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树挂挂登，二龙抢宝，富和太阳照期井，长涧新建织布场”，民谚将啦井镇辖内的桃树、挂登、春龙、九龙、富和、期井、长涧、新建、布场九个村民委员会囊括进去了。听到这首歌，我尤其对挂登感兴趣，“挂登”是白族语的音译，意思是“蕨菜地”，这里聚居着普米族。
　　 节气是雨水那天，在啦井镇政府工作人员小胡的陪同下，我来到了挂登。乡村公路上跑着车队，挂登的铜矿、锌矿源源不断运往山外，村主任自豪地告诉我们，光挂登村就有15辆车跑运输。小少民族项目的建设随处可见，水泥路面从村外通向村里，楼房紧挨，富有普米族特点的住房与当地的白族住房间杂，马帮队从村路上过。挂登村民委员会结束了没有大学生的历史，目前在校大学生3人，有20多人在外工作。村里种植业主要以芸豆为主，种植秦艽等中药材。
　　 山梁上的雪让人难以忘记雪灾，春节前世界性的雪灾，啦井镇也不能幸免。尽管牲蓄、经济作物受损失，但啦井人是乐观的，他们对来春充满了信心。唯一令人遗憾的是青山地村有一对夫妻回石登乡探亲，遭遇雪灾，丈夫失踪，妻子被大竹箐一户人家所救，啦井镇、挂登村民委员会以及周边村民委员会几次组织寻找也未果，镇政府和挂登村民委员会做了相关的安抚工作。
　　 走在整洁的挂登村路上，看着一幢紧挨一幢的楼房，我无法想象这里曾经是长满蕨菜的台地。一条盐马路由啦井到桃树、挂登通向内地，我们特意去看了盐马路边被普米人称为“藏族人安息地”的台地，这里长眠着一个藏族马锅头。挂登河从山谷蜿蜒而来，台地边安静的木板房，院落里电视接收锅盖以及延伸入山谷里的电线杆，成了山里独特的一景。
　　 木楞房里，76岁的熊增茂、73岁的熊学林两位老人在火塘边接受了我的采访。他们曾经当过马锅头，参加过西藏支前，也为解放军从丽江到怒江，翻越碧落雪山到知子罗等地驮过军需品，合作社时期将啦井的锅底盐驮到大理的剑川、鹤庆以及川滇交界处的集镇，驮回兰坪急需的红糖、棉纱、百货、炮杆以及农用工具等。
　　 “赶马哥哥支前方，妹在家中不变心”，上世纪五十年代支援西藏，平叛西藏时啦井支前的情怀，可从盐马路上传唱的歌谣里见一斑。马铃铛声声里，赶马汉子纵情山水间，快乐的山歌如溪流淌。我们在村路边，遇到了熊增茂老人的妻子，当年被称为村花，这位支前的赶马哥和村花的零星故事，让人流连在山村淳朴美好的爱情里。
　　 挂登村的普米族主要是熊氏家族，据他们传说和记载是从维西而来。挂登村名还有一种说法，白族语“彻等”，意思是挂东西的一棵红杜鹃，普米语叫“怒补”，意思是肉类生蛆的地方，这些称谓跟他们先民的生活有关。普米人以放牧为主，莽莽苍苍的原始深林包裹挂登，当时除了挂登河外，水源只有村中央的大龙潭。村里人出于给牲口喂盐水方便，就在龙潭周围放了木槽，引得许多动物来舔木槽。他们把草乌捣烂后放在盐水里，水底装着锋利的刀片。动物们喝了掺有草乌的盐巴水后舔木槽，被刀片划伤舌头就会死。于是人们把吃不完的兽肉悬挂在最高的杜鹃花树上，但兽肉多还是生蛆了。
　　 普米人待客议事都在火塘边，有独特的火塘文化，其核心就是崇拜铁三角，他们认为三角是他们的祖宗化身。沿着门开的方向搭平台，平台左右边各搭一铺，两铺接头处成直角，平台上火塘的铁三角，其一只角必须跟两铺直角线对齐，这个对齐的位置人不能从上面跨过，于是，有的会用铁链子把这个位置圈了出来。坐在铺上的客人只能从两头躬退。
　　 两个床铺成直角向两边搭，接头处空出的位置就是神位，主人摆了一个小木柜在上面，木柜里装了糖、茶等用品和小零食之类，木柜上摆放了神龛，或者在木柜上方靠墙钉一块木板摆放神龛，祭祀神灵就在这儿进行，自然地，两个床铺上的座位，越挨近神龛的位置越尊贵。睡在火塘边的床铺上，男左女右，头必须向着神位。
　　 搭火塘的平台也有讲究，平台边的两个床铺位，其中有一个床铺必须紧挨着门开的方向，这个床铺一般都是客人坐的。两个床铺的位置，自然成直角。与我同行的小胡和村民委员会委员小熊是男的，地位比我尊贵，自然地被让在了我的前头，挨近神位而坐，我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为了拍好神位以及铁三角的一角与两床交接的直角线位置，征得主人同意，我越过小胡与小熊的位置拍照，几次不注意间，差点踩在拉铁链的位置上，吓得我吐舌头不止。
　　 传说，有一位老人家送女儿出嫁，路上遇到怪兽，父亲与怪兽打斗了起来，打得难舍难分之际，火烧了起来，把父亲和怪兽裹在火海里，火一直烧到了天上。天上掉下来一个三角，火就熄灭了。女儿非常思念父亲，把三角背到家里，但三角只往天上飞，无奈之下，只好把三角的一角与铺的对角线用铁链拴在一起。普米人认为，人只有一个角，怪兽有两只角，三角里哪只角是自己祖宗，哪只角是怪兽，无法辨认，于是就把三角笼统地认为祖宗化身了。在三角边他们禁忌非常多，不能说脏话，不能随意开玩笑，不能唱情歌，烤火时，手可以高过三角，但脚面不能高过三角。
　　 碍于我的请求，两位盐马古道上的当年马锅头，破例在火塘边给我唱了两首山歌，但都是苦调，其中一首的大概是这样的：可怜啊可怜，头鸡没叫，有人让我离开温暖的被窝。天没亮就出工，空腹做农活，蒸饭上贴封条，黄酒灌由他们做主，有兄有弟没有用……
　　 告别普米山村挂登，我和小胡谢绝了小熊安排坐车的好意，顺着挂登河一路下山到丰坪水库。一路风光无限美好，赶马苦调和欢乐调让我于今昔对比里感慨颇多。
　　 清澈的挂登河水哗啦啦地与我的心思唱和，隐隐约约，耳畔传来了拜龙调：我们普米人是龙的子孙后代，我们要用洁白无瑕的羊奶敬你……
　　
　　 2008-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