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午夜时分，关掉QQ，取消一切声音的干扰，打开《夜妆》这部作品，准备编审。而看到仅有四个字的第一段“是夜火车”的时候，被作者俭省的文字吸引。夜色里行驶的火车，何处是它的终点站、车厢里会有什么样的故事。因为简单、节省，人们便会启动思维的模式进行探索，以自己的想象丰富心里的好奇，而急于登上这列“是夜火车”，求证自己的想象。
　　 “ 是夜火车”车厢里，你会遇到一个喜欢宅在房间读书的文静贤淑的、不是很喜欢大房子，却希望有自己空间爱好幻想、一个酷爱干净热爱大自然的女人。面对一个这样优雅美丽的女人，她到何处，究竟什么事情会让她独自在夜里的火车上？视线会被一个又一个的问好引向深处……
　　 夜的火车、包厢、异性，极巧妙的语言、环境。不添加一笔的把这列夜车、包间、人物之间的微妙关系含蓄的推出。未来是否会发生怎样的故事，让读者自己随着夜车一起奔驰想象。“火车撞击铁轨的声音，咣当，咣当，咣当，咣当，极有节奏，像古老的歌谣。车身慢慢摇晃，摇晃，慵懒，任性，却又激情暗涌。”古老的歌谣，那一定是过去的故事，而今天依然在吟唱。车身会晃动，会摇摆，但却不知道慵懒任性，更不会激情暗涌。那么作者为何这般着笔这列老车呢？因为车上的人，会慵懒，会任性，更会激情暗涌。“是一个男人。刚进包厢的时候，郁春有一些轻微的失望。”郁春的失望来自于同室而伴的竟是一个男人。而这个让“郁春有一些轻微的失望。”的男人会怎样，是否会让郁春起初轻微的失望有所改变。迷一样的“失望”二字，暗示了主人公内心的迷会怎样的揭开。“在狭小的空间里共居一室，度过完整的一夜，……却是一个男人。……
　　 郁春开始审视对面那男人“男人斜躺在床上，牛仔裤，白色恤衫，清清爽爽的打扮。”“郁春喜欢清爽的男人。”对面男人清清爽爽，而郁春喜欢清爽男人。说明郁春开始喜欢对面那个男人了，不是不讨厌，而是喜欢。没有理由，只为清爽。但作者描述的似乎没这意思，只是喜欢清爽男人，而不是对面男人。此时笔墨来一转折，很清爽自然地出现了周一洲，她的男人。作者在描写周一洲的时候，更是细腻独特，不议论不评说，而是通过描述再线周一洲的个性和内心世界。“极爱干净，却有那么一种脂粉气。他的化妆品比郁春的还要复杂，琳琳琅琅，占去梳妆台的整整一层。”一个男人，一个略带脂粉味的男人，一个极爱干净和打扮的男人，一个喜欢化妆品和照镜子的男人。“他不关心眼前这个女人活生生的血肉，他只关心衣服。那些漂亮的衣服，一堆纺织物。而衣服里面的女人，只是一个道具。”这个男人对自己的女人呢，从来都是关注女人的穿着打扮外表怎么样，却没有关心过衣服里的血肉女人。“他同别人寒暄，高谈阔论，她只是他身旁的一道风景。仅此而已。他不介绍她，从来不。”虽然作者没有对他们夫妻感情如何平铺直叙，但通过对男人的重笔描述和特点刻画就可以知道他们的婚姻内幕，一个自私自我的男人，和一个生活在自己空间希望自由的女人，这就是他们的婚姻状况。
　　 至于对面那个男人，没有语言的交流，也没有动作的示意，更没有眼神相对，仅仅是通过观看，通过对方形体的举止，“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男人的腿很长，显得孔武有力，从牛仔裤的褶皱里，可以想象出大腿肌肉的坚韧和强劲。还有那平坦结实的腹肌，被白色T恤衫和一条黑色皮带恰到好处地勾勒出来。肩很宽，胸肌隆起来，饱满而性感。”作者通过郁春的观察，在描述对面那个男人的特征，充满了无限的想象力。其实就是心理刻画，透过牛仔裤，想到了大腿肌肉的坚韧和强劲；看着上衣，透视出发达的胸肌，饱满而性感。欣赏，仅仅是在欣赏，但一转折就来了个大转折。“奇怪，怎么会这样像呢？真的，太像了。尹剑初。”尹剑初是谁，她的初恋情人还是什么，这个人一定和郁春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不然，不会让她那么心跳。“假如那一天，她直接去了他们租住的小窝，而不是在街上独自流浪。假如那一次，她没有喝那么多的红酒。假如尹剑初在电话里叫她一声妞妞……可是，没有假如。”原来如此，终于明白了，那是一段没有结果的情缘。而前面作者似乎就埋下了伏笔，那首古老的歌谣似乎还在郁春心中传唱着，那些挥之不去的往事，仿佛又出现在面前。
　　 既然像自己的初恋情人，为何不搭讪问下呢，作者处理的非常巧妙，不问不说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整篇作品里没有说一句话，却把这个夜，这个车上发生的故事描述的清清楚楚。夜妆，这名字太到位了，既然是妆，那就化吧，看看，作者浓墨重彩地给夜装点成什么样子吧。
　　 一个手机短信息，把读者带到郁春的婚姻生活中，原来她的婚姻状况是那样的。“兰小语把一个貌似光滑美好的苹果，扬手丢给了她，砸疼了倒是不怕，岂不知，一口一口咬下去，内里却已经是千疮百孔了。”兰小语，周一洲的前妻。作者不叙述，不对话，只是采用一个又一个比喻、形容的手法描写着，而这个婚姻就是“是兰小语和周一洲这两个人，合谋把她害了。”婚姻就是这样，当你徘徊在美丽鸟笼外面的时候，那是充满了无限的憧憬和美好希望的，一旦走进，才发现这个金色鸟笼就是埋葬爱情的坟墓。所有都是，郁春也就不例外了。但不管怎么说，婚姻让郁春成熟了，饱满了，更有女人气息了，这就是婚姻的收获。郁春是这样，所有的女人也是这样。
　　 “夜色正浓。火车仿佛一支箭，以华丽而忧伤的速度，射向夜的心脏深处。”“灯光昏黄，迷离明灭，有些暧昧的意味，又有些欲说还休的踌躇。”非常欣赏作者这些景物的描写和拟人的写作手法，不仅能烘托出周围环境的气氛，更能衬托出女主人的内心世界。把周围环境和女主人的心情紧密地融合在一起，起到了渲染重彩的作用。对面那男人也没有什么动作，一张报纸翻来覆去，展开迭起，反反复复，仿佛报纸是一本迷人的大书，看也看不完，其实也从另一方面表达了男人寂寞无聊的精神世界。
　　 “捏着报纸的手，修长，白皙，指甲修剪得圆润洁净，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钻戒，样式简约，却有一种低调的奢华。”这让郁春的心中又一跳，“怎么会如此相像呢？”但她并没有想确认一下，这到底是不是尹剑初，而是在想“这男人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他的妻子是怎样一个人？他——幸福吗？”整篇文章，心理描写的恰到好处，非常到位。
　　 手机又震动一次，当作者想转换话题的时候，总是用手机响了作为衔接，大概在火车上，手机是和外界和家人联系的唯一方式，读者也是通过手机响了，来了解故事的来头去尾，不然一定是一头雾水。这一次的手机响起，作者把周一洲进一步进行了刻画，一个很敬业很刻苦很勤奋的男人，一个靠自己的聪明才智挤进行业名流的男人，一个事业上风调雨顺如日中天的男人。“记得那一回，周一洲赶一部书稿，一个月下来，硬是把屁股坐出了疮，害得他只好立着，立在电脑前，弯着腰。”对于周一洲的工作状态，作者也不加叙述，而是列举了一个典型例子，说明了周一洲是多么的勤奋和专注。“郁春坐在床上，远远地看着那个背影，心里忽然就涌上万丈柔情，一时，喉头竟然又硬又紧，干涩得厉害。风从窗外吹进来，远处隐隐有歌声，缥缈的，时断时续，在黄昏的天光里，仿佛一个恍惚的梦。”这个“风”来的可真是时候，景物和人总是完美无缺地融合在一起，这大概就是作者描写的高明之处。
　　 一个勤奋的，优秀的，智慧的男人，怎么就会逐渐淡出她的情感了呢？作者又引出了一段往事，让人看了才明白，原来在婚姻生活中这些自身的优势都不是很重要的，更重要的是忠诚守信，互相信任，而背叛则是婚姻的死敌，也是导致婚姻家庭解体的主要原因。“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周一洲惊讶地抬头望着她，两只手还在那个女局长肩颈处揉捏，一时忘了收回。”“郁春总是想起那一个场景，想起周一洲彼时的神情。”“郁春冲出那道白亮的口子，从那块灰蒙蒙的绸缎的裹挟中逃出来。”没有对话，只有表情的形容，胜过任何语言。这个男人，让郁春费解。这段感情从此也蒙上了阴影。
　　 “对面的报纸又响了一下，接着，又是几下，窸窸窣窣的，不太分明。”这个时候他把报纸折叠好放在小几上，然后拧开一瓶水，郁春看到了他的正脸，但因为灯光昏暗，看到的只是大致轮廓，“郁春心里又是一跳。怎么会这样像呢？头发，脸颊的轮廓，下颌的线条，还有额头，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晶亮的光”挺而直的发质，国字脸，都记忆犹新地铭刻在郁春的脑海里。再次把郁春带入往事的回味中。
　　 她一定是在为那段失去的感情而悔恨着，不然也不会这么回味。人总是这样，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而当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宝贵。但世间没有后悔，只有遗憾，错过了就不是原来的风景了。所以当若干年后，在火车上遇到初恋情人的时候，依然那么激动，激动地拿手机的手一直在颤抖。
　　 “竟然通了。依旧是致爱丽丝的调子。曲子回环往复。无人接听。郁春的手抖得厉害。重拨。还是无人接听。郁春忽然发现，对面的枕头一直在颤动，一耸一耸，仿佛一个人哭泣的双肩。”还是那个号码，还是那个曲子，还是以前那个尹剑初，不知道这是不是郁春的判定，反正我是这么读出来的。作品的精彩之处就在于作者不下结论，不做评述，只是通过人物内心的刻画和描写，让读者去读，去品，去想，去悟，去判断。一边是颤抖的双手，激动的心；一边是颤抖的枕头，哭泣的双肩。太形象逼真，还需要叙述什么呢？这样精准到位的比喻和拟人的描述——足以让读者叹服！
　　 其实故事很简单，就是在飞驰的列车上，遇见了以前的恋人，然后就是一系列对往事的回味。尤其是作者对人物外在的描述、心理状态的刻画还有景物描写，简直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细腻而精致，成熟而完美。仿佛欣赏一幅精雕细刻的油画，不仅仅是逼真，可以用叹为观止来形容。我是一字不漏地读完，直看得出神入化，赞不绝口。我想这就是文学语言带给人的美感享受，这就是电影怎么精彩也表达不出原著的精致地方。
　　 《夜妆》值得读一下，这个“夜”着实地让作者化上了美丽的、淡雅的，得体的妆。
　　
　　 注：《夜妆》是付秀莹女士发表在秋月菊韵社团的小说，因为是我编审的，所以感触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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