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夫之痛
车辆鸣笛声,声声入耳。浅蓝的天空上,那叫太阳的圆圆脸蛋,怎么看也看不清本真面容。临近春节的寒气也难以缓和下来。娅兰身穿黑衣黑裤,左肩上戴着黑布条。她那空洞的双眸周围,是深深的黑眼圈。原来是向日葵的脸型,如今转化成了尖尖的下巴,酒窝也不知遗失在何方。那两片干涩嘴唇,早已被门牙咬得失去了红润,呈现着乌紫的颜色。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阳台上站了多久,也忘记了屋子里的沙发上,还有两个因哭闹着要爸爸而渐渐入睡的孩子。
娅兰从小在国企高干家长大,家庭的优越条件成就了她学业上的一路平坦。中专毕业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因为认识了样貌出众的推销员萧斌,毅然放弃了出国留学的机会。不顾父母亲朋好友的好言相劝,固执地与萧斌走到了一起。那时间的她,感觉到爱情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了萧斌,完全可以不要父母,不要亲朋好友。从此以后,娅兰的世界里,就只有萧斌。
娅兰用父母留给自己的安身立命钱,给自己和萧然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安乐窝。后来随着俩孩子的降临,经济的紧缺,让她不得不放弃高学历的身份,到两家饭店轮回倒班赚钱。而萧斌,因为娅兰爱他,心疼他跑推销辛苦,理所当然地走进了商场,当起了轻松愉快的保安员,也凭着他自身的俊朗容貌和狡黠的头脑,很快在商场里混到了保卫组长的职位。一切看起来是那么地温馨,娅兰的心情一直保持在那幸福的港湾里。
然而,就在刚刚给小儿子过完6岁的生日后的第三天——
“铃……铃……”
“妈妈,有人按门铃,我去开!”小儿子叫嚷了起来。
娅兰正在厨房准备中午饭,心里正幸福着呢。想到丈夫昨天说想吃酸菜煨老鸭,她一早就开始忙碌了。丈夫昨天晚上上夜班,今天一定是很辛苦,在公司里睡觉到现在,也快回来了吧。今天是怎么了,娅兰感觉心口老痛,心脏怎么好像在往下掉,眼皮也跳个不停……
“仔仔,你妈妈呢,在家吗,快叫妈妈出来……兰姐,快出来,出大事了!”门被儿子打开,就听见隔壁小然的急促声音。娅兰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走出厨房:“怎么了小然?瞧你,这么冷的天,怎么满脸汗水了啊?来,坐下慢慢说。大仔,快,给你然叔叔倒杯茶来!”
“别喝茶了!姐,快走,快走啊,斌哥,斌哥他出事了!”年轻的小然,汗水在他额头上冒出了颗粒状,说话结巴不堪。
“啊!他又出什么事情了,在公司和人打架了,被领导骂了……到底怎么了?把你急成这样。我,我换件衣服就来……”娅兰边说边走进卧室。
“别,来不及了,姐,快跟我走吧,晚了就真的来不及了……走,走,仔仔,你们在家等妈妈……”小然哪里容得了娅兰换衣服啊,拉着不明就里的娅兰就一路小跑。
娅兰就这样被小然一路紧紧握着手腕,急匆匆地跑到了街道上,急促地上了一辆出租车:“师傅,去西郊三段成百大道。快……”
“小然,怎么去西郊,你斌哥不是在商场里吗?到底怎么回事啊……”娅兰听小然叫师傅去西郊,想起刚才在厨房自己的心口猛然痛,眼皮也跳的现象,心里满是疑问。
“啊,现在去西郊……你们……”出租车师傅回头望了一眼娅兰和小然,摇摇头,就直接快速地开往了西郊方向。
“姐,娅兰姐,斌哥他,他,他被人砍死在西郊了……姐,姐姐,你,你一定要挺住啊……”小然,堂堂的二十八岁的男儿,此刻说话的语言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不,不,这绝不可能!他,他昨天晚上是上夜班,他走前还说今天要吃酸菜煲老鸭子。我今天早上去买的最老的鸭子回来……不,你在骗我,小然,你在骗我……”娅兰怎么可能相信这些话,可是,又怎么可能不相信……
“姐,快到了,你听我说,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冷静,事情已经出来了,现在关键的是还有一女的,和他死在一起的,都是被人砍死在大道上的。你,你知道那女的是谁吗?就是,就是斌哥上班的那商场里的桂菊!”
小然已经紧紧地抱住了娅兰的肩膀,他不得不把这残忍的事实说给娅兰听。
“不!不!不!这绝不是事实……我不相信……”娅兰已经全身软了下来了……
“到了,九元钱,谢谢了!”师傅把车停了下来,娅兰和小然下了车。站在了西郊三段成百大道的交叉路边,这里有一座庞大的假山景物园。
娅兰一眼就看见面前一群人围成了一个大圈,路边停着三辆110的警车,还有那120的救护车。那闪烁着的红色警灯,还在转悠个不停。前面的人筑围墙里,嘘语声高低起伏不停。娅兰焦急万分地扒开了人群,进了围墙里面,她完全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三五个警察在忙碌着撒白灰圈,还有警察在来回拍照。地上,殷红的血泊里,躺着一男一女。那惨状是如此的不堪入目,男女身上都是被乱刀所伤,男人的脖子和下身,全是鲜血。女人的胸部和大腿也完全变了形态!那男人,的确是自己的丈夫萧斌,而那女人,也的确是丈夫同一商场上班的收银员桂菊。娅兰再也站立不住了,眼前一片黑暗,倒在了小然的身上。而正在这时刻,有警察问:“通知了家属了吗?家属来了吗?”又把娅兰的魂魄拉回来了。
正当她想努力让自己挺住,好回答警察的问话,又一场不堪承受的闹剧上演了——
“你个砍脑壳的啊,你,你怎么这么狠心地走了啊……你,你到底做了什么啊,怎么和她死在一起了啊……”一女人不顾警察的强力拦阻,拼命扑在了萧斌的尸体上,嚎哭了起来。
“都是你这不要脸的骚货,我,我打死你这不要脸的骚货!都是你,不是你,斌也不会去找那烂货,也不会死了……”另外一女人,也冲破了人群的拦阻奔了过来,扑在了先来的女人身上狂打了起来,现场一片凌乱……
“哈哈哈,天啦……老天,你睁开眼看看吧!还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啊……你们还在争,人都死了,还在争……哈哈哈……,萧斌,你不是说一定会和我结婚的吗?你不是说我们永远不会分离吗……骗子,连死也死在别的女人身上……骗子……你等我……”说话的这第三个女人,边狂笑着边幽魂一般地飘离了人群……
人群一片哗然!
娅兰彻底地迷失在了眼前这难以想象的令人发指的真实里!
……
当娅兰再次苏醒过来,已经在医院里了。她睁开眼睛看见的是三个警察站在病床前。警察告诉她:萧斌的尸体已经被萧斌的父母做主领回去了。据我们调查,你是萧斌的合法妻子。然而,萧斌在其上班的商场里,同一时间与多位女子交往,在外面还有两位不明身份的女子。萧斌和那女死者,都是被女死者的丈夫所害。那凶手砍死他们后,欲烧房自杀,被人及时发现报警,已经缉拿归案。
警察需要娅兰提供萧斌不在家过夜的事实依据。因为这起命案已经引起了太多人的关注,省里已经下达彻查的通告。娅兰毫无保留地配合着警察的询问。
娅兰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两个孩子一直在小然的陪伴下,萧斌的父母也过来了,萧斌的亲戚们也来了。娅兰对于这陌生又熟悉的邻居,和这些陌生的亲戚,此刻怎么也表现不出应有的感激。她只是独自一个人默默地站立在阳台上,默默地望着天空,望着远方……
“兰,你看,这是我们公司最近新出的产品,我专门为你挑选了最漂亮的一款,看看,漂亮吗?”
跑推销的萧斌自从认识了豪门家的女儿娅兰,三天两头给天真烂漫的娅兰送来表达爱心的小礼物。
“兰,你就是那天空中的白云,我也要冲破云雾把你娶回家,一生一世用我跳动的心房来爱你,疼你,包容你,让你幸福一辈子加久久轮回!”面对两个家庭的悬殊,萧斌不顾辛劳地表演着死心塌地的爱情宣言。
“亲亲我的老婆,你为我们买了这爱情屋,我要把这房子的每个旮旯都装满对你的爱!我要努力努力再努力地赚钱,把你用黄金翡翠全身包装!我以后要多上夜班,上夜班工资高!”新房落实后,两人沉醉在了爱情蜜罐里。
“老婆,你下班了回家和儿子先吃饭,不必等我了,小张要我代他上夜班,他把工资先给我了!你一直没看我放在家里的银行卡吗?那里面的钱,又多了哦……其实,现在不动也好,留给儿子以后读书用啦。老婆,我爱你!为了你,为了儿子,我再怎么苦也开心!”
……
娅兰从来没怀疑过自己丈夫的行为。她一直没想过去看看丈夫那放在家里抽屉里的银行卡,里面到底有没有钱?她一直养着这个家!
“老婆,你来商场了吗?我在开会,你买好东西早回家哈,我下班了要去总公司,领导安排的哦……”
娅兰很难在商场里看见自己的丈夫。她理解他的工作是不能乱走动的,可就一直没想过是丈夫刻意在躲避自己。忙,忙,忙……这个忙字就一直成为萧斌在外风流的借口,当然也就成了娅兰心疼丈夫的理由,娅兰一直默默地支撑着自己那虚伪的爱情。
“老婆,明天去买只老鸭子来煲酸菜吧,灿花家做的好吃的哦,我也想给老婆和儿子补补啦!好累,老婆,我睡觉了,晚上我还要上夜班,我啊,再辛苦两年,就轻松了!”
……
回家的萧斌总是倒在床上就睡着了。娅兰丝毫没感觉出他的班次早就已经反常紊乱了。也更加没有想到,萧斌这次上夜班再也回不来了……
站在自家阳台上的娅兰,漠然地看着满街潮涌的人流,她流血的心想骂“臭男人……”,可是,她始终骂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