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诗歌】黄河远上白云间(组诗)
河西走廊
飞旋的长辫子
把我一生痒得发麻再发酥的长辫子
不是山丹丹和青木香辫结的,不是手
是老鹰的翅膀
不是秃发氏和沮渠氏辫结的,不是民族
是满弓刀的大雪
长城辫进民谣,羊只辫进佛塔
哈达辫进红柳,驼铃辫进白云
西凉辫进古道,中国辫进西方
响堂峡拿梳子,星星峡照镜子
就是这个姿势梳辫子的
咝咝梳八下,就是《八声甘州》
瓜州,沙州,肃州,甘州,凉州
一枚枚别上头的翡翠发卡
是把天狼星拴到门口吠人
悄悄散辫子的
稍不小心,发梢就触着了葱岭上的胡麻油灯
稍不小心,三军出师就成了扎辫子的红头绳
松辫子,梳辫子,辫辫子
每重复一次,我就担心
《凉州词》得重写一回
逝去的诗人啊,得重活一回
天宝年间
一路向西,五十岁的高适疲惫不堪
只剩扛刀背上月光的力气
能从封丘走到凉州,全凭
驼铃接济了他口粮
全凭马蹄雪,给他指了条路
全凭冻不翻的旗,焐活了他
那一刻,他站在辕门上
呈上投名状
是干苜蓿替他敲门的
是街头乱撞的箜篌,“咦”地一声
唤来羌笛说:“看!这是片笛膜”
胡琴,琵琶,羌笛,箜篌
是辕门前围观的平民
霓裳羽衣是辕门里唯一的季节
高适真的很饿
可他有投名状:仰天大笑
那一刻,三十万征人
都回过头来,看他仰起的下巴上
支着的一轮圆月
白云间
黄河远上,数白云和城门最勤快
给长枪引路,给大马钉掌
给蓝眼胡麻点烟,给薄皮核桃搓腰
把苜蓿从天窗吊下,给一碗酒招魂
端唐三彩的碗,拿绿扇子遮羞
被雪搡过来,被梨花推过去
灯笼一红,一枚“天宝通宝”跌下来
砸烂了碗底的夔门
给霓裳穿针,给麝香量衣
是花雨的裁缝,星星峡的厨子
好在白云腰板还硬,城门牙齿还全
哗啦哗啦,洒扫丝绸之路有的是力气
海藏寺
海藏井底,喜马拉雅山的水新娘在描眉毛
海藏柳梢,南朝四百八十寺的烟在找前世
海藏牌楼有许多根,驼铃是根上的芽
就近的根是王维发现的,取名“大漠孤烟”
海藏寺,确切位置在凉州城头月的月坑偏北
把白麻做成扣线,一针线就能把它缝进你的纽扣
天梯山
方圆三百里,那里的人只看着一件事:
一个石佛和一群山准备斗力气
石佛用手掌,山用肩膀
它们在试探,在警告,在暗中运气
东径102度,北纬38度;公元420年
凉州天梯山引进了一项宇宙赛事
这件赛事至今还没有吹响哨子
方圆三百里,观众确实等急了
河刮烂了,石头饿烂了
几千亩油菜花开烦了
起哄的山头等老了,顾不得梳七月瘙痒的雪
可赛事的规则还没发布
还没开赛,场地空着
你现在赶来,还看得及空的场地
跑着牛羊,黄芪,孩子的纸飞机
我没赶来前,宝卷已念到最后一张
瞎仙把三弦移交给了下一位懂爱情的人
比我早一步赶来的亲爱的女子
已挤进岩画里的队列,装作不认识
清场打扫,日落前必须:
八仙让开,唐僧让开,孔子让开,国家让开
扫帚下纷纷后退的,是《凉州府志》,是奥运会
那里的人,也许是赛事的安保人员,志愿者
那里的人,预备着一万户浏阳鞭炮
趁佛的手掌,山的肩膀还未较量时
他们在协助风云雷电安置观众 ,疏散观众
真的并不为过,这是我在江山看到的最具实力的一组诗歌,我甚至在怀疑诗人的创作状态,缘何那么心平气和,波澜不惊,而他的文字表现又是如此经典优秀。不免惭愧自己的无病呻吟以及班门弄斧的孤陋寡闻。
整组诗歌气宇非凡,在十分稳健刚毅的文字背后,诗人的情感其实是按捺不住的,仅就诗句的展演形式或者思想的机理的深入释放,我们在读赏的时候总会陷进文字的精髓,跟随诗人浪漫兼具现实的写作手法,在不断变换的语言背景下,我在设想一段历史,一个细节亦或是一个非常风流的故事征兆,在诗人轻描淡写或重磅出击的节奏中将怎样开花,梦一样的挽留我们的视角,刻画的入木三分。那浓重的笔触勾勒,那深邃的意思扩散,竟然是那么质朴,有如邻家女孩。而他伟大的使命感,对文字的厚待,对人性的把握等等,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
好诗,我的感动以及对文字的尊重,催促我,不能等闲视之。严重欣赏。
送去问候,感谢赐稿碧海,望您常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