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小说】不寻常的见面
红山和白雪在互联网上约定好,今年国庆节,两个人在义县火车站,站前广场朱端将军石塑底下见面。
用什么东西做为两人相认相识的标志呢?白雪冥思苦想了好几天。在过去的文学作品中通过“征婚广告”谈恋爱。通过“空中红娘”找对象,男女两个人书来信往,最后在信中约定,在上衣口袋上插朵小红花,或是穿着有特色的衣服,或是手拿一本杂志、报纸、或是一本什么书……可现在都过时了呀!
最后还是读大学回家过节的女儿给打定了主意:
“哎呀,什么都不用啊,你和对方都有手机,等到了地方,用手机一联系,就知道是谁了。”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白雪用手拍着自己的脑门儿,望着女儿不好意思的笑了。
这天白雪领着上大学的女儿朱红,坐上火车如约的来到了义县火车站的站前广场,在这里见到了红山。
按说象这样的事儿,不应该领着女儿来。女儿已经二十二岁了,自己也五十左右岁了,在自己女儿面前,谈情说爱,同一个陌生男人接触,看好之后总免不了还要说一番的亲热话,怎好意思呢?
可是女儿一直坚持要来,她即要帮助母亲解决这个问题,又让母亲不会吃亏上当,看来白雪在以前也有番经历了。一提起这些白雪不禁打着寒战,她的心有些发紧。
白雪以前的丈夫叫朱春山,也是一名医生,在中国医科大学读书时她们是同学,毕业以后,她们一同分配到本市第一医院工作。朱春山在内二科做门诊医生,白雪被分配到外科做了手术医生。
她们参加工作的第二个年头上,两人结了婚。并且在市铁北小区买了楼,在她们结婚第三个年头上,她们的宝贝女儿红红降生了。
一个三口之家的小日子过得红火,两个人的工资加在一起五千多元,如果隔三差五的,外科再有一个较大的手术,一场下来,手术患者家属还要送上一个大大的红包做为谢礼,你就是不要,过几天这些患者家属还是想方设法的给送到家里来。
可是好景不长,在二零零零年的初秋之季,白雪的丈夫非得要到西大桥小凌河岸边去钓鱼。
这天是星期日,早晨八点钟他推着自行车拿着新买的钓鱼杆乐呵呵的走了,结果到了中午没有回来,他的手机又打不通,起初白雪以为他遇到了熟人,是谁请他去饭店吃饭去了,因为他是市医院的医生,熟人很多。
可是到了下午四五点钟了,人还没有回来,白雪觉得这就有些不正常了,她坐上第四路公汽到桥东下车找来,她顺着岸边寻找,在一片浅水滩边,她见到了丈夫新买的钓鱼杆,和装鱼的小桶还有自家的自行车,白雪的心紧缩了一下,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她接着向河的上游西大桥下找来。
就在西大桥的桥墩下,有一大片深水泡子,在这深水泡子边上白雪找到了丈夫穿的衬衫和鞋。白雪向泡子那边一望,她发现了丈夫的尸体,有大半天的功夫,尸体已经被河水泡得发白了,白雪不顾一切的绕了过去,在丈夫尸体旁边还有一具十三四岁男孩儿的尸体。
白雪明白了,有可能是这个小男孩儿先落水,丈夫去救,他不熟悉这里的水势才……
白雪刚想到这里,这时从岸边又在一个小男孩儿的带领下来了一群人,到了之后这个小男孩儿说出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是这两个小男孩儿在这片深水泡子里玩水,其中一个落入深水坑中,他呼喊着救命,另一个男孩子去救,结果两个都落入了深水中,去救落入深水的人,是有讲究的,没有游泳经验和阅历的人是救不了的。
白雪的丈夫听到了呼救声,他是一名医生,在抢救垂危病人时那种心理处使下他向呼救声跑去。
白雪的丈夫在读大学时是校内的游泳健将,可那是在体育馆的游泳池。
到了这片深水泡子边,他脱掉了自己的衣裤和鞋,投入水中救起了两个男孩其中的一个,就是跑去喊来人的这个。当他再次钻到水下,就没有上来。
被救上来的那个男孩儿呼喊着救人,当时在河的上游还有两个抛杆垂钩的人。在河的下游还有几人穿着水衩在那里网虾的。可是任凭小男孩儿怎么呼喊,他们仍是无动于衷,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孩子遇险他们也会这样麻木不仁的,咳!看来人的精神风貌就是不一样哟!
白雪的丈夫是自愿救人舍身取义的,也用不着向谁讨个说法,她在这群人的帮助下,把丈夫的遗体、遗物带回家中,是在医院的帮助下料理了丈夫的后事。
以后不久,女儿朱红已经上了中学。
可是有一段时间里在锦州铁北小区的治安环境较差,一些流窜犯经常在这一带入室做案,小区内失窃和治安案件时有发生。
这一天是星期日的晚上,白雪要在医院里值夜班,家里只剩下朱红自己,在夜里十点半钟,朱红还在做作业,就见一个中年盗窃份子从四楼的楼窗上爬了进来,把小朱红吓得从楼门退了出去,站在楼梯口大声的喊人,幸亏联防队员及时赶到抓住了这个惯犯。可是从此小朱红再也不敢一个人在家呆了,一到白雪到医院去值夜班,朱红就跟着妈妈到医院里去,天长日久总不是一回事儿。
后来白雪在一个好心的人帮助下又找一个男人。
这个人是一个农民工出身的建筑商,这个人的素质很差,很爱酗酒,一喝多了就脏话连篇,有的时候喝多了还动手打白雪,更使人难已容忍的是他时常的把在外面找的小姘领到家里来过夜,有的时候当着白雪的面就干他那连畜牲还不如的勾当。在白雪忍无可忍的情况下,把他轰出了家门。
从此以后白雪就下决心不再找了。
可是因为白雪在找第二个丈夫以后,被气的得了高血压眩晕症,体质一天不如一天,有时竟晕倒在床下。
就在这年朱红又考入了西安交通大学,朱红上学走后很惦记着妈妈,每次白雪送女儿到锦州火车站,朱红眼睛里的泪珠都随着火车车轮的滚动而流了出来,到上车时母女俩又难舍难分的挥泪而别。
在学校里朱红见到了许多单身的女讲师、女教授都在互联网上找到了心仪,在朱红读到大二的时候,她也劝妈妈在网上寻找一个,因为在互联网上寻找,范围很广,而且能上网的人,他的自身素质也很高,朱红在征得妈妈同意后就在互联网上的世纪佳缘里给白雪注册了。
从这以后白雪下班之后一有空闲时间,就到互联网上的世纪佳缘里浏览一番。时间不长就在那里寻找到了目标,这个人就是红山,他是义县红墙子乡的机关干部。他是在辽宁师范大学毕业,由于某种原因,他一直也没有成家。两个人在互联网上聊了一段时间之后,双方都认为很可心,所以就定今年的国庆节在义县火车站前广场上见面,正赶上女儿也在国庆节放了十天长假。白雪就领着女儿在这天如约来到了义县火车站。
白雪与女儿走出了义县火车站的检票口,向东望了一下,在朱瑞将军的石塑下确实站着一个人,只见他个子不高,衣着也很朴素,正面向出站口的方向,看样子也在等着什么人。
白雪与女儿两目对视了一下,这时白雪从随身携带的小兜里拿出了手机,按着红山给她留下的号码按了起来,接下来白雪留心观察着那个人的动做,只见他也取出了手机,观看了一下来电显示就放在了耳边听起来。可是白雪却没有答话,她还想验证一下来人是不是与她见面的红山。
那个人在另端回话;
“喂,我是红山!”
“我是红山”这句话,白雪母女俩听的很真。
那个男人见自己的手机里没有回话,他也在手机上按了起来,这时白雪的手机里响起了动听的“吉祥三宝”铃声。
白雪母女俩确定此人就是红山无疑,她们不往前走了,她们还要观察一下这个红山的举扯动作。
这时的红山也确定出向他走来的两人就是白雪她们母女了。
也就在这时他们意想不到的事情又发生了。
在离红山不远的东面有两个载人的三轮车撞在了一起,由南向北开过来的一辆大货装满一车水泥仅在两个肇事的三轮前一米左右来个急刹车。那两辆载客的三轮车也是因为躲从南面疾驰而来的大货车才相撞的。大货车上坐着那个装卸工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甩了下来。
拉水泥的大货车认为自己也没违章,见三轮车把道路让开之后就径直的向前开去,车上面坐的装卸工被甩下来货车司机一点也没有发觉。
离这肇事车辆很近的人们向出事的现场围了过去。
这时的红山也没心要等他所要看的人了,他也向事故现场奔去,他到了之后用手拨开了人群,见那个被甩下来的装卸工摔的伤势很重,他又挤了出来拦住了一辆由南向北开来的出租夏利,他对司机说了几句什么,便在众人的帮助下把那个伤者抱进了车内,他坐上后,这辆出租车向北疾驰而去。
白雪母女俩目睹了眼前的一切,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说什么是好了。
一个半小时之后,白雪的电话又响了,电话是红山从县人民医院打来的,白雪把电话放在耳边去接,红山在电话里告诉她;
“那个被甩下的装卸工伤势很重,需要救助,所以取消了今天的约会,白雪母女俩往返的路费,在下次见面时由我红山补给。”
白雪在电话里问他:
“那个受伤者是你的什么人?”
电话里传来红山的声音;
“这个人是我们乡里的人,他常在劳务市场给人做临时工。”
白雪继续问道:
“那那么多人,为什么你一个人要救他?”
白雪的手机里传出了红山的声音;
“他家里没有任何人,就是因为他需要帮助!”
白雪关上了电话又重复一句;
“就是因为他需要帮助!”
白雪的女儿也重复了一句;
“就是因为他需要帮助!”
朱红与妈妈相望了一下说:
“这人……”
白雪对女儿说:
“这个人他不愧是乡机关的干部,和你爸爸一样,都具备那种舍己救人的品格,也正是妈妈这几年所要寻找的啊!”
女儿朱红对妈妈说:
“那我们也快去医院吧?”
白雪向女儿点了点头。
女儿和妈妈又拦下了一辆出租的夏利,两人坐上后飞快的向县医院奔去……
白雪与女儿朱红在义县医院急救室见到了红山,朱红大吃一惊。
她脱口喊道:
“于叔叔!”
白雪很吃惊的向女儿问:
“怎么,你们认识?”
朱红答道:
“我和我于叔叔岂止是认识啊!”
接着朱红向妈妈讲起了她和眼前这位于叔叔相识的经过,那才叫惊心动魄。
原来在朱红头上大学高考试之前,她瞒着妈妈私下和几名同学坐火车来到义县的大凌河北岸的万佛堂石窟寺来拜佛烧香,她们都是来让佛主保佑,考取一个名牌大学,也不枉读寒窗十年。
拜完佛下得山来,她们见有一位大师在万佛堂福山半腰的那棵菩提树下摆卦摊,为前来万佛堂石窟寺的香客抽签算卦。
朱红就和几名同学来了好奇心,也在这里各花了十块钱抽了一签。
只见朱红所抽的签贴上写着:
“落水有人救,高考意满足;西安入学府,爸爸是叔叔。”
朱红再三要求大师给她解释。
大师说:
“天机不可泄露,此签含意还得小施主自己回家领悟!”
朱红向大师要过纸笔将这四句偈语记好。
就在这时,西北的天边上有几朵乌云向这里飘来,几声炸雷响过之后,乌云迅速散开,一场大雨下了三个多小时。
到万佛堂烧香的善男信女,有的到佛殿内,有的到石窟里,来不及的就到菩提树下避雨,这场大雨着雨面积很大,整个大凌河上游朝阳地区的降雨量更大。导至大凌河河水暴涨,从义县城内到万佛堂的道路也有几处被山洪冲毁,公交车不能按时通行。
朱红和几名同学只好来到大凌河北岸渡口,搭船渡河回到义县城里,再乘车返回市内。
几个孩子头次坐船,就好象游石窟寺仙山一样乐不可支,在船上你推我搡,
驾船梢公几次提醒也无济于事。
在船上朱红将大师给她的卦贴取出来看,却被另外的同学抢去,又读出声来:
“爸爸是叔叔!”
也有同学向她逗趣;
“你咋不向大师问问,你的郎君在哪?”
几个女孩子又在船上打闹起来,一个孩子推搡朱红用力过猛,朱红便由船上落入水中。
与她们同船渡河的红山,是在红墙子乡政府接到县政府的电话通知,要各乡镇的主要领导,到县政府参加防洪抗灾的紧急会议,乡里委派做为副乡长的红山前去参加。
红山见朱红落水,为了救人,红山也顾不得有这几个女孩子在此,他赶紧脱掉外衣长裤,潜入大凌河水中去营救朱红。
大凡有过经历的人都知道,去营救落水的人都得脱去长衣长裤,要不然在水中会有碍手脚,不能施展救人。要是落水者穿着长衣长裤,那就给营救者提供了很大的方便,你随便的抓住落水者哪个部位都能把他提出水面,救上船或岸来。要是相反,还会给营救者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红山在驾船的梢公的帮助下,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朱红救上船来,这时另外几个女孩子被吓的目瞪口呆……
回到家里,朱红本想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给妈妈,可妈妈正在犯病卧在床上。朱红怕妈妈听后再着急上火,所以就把此事埋藏在心底。
朱红向妈妈讲完了她认识于叔叔的经过,白雪对红山感激不尽。双方沉默一会,白雪向红山问道:
“你的人品这么好,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到现在还独身呢?”
于是,红山又向白雪母女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红山早在辽宁师范大学读书时就有了女朋友,她只不过是外省人,叫佟菲,他们想,反正大学毕业也分不到一起,那就等各自在自己的家乡有所建树之后再谈结婚。
红山大学毕业之后被分配到义县红墙子乡中学教书,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这个乡的党委书记见红山很有才华,他就千方百计的把红山挖到了乡政府,让红山干了一段乡长助理之后,便提升了副乡长。
而那位佟菲回到她们本省之后,也到中学做了老师,在一次山体滑坡时,她为了营救她的学生,不幸遇难。
红山失去心爱的佟菲之后,对他打击很大。乡里一些好心人为他介绍对象时,都被他婉言谢绝了,他的兜里时常装着佟菲的照片,他想,要找就一定找一个相貌、人品、才情、素质都得象佟菲那样的人。
红山在乡政府工作之余,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在互联网上的世纪佳缘里见到了白雪与佟菲长相相似,而且还是大学本科,他才与白雪聊了起来,这才引出了红山与白雪前前后后的故事。
白雪又向红山问:
“你的名字叫红山,那么我的孩子为什么又叫你‘于’叔叔呢?”
红山说:
“我是为了纪念我离去的未婚妻,因为她所在的中学叫红山中学,红山也是她的牺牲地。”
白雪点着头:
“哦,我明白了,为了怀念她,你就丢了姓!以后我可不可以看一看她的照片啊?”
“可以。”
说着红山从兜里掏出了佟菲的照片给白雪递了过去。
白雪接过之后也没法看清自己,不知道象不象,她又把照片递给了女儿。
朱红接过之后仔细的端详着;
“象,太象了,这简直就是妈妈!”
这时朱红又想起了铭刻在心的,万佛堂大师给她的偈语;
“落水有人救,高考意满足;西安入学府,爸爸是叔叔。”
难道这真是天意?朱红又想起,是眼前这位叔叔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眼睛里闪出了晶莹的泪花,嘴里情不自禁的喊出:
“爸爸!”
真是新千年以后的大学生,朱红也很象一只受了伤的小鹿,紧紧的偎依在长辈红山的怀里……
十一月末作于义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