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月光如清银的流水，充盈在这如黛的群山之巅，让人有一种洒脱清澈凉爽的感觉，虽然穿着棉衣，湘明也能明显感触到这夏夜宜人的清醒。上官老先生的情致也极佳，乐融融地对湘明说：“反正时间也还很早，我来给你讲解、教你围棋的知识和走法怎么样？”其实，这时程湘明的心思早已不在围棋之上了，坐在围棋“盒” 上，上下甩着小腿，孩子气的答非所问地反问上官老先生说：“为什么‘红莲仙姑’ 不早点来呢？现在的气氛多好！”上官老先生听了，忍不住想笑出声来，说道：“亏你还是一个练功之人，十五日与十六日之间的差别都分不清楚。”湘明莫明地反问道：“怎么了？”上官老先生又问：“你有在十六日去庙里进香、拜佛的吗？”程湘明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说：“明白了，明白了，逢单日是神、佛坐庙的日子，只有逢双日才是他们出游的日子。”上官老先生乐乐陶陶地说：“明白就好，明白就好，过来学知识。乘我心情好的时候，传授一些围棋与气功相关的知识与你。换了平时我还不教呢。你又不是我的徒弟，是吧？”湘明来了兴趣：“围棋跟气功修行还会有关系吗？那我愿意学，我学！”马上从“棋盒” 上跳了下来。上官老先生逗趣地说：“先叫一声师傅，否则不教。”程湘明忙不迭声地叫道：“师傅，师傅！”，还拱手作揖，上官老先生将他的头向下重摸了一下：“刚才还不想学呢！”程湘明笑。
　　 走到围棋“棋盘”边，上官老先生指着“围棋盘”对程湘明说：“其实，一个‘围棋盘’ 就象一幅宇宙星空图，它能够教会我们，包括气功知识在内的许多知识。”湘明张大了嘴巴，有些不敢相信的感觉。上官老先生接着说：“我们的老祖先其实相当聪明，明白一切天文、阴阳、气场、进退……的道理，常言道，凝气为精，聚能为场，缩浓而质，积微显量、化巨幻虚，恍惚成象。宇宙本身就是一个广阔无边，浩瀚无垠的巨大能量团，人在其间，只不过是一个微小的分子，既便是神仙，在其间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显象。象孙悟空一个筋斗云也不过十万八千里，而一个银河系又有多少个十万八千里？整个太空呢？我们的祖先根据气、能、场、星座之间的相互变换关系——至少我是这样理解的。设局出了“围棋” 这项聚喻教娱乐于一体的体肓项目，让人们在休闭玩耍中领悟人生、科学、宇宙的知识，宇宙与人的互动关系、气与能量的关系、物与场的关系、以及它们之间相互变化万端、互动起来其奥妙也深，其乐无穷。当然，它也要比象棋高深祥和趣味无限，‘象棋’带有杀戮的成份在里面，其实我不会很喜欢。”程湘明听的有些入迷，兴趣逾浓，迫不及待地说：“原理我有一些听懂了，您能开始教我具体的走法吗？”说着还笑。上官老先生嗔怪地说：“你啊！猴急！”于是走到棋盘边，招手说道：“好吧。来吧。”程湘明跳下“棋盒” 跑了过去。上官老先生走到“棋盘” 边指着“棋盘” 天元说：“它就象北斗‘道位’，有‘北斗’ 之象，具‘北斗’ 之德，所有棋子运作，最后都是要向‘天元’靠扰，常言道‘众星拱月’，它是棋位的中枢。下棋人如果没有棋道之德，棋道深功，是不敢首先开局天元，从中盘走起的。当然那也不符合‘道’意，属于妄自遵大。所以，棋道常有言，‘金角，银边，草肚皮’， 这有处下、谦德的成份在里面。亦有实战的功效在里面，很有学问的……”湘明打断上官老先生的表述，说道：“那教我具体的下子吧。”上官老先生有趣地看看湘明，眯眼笑笑说“好吧，先教你做眼。”一边教一边说：“做眼就是为了‘聚气’。 古人设计围棋很形象：人无‘气’则死，棋无‘气’亦不能活，这一点设计很有‘气功学’ 的味道，气足则神旺。两个眼为活局。明白了吗？”湘明孩子气，又高兴地说：“明白了，明白了。”上官老先生试探着问：“那我走一盘？”笑。湘明饶有兴趣地说：“好啊，好啊！”便向一个棋‘盒’ 走去，上官老先生拖了他一把：“这边，这边是黑棋，按规定‘黑子先行’。 你初学你先行。”湘明说：“不，您先行，我可参考、模仿您行。”上官老先生忍禁不住笑起来：“还有点会耍滑头！”湘明也笑。
　　 上官老先生跳上黑棋“盒” 上，右手一招，从“盒” 里吸起一块烧饼般大小的黑子，两个剑指一夹，中指在上，食指在下，标准的捻子法，嘴里喊道：“点‘天元’。” 棋子便顺势落到了‘天元’ 点上。 湘明不服，嘴里说道：“哇，你欺负我！”上官老先生笑。湘明思量了一下，捻起棋子，嘴里说道：“我老实一点，点‘四三’。 金角银边吗。”然后将子落在了自己右边的“小目”上，上官提醒：“这叫‘小目’子，你点在了‘小目’ 上。”湘明笑着说：“管它‘小目’‘ 大目’。下对了子就是好棋。师博您说对吧？”上官老先生连说：“对，对，对，你小子滑。”于是投子，嘴里说道：“点‘星位’。” 将子落在了自己右角‘星位’ 上，湘明接着又将子落在了上官老先生的左‘星位’上，上官老先生有些满意地抬头望了他一眼，湘明有些得意。上官再将子落在了对方左侧的‘小目’ 上，湘明看看又思量了一回，接子点在了上官老先生右角的‘三三’ 点上，上官老先生有些吃惊，说道：“刚布局，你就想来抢我的地盘不成？”湘明说：“管不了那么多了，金边银角嘛。”上官老先生笑，接着点了相明左侧自己‘小目’外侧的‘单关’点，湘明赶紧抢了上官老先生左侧三线的‘小飞’点投下子。上官老先生有些奇怪地再次抬头望了程湘明一眼，有些疑惑地问：“你小子投子好到位嘢！？”湘明反问：“是吗？可能是巧合吧。”上官老先生接着点了自侧中间星点的三线，程湘明赶紧抢了右侧中间的星位。至此，上官老先生有些警醒了，心里很明白，一个初学围棋者，不可能有如此精妙的布局，其间必有蹊跷和奥妙。于是他又试着点了一下湘明侧的中间星位三线，湘明也赶紧抢了左侧中间星位点下。至此，双方布局盘面基本完成，上官老先生可以很明白的看出，对方不是一个初学者的布局：“问题出在哪里呢？明明是个初学围棋者啊？”他开始找原因。停了停，他似乎明白了，不动声色的接着走棋，但，观察着程湘明的动作表情。
　　 情况终于发生了改变。
　　 上官老先生开始做角联边，湘明变得落子不到位，上官老先生捂嘴偷笑。湘明抬眼望他，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笑笑说道：“你也狡猾。”上官老先生回应道：“你还说我狡猾？小屁毛孩，还想来接收我的脑信号，这叫投机取巧！不地道，你懂吗？”湘明答：“兵者，鬼道也。我只要能偷学到你的技术技巧，能赢你，就是我的本事。你说是吧？”上官老先生有些不服气地说：“那就来吧，我现在将自己的脑思维封锁了，看你怎么办？”湘明投落下一子后，嘴里说道：“先走吧，看我还有没有别的办法。”上官老先生有些蔑视地说道：“那就走吧。”
　　 有趣的是，湘明不急于走棋，立起身来向场外走去，走到西面的山崖前，面对空旷的山野静立了许久也不回来。上官老先生终于等得不耐烦了，在后面的围棋“盒” 上，有一句没一句的挑衅道：“还走不走啊？……到底还敢不敢走啊？……不会，只要再叫一声师傅，认个错，谦虚一点，从头学起，我还是不会嫌弃你的……”湘明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突然，转身问道：“对局要求双方的基本修围是什么？”上官愕然了一下，不得不回答：“保持和谐宁静的态度、祥和的氛围”“ 那你还干扰我的思考？居心何在？”捂嘴笑。上官老先生被问得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自己也并没有告诉他“对局双方必须具备的下棋态度”， 他这么明析？“对局态度” 里面，确有一条“不能做出有碍对方思考的行为”， 好专业嘢，看来情况不妙！
　　 程湘明从新走回棋盘前，捻子投棋。上官老先生观察到，他的投棋变得精准叼钻起来。别看他只是一个初学者，不仅简单的尖、关、飞，运用自如，而且在与自己的棋子接触攻防中，势与势的力道配合，甚至每一个棋子的得力配合都相当巧妙，常常令自己只有应付之功，没有反手之力，令自己不得不常常变换思路，多考虑几项应对之策，即便是如此，也常常还是后手。最要命的是，当上官老先生走到中盘时，发现程湘明走的“定式” 相当眼熟，却又想不起自己在哪儿见过，自己也不知道如何应对。起紧跃下“棋盒” 来，在棋盘前盘腿而坐，双眼微闭，开始入慧。程湘明见上官老先生这般作态，也不便于打扰他，亦盘腿入静，入定生息。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上官老先生突然跃起身来，激动又兴奋地指着程湘明说：“我知道你下的是什么‘定式’ 了。 它叫‘天地大同定式’！ 是棋圣林心诚创立的，后传围棋神童江流儿，曾打遍江湖无敌手，我也只是在梦中见过它一次，距今已失传近四百年了，你是怎么得来的？还运用自如？”程湘明被上官这突如其来的表述和疑问，弄得不知道怎么回答是好，只得如实回答说：“我也不知道什么叫‘定式’， 我只管接收信息在与你对垒，尽可能变通而己。”上官老先生有些疑惑：“你真的不知道什么叫‘定式’？” 湘明答：“不知道。”上官又问道：“那你知道什么叫‘尖、关、飞、先手、后手’吗？”程湘明摇摇头：“也不知道？”上官老先生不解地：“那你走的这么好？”湘明答：“我只是一个意念，要从宇宙中得到最好的信息。结果，得到一个‘江流儿’ 的名字。我想，有个‘儿’字，一定是一个跟我一样的孩子，所以，我就接收了他的信息。”上官老先生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你真是独辟溪径啊。不把我这个启蒙师傅放在眼里了。”程湘明赶紧说：“不敢，不敢。哪有的事。我只是没有太多的时间，又觉得围棋是一门太好的技艺，又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所以想走捷径而已。”上官老先生不禁被这孩子的思想和举动给感动了，在心里嘀咕：“这孩子确实不一般，有宏图远见，又敢于创新，是一个可树之材。”于是露出了笑脸，借着月光走到程湘明跟前，双手捧起湘明因辩解而变得激动泛红的小脸蛋，说：“好样的，不懂的名称没关系，我来给你讲解，让你尽快彻底吃透它们。”接着又说：“你知道‘天地大同定式’ 是什么吗？他是围棋的最高境界，一般的人都认为它只是一个传说，我也只是在梦里见过它一回，说明你我都跟它有缘份，我们共同来研究它吧，一定能从中受益非浅，保不准一夜之间就成了围棋界的高手呢，你说是吧？”笑。程湘明经上官老先生这么一点化，更来了兴趣，嘴里说道：“是吧？是吧？那我们赶紧！”
　　 两人从新回到围棋盘边，神情变得更加集中而专注，似乎今夜来大丰山主峰，不是为了见一位神，而只是为了围棋，而时光在月光下流失，一点点靠近新一天的子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