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剧《白鹿原》演出剧本
　　
　　 （根据陈忠实同名小说改编）
　　 编 剧:和 谷
　　 剧情简介
　　 一个叫小娥的美丽女子，不甘做妾,与长工黑娃相爱,后结为患难夫妻。黑娃带穷汉闹事失败,逃亡南山。小娥孤寂度日，盼望与黑娃团圆,却陷入与家族长辈和兄长的奸情纠葛之中，死于非命,阴魂不散。
　　 本剧试图以小说《白鹿原》中的黑、娥恋情为线索，用丰沛奇妙的舞蹈语言方式，演绎二十世纪上半叶中国关中农村普通人的故事，以及各色人等的生存状态和精神风尚。用全新的现代艺术视角，揭示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人之间物质与情感的秘史，给人以充满生命力的审美享受。
　　 人 物
　　 小 娥
　　 黑 娃
　　 白孝文
　　 白嘉轩
　　 鹿子霖
　　 鹿 三
　　 武举人
　　 群众若干
　　 序 幕
　　 字幕：“剧情简介”（同上，略），主创主演表……
　　 字幕：芸芸众生，苍茫大原。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中国关中，白鹿原。
　　 幕启。群舞。
　　 黎明，黑麻麻的原野。
　　 微光中，人影星星点点，若隐若显，团块或线形变幻，如同土原苏醒般攒动。人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互为象征。
　　 激昂、悲怆、哀婉的秦腔曲牌。
　　 身着黑棉衣的一群庄稼人，呈仰俯立卧各种姿态，变形、交织，一幅顽强生
　　 存的众生相。面朝黄土背朝天，木讷、憨厚而善良，不失精明、智慧与韧性。
　　 一队着红裹肚的少妇，婀娜多姿，充满希望。
　　 一袭村姑出嫁的红盖头，鲜亮地复现于灰色人群的景象之中。
　　 沉重、压抑而快活、生动的民间秘史，掀开了凄美的一页。
　　 第一幕
　　 第一场
　　 字幕：当小妾的小娥爱上了长工黑娃，逃离武举人家，回到白鹿原，却被白、鹿宗族所鄙视，排斥于族群之外，迫不得已在村头破窑安家。
　　 武举人家窑院。夜。月光如纱。蝉声如织。
　　 三人舞。
　　 武举人挑帘进入小妾小娥的厢房，二人纠缠，小娥不悦。武举人动粗，小娥悲痛不已，死不顺从。
　　 长工黑娃侧耳探听，心仪小娥。
　　 小娥穿梭于武举人与黑娃其间，奋力摆脱武举人的蹂躏，要与黑娃在一起。
　　 黑娃带着小娥出逃，武举人追来争夺小娥。
　　 黑娃与其打斗几个回合，趁机牵着小娥的胳膊，奔跑，离去。
　　 武举人怅然若失。
　　 官道上。
　　 双人舞。
　　 黑娃与小娥终于逃离牢笼般的武举人家，二人快活地奔跑在原野上。
　　 小娥摔了一跤，黑娃慌忙上前搀扶。黑娃扶小娥上台阶，小娥趁势搂住黑娃的肩和脖子，二人不肯松开手。小娥扑入黑娃怀中，一口袋粮食似地往下坠，二人羞怯而慌乱。
　　 小娥转身吊在黑娃脖子上。二人拥抱在一起，嬉戏玩耍，爱意缠绵，向往自由相爱的美好前景。
　　 忽听一声锣响，黑娃的家白鹿原到了。
　　 白鹿祠堂。
　　 巨大的匾额。列祖列宗画像，牌位神轴，香案祭品。
　　 长工鹿三的锣敲响了。
　　 新族长白孝文干练儒雅，主持祭拜。
　　 白嘉轩以老族长的身份，上香。
　　 端着白铜烟袋的鹿子霖以乡约的身份，狡诘地陪在一旁。
　　 白孝文履行祭祖仪式。
　　 祭祖舞。
　　 白、鹿家族按支派辈份，上香火，献祭品，三叩九拜，进退有序。
　　 一对男女履行完婚拜祖仪式。
　　 祠堂门外。
　　 一对衣衫褴褛的男女，是黑娃牵着小娥死里逃生，从异乡归来。
　　 鹿三喜出望外，正为儿子黑娃带回漂亮媳妇高兴，鹿子霖上前谗言，鹿三立马让儿子黑娃抛弃小娥。黑娃忿然不从。
　　 黑娃引着小娥欲入祠堂，进退游移，被族群挤压到一隅。
　　 黑娃上前求情入祠。小娥躲闪着鹿子霖的目光，藏于黑娃背后。
　　 白嘉轩不允，一挥手，家丁一拥而上，驱逐黑娃和小娥。
　　 墙一样的族群，将所谓来路不正的黑娃和小娥排斥于祠堂之外。
　　 在一旁的白孝文对小娥爱莫能助。
　　 黑娃小娥被人多势众的族群拆散，又复在一起，家族不予收留，孤立无援。
　　 村外小破窑，井字形天窗。
　　 黄昏。
　　 双人舞。
　　 黑娃蹲在盘好的土炕上，又转前挪后，愁肠百结。
　　 小娥艰难地提水回来，黑娃心疼小娥，转忧为喜，上前帮忙。一起和面、扯面，嬉戏。继而二人一起烧水，拉风箱烧火，灶火映红了幸福的面颊。
　　 二人喜悦地捞面，盛饭。
　　 小娥呼唤黑娃吃饭，黑娃望着一碗香喷喷的干面喜悦地发呆。
　　 二人清贫而快活的日子。
　　 小娥似乎听见了小窑院外土原上的动静。
　　 第二场
　　 字幕：小娥望着一群求子的少妇，上前为自己祈福，朦胧中仿佛与黑娃成婚，最终落入武举人的魔掌。噩梦醒来，是黑娃深情的呼唤。
　　 娘娘庙。娘娘神像。
　　 群舞。
　　 一群年轻媳妇衣着亮丽，腆着肚子，姿态优雅，腰肢摆动。
　　 少妇们在上香，求子祈福。
　　 小娥稀奇而高兴地加入了少妇们求子的行列。
　　 长舌妇们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奚落小娥。
　　 少妇们散去后，小娥捡起一柱香，虔诚地细心呵护着，祈盼得子得福。
　　 小娥伏在娘娘像前的石阶上睡着了。
　　 小娥梦见了一群戴面具的社火神汉在舞蹈，她一一掀开面具，终于寻找到了
　　 她的心上人黑娃，惊喜交集。黑娃幸福地抱着顶红盖头的小娥入洞房。突然，武举人如从天降，夺走了小娥，她奋力挣扎，无奈，失望。
　　 黑娃来到了娘娘庙，找到了睡梦中的小娥，二人恩爱有加。
　　 第三场
　　 字幕：久旱不雨，白嘉轩率村民祈雨。黑娃砸了祠堂大匾，遭到驱逐。小娥孤立无靠，白孝文爱莫能助，狡诈的鹿子霖对小娥起了歹心。
　　 天大旱。
　　 群舞。祈雨舞。
　　 白嘉轩、白孝文父子带着众乡亲祈雨。
　　 白孝文从父亲手中接过龙头，从人体上跃过，在人群中传递。
　　 众男女仰天长叹，十指伸向空中，捶胸顿足，祈求老天爷降雨，拯救万民。
　　 暗转。饿殍遍野。
　　 胳膊上戴红箍的黑娃在饥饿的人群中匆匆奔走，心如火燎。
　　 黑娃来到祠堂，操起一把耙子砸了大匾。
　　 团丁围了上来，将黑娃拖走，严刑拷打。
　　 小娥赶来，向团丁苦苦央求放了黑娃。二人抱头痛哭，难分难舍。
　　 黑娃还是被团丁拖走了，生死不明。
　　 小娥痛不欲生。
　　 鹿三见儿子黑娃被抓走，拿梭镖想扎死小娥，被爱怜小娥的白孝文拦住。鹿子霖看到这一切，对小娥起了歹心。
　　 第二幕
　　 第四场
　　 字幕：艰难度日的小娥，受到了鹿子霖的逼迫凌辱。她又被唆使在戏楼引诱白孝文下水，把水搅浑，给白家摸黑。
　　 村头破窑洞，夜。
　　 小娥坐在土炕边上飞针走线，给黑娃纳鞋底。
　　 鹿子霖在窑洞外窜来窜去，神色诡秘。
　　 急促的敲门声。
　　 双人舞。
　　 小娥以为是黑娃回来了，狐疑地打开门。风吹灭了灯，一片漆黑。
　　 凶险的鹿子霖端着烟袋，淫笑着夺门而入。
　　 小娥吓得缩成一团，向后退去。黑暗中，如戏曲中的“三岔口”，二人摸不着头脑，相互捕捉不定。
　　 鹿子霖步步逼近，慌乱中烟袋掉在了炕边地上。
　　 小娥被推倒在炕上，鹿子霖扑向小娥，宽衣解带，诱逼小娥就范。小娥不从。
　　 一老一少，一强一弱，一高一低，推搡撕打成一团。
　　 鹿子霖终将小娥推到炕后的地上，趁机施暴。
　　 小娥思念中的黑娃在远处闪过身影。
　　 小娥挣扎反抗，鹿子霖露出奸淫的笑脸。
　　 戏楼上下。组舞。
　　 一群村姑快活地赶往戏楼。
　　 一群少妇纳着鞋底在戏楼下等待看戏。
　　 一群汉子端着大老碗边吃边走在去戏楼的路上。
　　 白孝文来了，挤入台下黑压压的观戏的人群。
　　 戏台上，秦腔折子戏：“见嫂嫂我直哭得悲哀伤痛，冷凄凄荒郊外哭泣几声。”
　　 戏台下，唿哨声起，男的挤女的，人群一片骚乱。
　　 白孝文想从人群中挤出，欲离开，又留连不舍。
　　 鹿子霖端着烟袋，牵着小娥挤入人群，逼迫唆使小娥勾引白孝文。
　　 小娥凑到白孝文身旁。白孝文躲避不及，小娥挤蹭贴近。
　　 鹿子霖狡诘地守在一旁，吸着烟探望，诡谲地离开。
　　 双人舞。
　　 小娥与白孝文紧贴在一起，二人顿生男女热切之情。白孝文激动又胆怯，小
　　 娥趁机大胆地拉住白孝文的裤腰带嬉戏。
　　 白孝文尴尬无奈，被小娥牵出人群。白孝文欲逃，欲喊，又止。小娥趁势抱住白孝文胳膊，柔媚地瞅着，勾住白孝文脖子，胸脯贴了上去。白孝文搂住小娥后腰，几乎昏过去了。
　　 戏台上，戏正热闹。观众在陶醉之中。
　　 白孝文与小娥在朦胧夜色中缠绵,脱了裤子不行了,穿上裤子又好了,欲罢不
　　 能，遂渐入佳境，二人感觉美好无比。
　　 第五场
　　 字幕：天降甘霖，人们感激上苍保佑。少女们踏着泥屐，撑着油布雨伞，欢快地舞蹈。白孝文与小娥在原野上倾诉爱慕之情。白嘉轩率族人痛斥孝文败坏门风，鹿子霖看笑话，鹿三为此更仇视小娥。
　　 雨声滴答作响，随之电闪雷鸣，大雨如注。
　　 组舞。
　　 雨后，白孝文和众男子舞动龙头，欢庆普降甘霖。
　　 穿着泥屐的众少妇少女喜出望外，舞之蹈之。
　　 打黄油布雨伞、穿泥屐的众女子追逐，跳跃。泥屐在地上踢踏作响，节奏零
　　 碎而快捷。
　　 双人舞。
　　 油布伞形化为原上的朵朵新鲜的小蘑菇。
　　 雨后霓虹，小娥与白孝文在原野上奔跑，嬉戏。二人愉悦相拥，缠绵悱恻。
　　 疼爱中，小娥咬住白孝文胳膊，二人倾诉衷肠，几尽销魂。
　　 突然，族人带白嘉轩、鹿子霖赶来，现场捉拿奸情。
　　 白孝文小娥无颜面对，跪下求情。
　　 白嘉轩施展家法，用鞭子抽打白孝文，始作俑者鹿子霖假装正经。鹿三对小
　　 娥怒不可遏，欲举梭镖，被鹿子霖拦住。
　　 小娥爬到被打伤的白孝文身边，痛不欲生。
　　 众妇女唾骂小娥，白孝文与小娥愈加爱慕，相依为命，抱成一团。
　　 白孝文疼痛难忍，倒在地上。
　　 第六场
　　 字幕：破窑里，憔悴的白孝文无意中发现了鹿子霖的烟袋。小娥无颜以对，
　　 白孝文悲愤不已，夺门而去。小娥惨死在鹿三的梭镖下。一只只飞蛾破土而出，小娥的灵魂挣扎着。
　　 暗转。破窑洞，土炕上。
　　 双人舞。
　　 白孝文伤势不轻，卧床不起。小娥守着白孝文，苦难中温情脉脉。
　　 突然，白孝文发现鹿子霖的烟袋，若有所思，不知所措，继之悲痛之至。
　　 小娥愧疚不已，摔掉烟袋，欲辩还休，求白孝文原谅理解她的过错。
　　 白孝文欲离开，小娥死死抱住白孝文不放，悔恨万端。
　　 白孝文倍感伤心，小娥的挽救无济于事。
　　 无奈，白孝文丢下小娥，夺门而去。
　　 小娥绝望地匍匐在地上。
　　 破窑洞前。双人舞，群舞。
　　 小娥神情未定，鹿三闯入窑里。
　　 鹿三狂舞长长的梭镖，利刃寒气逼人。小娥惊恐万状，慌忙拦挡。
　　 众村姑少妇先是指责小娥为该死的妖精，渐渐同情小娥的命运。也可视为凶险气氛的渲染，人物心理情景的表达。
　　 鹿三恼怒，追赶，逼近。
　　 小娥退缩，作揖求情。二人争夺武器。
　　 梭镖的尖端伸向小娥胸部，仰身，躲闪。
　　 鹿三跳上炕头，像猎人面对一只可怜的小困兽。
　　 倔强的小娥干脆脱去上衣，甩向公公鹿三，露出鲜艳的红裹肚，迎向利刃。众村姑少妇目不忍睹。
　　 小娥一转身，被梭镖利刃刺入背部。
　　 小娥无声地惨叫一声。
　　 静场。
　　 稚气的童声从遥远处传来，令人心碎。
　　 小娥挺胸，背过手握紧梭镖，欲拔出，疼痛难忍。
　　 惊恐的鹿三拔下梭镖，失魂落魄地仓皇逃离。
　　 众人惊愕，纷纷默然走开。
　　 小娥无声地呼唤，呻吟，久久没有倒下。
　　 终天，小娥缓慢地倒在炕边上。
　　 破窑洞。
　　 飞蛾舞。
　　 半塌的窑洞成了一座孤坟。
　　 小娥化作一群五彩飞蛾，美丽无比，翩翩飞翔。
　　 小娥仿佛复活了。
　　 幻觉。
　　 黑娃、白孝文、鹿子霖、白嘉轩、鹿三、武举人一一缓步走来。
　　 小娥在武举人、白嘉轩面前惊悸的神态。
　　 小娥与黑娃相见，恩爱如山。
　　 小娥与白孝文爱慕有加，长恨绵绵。
　　 尾声
　　 字幕：苍茫大原，芸芸众生。
　　 白鹿原。群舞。
　　 金黄色的麦浪，涌向天边。
　　 大雪纷纷，覆盖了整个原野。
　　 雪霁后的天空洁净如洗，阳光在雪地上映出光环。
　　 黑的是忙碌、沉重、快活的庄稼人群，白的是壮阔的原野，一点红是美丽的女子小娥。
　　 小娥回到了着红妆时的村姑模样，长长的大粗辫子，淡然、平静地从人群和
　　 原野上缓缓走过。
　　 像白鹿一样的精灵，像一片云，一片风。
　　 在白鹿原高处，小娥停下脚步，甩了一下长辫子，回眸一望。
　　 定格。
　　 幕闭。
　　 一稿于北京国际文化中心
　　 二稿于西安文艺北路
　　 定稿于文昌门
　　 该剧总编导:夏广兴，作曲：杨青、张大龙，由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出品，2007年6月7日在北京保利剧院首演，后在西安人民剧院、北京大学百年讲堂等演出多场。
　　 剧本发表于《当代戏剧》2008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