺在地上，不像往日那样只要她一叫，它就蹦跳着来到身边。
　　 我努力兑现我的诺言，费尽心事养三只失去母亲的小狗，可还是有一只过早地夭折了。不过让人稍感安慰的是另外两只活得很好，一直长成比它们的母亲大黑还要壮实的大狗。
　　 不过随着旧城改造，我们过早地住进了楼房，无奈只下只得把它们哥儿俩送回到家乡去了，不能和它们朝夕为伴也是我最大的遗憾。
　　 不过它们现在生活的也很快乐，家乡的生活过得比以前好的多了，它们每天吃的饱饱的，就在田野里疯。
　　 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眼下是没有机会再养狗了。
　　 如果以后有机会我会再多养几条二虎、大黑。
　　 它们是我这一生都不能忘记的好伙伴。
　　 它们把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都给了我，我也会用一生来记挂它们。
　　 当然，还有我的猫咪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