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法律是有法必依，违法必究，执法必严！谁胆敢亵渎、无视、挑战神圣的法律，谁必将被法律严惩；视别人的生命如草芥的人，最终必会走向不归路！
　　
　　 一
　　 七月的凌晨四点，天已经亮了起来。周强还在看卷宗，分析案情。昨晚，他又是一夜未眠。活动活动有点麻木的腿，揉揉惺忪的眼睛，他把台灯光调得稍微暗了一些，起身为自己沏了一杯普洱茶，边喝边陷入沉思。
　　 这件案子有些离奇，本来死者已经三十六岁，可是法医报告上却写着：死者，男，二十八岁，身高一米七十二。这怎么可能呢？有这些差错就不能定案，这些疑虑一直在他头脑中挥之不去。再回想死者父母认尸时那悲哀的神态，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千丝万缕的疑点，都等他慢慢去理顺，去找出一个个头绪。
　　 周强太累了，他很想休息一下。但是，作为一名有责任心的公安干警，一名刑侦科新任命的科长，他感觉无论同事也好，老百姓的眼睛也好，都在死死地盯着自己。这是他走马上任第二天接到的第一宗刑事案件，他警告自己不能有半点马虎。为了把案件梳理得条理分明，周强不得不一点点重新回忆起几天前接到报案后的每一条细微的线索……
　　 叮铃铃，叮铃铃！那天，正在开会的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个不停：“喂，你好，这里是X市刑侦四科，有什么事您请慢慢讲。”小宋拿起电话，对话筒那边的人说。
　　 “嗯，嗯，什么？在什么地方？好，好，你不要走开，也别声张，把东西看好，我们马上就到！”小宋的声音有些紧张。
　　 “宋子明，怎么回事，你那么紧张干吗？”刑警李铁问小宋。他们两个是铁搭档，互相之间配合相当默契。无论接到什么任务，只要他们俩联手，要速度有速度，要质量有质量。
　　 “唉，不是我紧张，我是听那报案的大爷，说话的语气又神秘又紧张，被他感染的。大爷说他发现一包碎尸。”向来害怕看见死尸的小宋矢口否认。
　　 “先别开玩笑，快说到底怎么回事。”科长周强放下手里的一份档案，抬头问道。
　　 “是，科长！刚刚接到一位大爷报案，说他早晨出去遛早儿，无意中看见垃圾桶里有一包碎尸！”宋子明转身对周强描述着报案大爷刚才对自己反映的情况。
　　 “在哪里？”周强问道。
　　 “在人民路南北向那条大街上。”
　　 “快，我们马上出现场！”周强摸了摸腰里的手枪，冲大家摆摆手第一个往外跑。每次有重大案件发生，他总是希望自己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现场保护好了，对破获案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人刚到门口，电话铃声就又响了起来。
　　 “喂，这里是公安局，有什么事您请讲。”这次是指导员王虎接的电话。
　　 “老周，你等一下。”拿着电话，王虎喊周强。
　　 “怎么啦，又有新情况？”周强迅速地转回来问。
　　 “有人在三十多公里外，陈家沟村头一个废弃的旧菜窖里，发现了一包碎尸。”王虎看着这位因为经常熬夜，眼睛通红的科长，心想，这下可有他忙的了。
　　 周强稍一考虑，对王虎说：“这样，老王，你跟宋子明和李铁去人民路，别忘了提取现场一切有利的证据。哪怕是有一丝疑点，都不要错过，回来我们碰头的时候再好好研究。我带刘柳和咱们的法医去陈家沟，一会儿局里见。”
　　 “好吧，那就这么办，我们先走啦。你们道儿远，就开那辆新车吧，省得这辆破‘老爷车’半路上出问题耽误正事。”王虎和周强边往外走边指指那辆看起来的确有些破旧的警车。
　　 “那就委屈你们啦，等有机会向上面管理财政大权的头头脑脑反映反映，让给拨点款添辆新车。”周强一头钻进车里，人还没坐稳，车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这个刘柳，一个小丫头，做事总是风风火火的。不过正是她这急脾气，反倒让周强从心里敬佩。因为他自己也是这样的性子，只要案子不破，或者找不到任何头绪，他总是不吃不喝也不睡，非把事情弄个水落石出不可。
　　 法医马仁明和周强并肩坐在车的后排座里，他也不和周强说话，仰靠在后背椅上，闭目养神。周强没调到四科任科长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知道他每次遇到大案要案，都不喜欢和人聊天说话，也就不去打扰他。他发现，凡是有两把刷子的人，几乎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怪脾气。
　　 当周强他们赶到陈家沟的时候，菜窖周围已经围了好多人，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这是最让他恼火和不愿意看到的情况，那样不但影响自己勘探现场时敏锐的思路，也会破坏掉现场一些有助于破案的有力证据。老百姓都不懂这一点，把现场周围搞得乱七八糟，使他心里又纠结又郁闷。
　　 周强看了看黑压压的人群，开口问道：“刚才是谁报的案，请过来我要核实一些情况。”
　　 “是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从人堆里有些腼腆地走出来，看意思没人问，他是不会主动站出来的。
　　 “说说你是什么时间，怎么发现那里有碎尸的。越详细越好。”刘柳对这个有些“娘”的小伙子似乎没什么好感，问话时一点也不客气。她觉得男人就该有个男人样儿，扭扭捏捏的让人看着倒胃口。
　　 小伙子话还没出口，脸就先红了，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往周围扫了一圈儿，走得离刘柳稍微近些，才犹犹豫豫地开口：“我，我去菜窖里玩，下去后，看到一个崭新的黑皮革包，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出于好奇就想打开看看。”
　　 “你无缘无故的，跑到一个废弃的菜窖里玩什么？”刘柳皱了皱眉头问。
　　 “这，我，我和我女朋友约好在村头见面，没想到刚到这儿，就，就看见她爸从村里出来，怕她爸看见，我们，我们才躲进了菜窖里。”小伙子尴尬地说，一张脸憋得好像火红的鸡冠子一般。
　　 “哈哈，你们偷偷摸摸谈恋爱，居然谈到菜窖里去，还遇到一包碎尸，这是走的什么狗屎运啊你们？哈哈哈！”刘柳正往一个本子上做记录，听到这里，再看看那小伙子涨红的脸，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她知道眼前这主儿是个本分人，碎尸这事儿肯定跟他没有关系。
　　 “刘柳，你严肃点，大家都看着你呢，注意你警察的身份。”马仁明偷偷警告刘柳。刘柳一看四周那些人果然在看着自己，周强也用眼神在制止她，就吐吐舌头，首先奔菜窖口而去，她要下去亲自看看那包碎尸。
　　 当马仁明和周强也下来的时候，刘柳已经戴上手套，从那小伙子打开拉链的包包里，把装着碎尸的透明塑料袋拿出来，铺上几张报纸，将碎尸一一摆在那里。
　　 “头儿，这只是人的两条胳膊和两条腿，别的什么都没有。”刘柳有些灰心地说。
　　 “看腿上汗毛浓重，毫无疑问这是个男人；这人虽然很黑，但皮肤紧致，估计应该不会很老；他腿上和胳膊上的肌肉都很发达，手掌里有明显的老茧，说明是个从事体力劳动者。但从他胳膊和腿上几处淤痕看，生前一定有过激烈的挣扎和搏斗。”马仁明边翻检着尸块边做出初步判断。他说的这些刘柳都认真记在自己随身携带的那个小本子上。
　　 从菜窖上来，他们沿着周围走了一圈，什么别的线索都没发现。周强看也不会再有什么新的线索，就吩咐刘柳：“把车开过来一些，我们把尸块装进车里，赶紧回去把东西冷藏起来吧，要不很快就会烂掉，现场早就被群众破坏得没有一点价值了。”刘柳把车掉过头来，打开车厢门，周强和马仁明把尸块小心地装进车箱，就回了局里。
　　
　　 二
　　 周强他们回到局里的时候，王虎带领的那一路人马早就回来了。周强人还没进屋，就先嚷嚷着：“你们回来多久了，有没有什么收获？我都快饿死啦，谁有什么可以填饱肚子的，来点垫补垫补。”
　　 李铁拿起一盒方便面，撕开口倒进开水，然后用里面的小叉子从撕开的地方一插，推给周强说：“这是我最后一点口粮，都给你好了，等我自己实在没吃的了，就改行做叫花子去沿街乞讨。”
　　 “臭小子，有那么严重吗，奉献一盒方便面就至于让你去沿街乞讨啊？赶明儿发工资我还你就是了，小气鬼。”周强也不等面泡好，边和李铁打着嘴仗，边拽过一把椅子，坐在那儿呼噜呼噜没两分钟，就把一盒还有些硬邦邦的方便面吞进肚里。
　　 “咱头儿像哪辈子没吃过东西一样，难道还担心会有人和你抢不成？恶心都恶心死人了，还真有能耐，看完那玩意儿居然面不改色地坐这儿吃东西。”宋子明撇撇嘴，对着周强直晃脑袋。
　　 “哎哟，小宋，你怎么不早说呀，摆弄完尸块我手都还没顾得洗就吃饭啦！”周强抬头看看宋子明，带着埋怨的语气。
　　 “算啦算啦，你就别装腔作势啦，我看就算把那些尸块摆在你眼前，你也会照吃不误，装什么装，好像自己真的有多干净似的。你要真的那么干净，嫂子也不会因为受不了你身上的味道离开你。”宋子明没心没肺地说。
　　 他这一句话，顿时使周围的空气有点紧张，大家都面面相觑，谁也不再出声。周强立时也跟个木偶般呆在那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头翻涌。他是那么爱妻子，爱女儿，但是这样的职业使他没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和照顾妻子与孩子。尤其是当他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一身难闻的味道回家时，他也经常把案中的一些疑问带到家里去，一研究就是大半宿。有一次吃着饭，他居然在那里比比划划，妻子问他：“你不好好吃饭，在那里比划什么呢？”
　　 “我在想厕所那具女尸，如果头朝东躺在浴缸里的话，有人拿着斧头进来，她是看不见的，因为门口就开在东面，一进来不容她做出任何反应，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砍死她。但是她的头是朝西躺着的，只要有人进来，只一抬眼就能看见，按说，怎么也该有个挣扎的痕迹什么的，谁那么老实，看见有人闯进来要自己的命，还会乖乖等着不动呢？”周强自言自语，就像中了什么魔咒。完全没发现妻子眼中的恐惧和反感。
　　 “对了，除非是熟人，最亲近的熟人作案，被害者才没有任何戒备！没错，肯定是他，她的男朋友，那个假惺惺报案的家伙！”周强用手使劲儿一拍桌子，呼地站起来，拿了一件衣服就去了局里。
　　 本来就有洁癖的妻子，听他这一说，再也吃不下一口饭，把所有饭菜都倒进垃圾桶里，跑进卫生间没完没了地干呕！她索性打开热水器，躺在浴缸里使劲儿地搓洗着自己的身体，突然又一下子想起刚刚周强说的浴缸里的女尸，疯子般跳出浴缸，随手抓起一条浴巾胡乱裹在身上就跑进了卧室，趴在床上颤抖着身子大哭起来。女儿不知怎么回事，也吓得跟着她哇哇大哭！她爱周强，但是又实在忍受不了这样周而复始毫无激情的生活。哭够了，她起身给周强留了一封信，带着女儿就回了娘家。当几天后周强从局里回来，迎接他的是躺在茶几上的一封离婚协议。他打电话给妻子，妻子已经带着女儿去了加拿大的温哥华，从此他再也没见过心爱的女儿。
　　 “算啦，过去的就不再提了。咱满身的尸臭味儿，人家看不上，咱也不强求。老王啊，说说你们勘察现场的情况吧。”周强从那段伤心的回忆里，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来，强压着心里对女儿的思念，用尽量平静的口吻对王虎说。
　　 “哎，好，好，是该说说我们这边的情况了。”王虎打着哈哈，活跃着有些僵硬的气氛。刘柳拿眼使劲儿剜着宋子明，宋子明吐吐舌头，后悔得直打自己脑袋。周强摸摸口袋，遗憾地放弃了。
　　 “来，头儿，抽根烟。”李铁递给周强一根红塔山，啪一下打着打火机给他点上，并把剩下的半盒推到他面前。周强猛吸一口，让烟雾在自己肺里绕了一圈儿，才缓缓吐出来。李铁的善解人意，使他从心里感激，这时候要离了烟，周强是什么也做不下去的。
　　 “我们赶到现场的时候，一位大爷远远的守着一个崭新的黑色皮革包，吓得浑身直哆嗦。路边是一个垃圾桶，皮包是大爷往垃圾桶里吐痰的时候无意发现的。由于天气炎热，尸块用塑料袋装着，还隔了一宿，我们带回来的东西，有些腐烂。而且，因为东西被那位大爷打开后没敢再拉上拉链，好多苍蝇都顺着缝隙爬进去，在上面产了卵，生了不少蛆。”王虎说完，看看马仁明，心说老伙计，这下你又要遭罪啦。
　　 “好吧，小宋，你把那包尸块拿到解剖室来，李铁，你把我们车上的那包也拿进去，我看看能不能跟我们带回来的拼起来。”马仁明理解王虎的眼神，但这是自己的职业，他又有什么办法呢？相信每一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整天和死尸打交道。周强和刘柳也跟着来到解剖室。马仁明挺敬佩这个小丫头，身为一个女孩子，她似乎从来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三
　　 来到解剖室，马仁明不由打了个冷战。为了不使储存的东西腐烂掉，这里的温度很低。在一个宽大的不锈钢台子上，刘柳帮马仁明铺上一层防滑的白色布料，周强把两包尸块像宝贝般一一摆放在上面。他们带回来的那包还好点，因为夏天的菜窖越深，里面温度就越低，尸块放在深深的菜窖里，竟然没有怎么腐烂。但王虎他们那包就不是那意思了。刚从包里倒出来，一股几乎令人窒息的尸臭味儿就直冲进三个人的鼻孔！而且，那遍布在尸块上的白色的蛆虫，由于觅得了尸块上高营养的蛋白质，身体长得茁壮，正撒着欢儿蠕动着，互相纠缠着。虽然三个人都戴着口罩，但是怎么也隔不开从尸块上流出的浓稠尸液发出的呛人的腐烂气味，每个人都是在强忍着恶心继续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