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想当兵
　　 儿子一直想当兵。
　　 2010年征兵才开始，妻就带着儿子报了名。街道组织他去体检，到了医院才知道是第二天。
　　 儿子才读高二，我想让他参加完高考后再去。正好，街道说他没有高中毕业证，条件不够，第二天的体检也就没有去了，重新回到学校，安心读书。
　　 孩子的成绩在班上马马虎虎还过得去，但不想参加高考，我们就想，当兵也是一条出路。自此，孩子想当兵的念头就在心底疯长，亲人们都支持他，只是要他先好好读书。
　　 老陈是我家多年的朋友，孩子喊他“舅爹”。老陈一再提醒我们：“要跟孩子说清楚，当兵很苦，训练很苦，莫到部队里吃不消当逃兵，那就了不得了。”
　　 我把舅爹的话如实转述给儿子，儿子却不以为然。
　　 曾经看过一部由王宝强主演的电影，叫《士兵突击》的，印象深刻。影片的主人翁是一个憨憨傻傻的名叫许三多的青年，他性格懦弱，遇事逃避，与军营格格不入，却在几年的军旅生涯中，历尽艰辛，最终蜕变成为一名优秀的特种兵。特别是那“不抛弃，不放弃”的钢七连精神，让人印象深刻。一直想让儿子看看这部影片，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如愿。
　　 转眼2011年冬季征兵又开始了。儿子当兵的事，又被当成了我家要办的头等大事。半年前就托朋友找到铁哥，铁哥答应全力帮忙。所以我们想只等到时报名、体检、走程序，然后去就是。这应该是一件非常顺理成章，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每天吃晚饭的时候，一家人温馨地坐在一起，我就常常对妻儿说：“我们要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孩子马上就要去当兵了，我们像这样天天守在一起的时光，将一去不复返了。”我有一种分离在即的紧迫感，不知妻有没有，孩子一定不会有。他的心早就飞到他梦中的军营去了。
　　 为了让他对军营有个真切的了解，我推荐他到网上看《士兵突击》，也许他看完以后，会知难而退，从而努力读书考大学。但恰恰相反，儿子看完后对我说：“看了影片，我更想去当兵了。”
　　 儿子渴望那种充满激情的战斗生活。
　　 都说高三阶段的学习很紧张，儿子却过得轻松自在。该打球的时候打球，该上网的时候上网，该睡觉的时候睡觉……看书做作业的时候却很少。出人意料的是，2011年下学期的期中考试，他竟考了个全班第一！这令我们很是骄傲了一阵子，学校也给予了他很多的表扬与鼓励，弄得儿子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我问为什么，他说：“我觉得不怎么样咧！”
　　 他的总分并不高，甚至还有两门功课不及格。他谨慎的乐观态度，当然是有很充足理由的。
　　
　　 二、节外生枝
　　 二O一一年五月，网上开始接受大学生报名参军。
　　 听到消息的各路亲友，都纷纷提醒我们注意。但直到十月底，《长沙晚报》才有正式的宣传发动。在这前后，我们也曾多次打电话，或亲自去社区询问。社区领导说报名了就通知我们，让我们放心。
　　 九月二十二日上午，我正在上班，社区程莎打来电话，让我有时间去社区一趟，报名开始了。我说孩子还在学校读书，可以不用他来不？她说行，你把详细资料通过短信发过来就是。
　　 回来跟孩子说报好名了，孩子听了很高兴。
　　 等待的日子很漫长，直到十月底才接通知，十一月二日去湖南黄兴医院体检。
　　 这天一大早，我与妻带着孩子来到社区，程莎正好在。程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人很好，也热情。比我们先到社区的还有一个胖子，个头高大，开着一辆红色小车，显得很成熟老练。程莎坐他的车，因为不知道黄兴医院如何走，所以才叫我走前带路。
　　 从雨花亭，走曙光路，折而向东，经劳动路上环线，沿环线向北走不远就到了黄兴医院。而胖子上环线后超了我的车，一溜烟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们到达医院后半天，他才来。一问，果然是开过了！我笑他：“不跟我走，是嫌我慢吧？”他笑笑，说：“你是有点慢呢！”
　　 体检在二楼。在武装部首长的指挥下，孩子们排成队列等待体检。而家长们，则稀稀拉拉地聚在楼梯口、窗户边。儿子在玩手机，队列排得懒散而随意。
　　 “各位注意了！立正！”
　　 在首长的吼声中，孩子们打起精神排好队，接着就依次进入各诊室开始体检了。我与妻下到外面花园里，坐着等结果。
　　 不知等了多久，孩子终于出来了。孩子说，医生说他右手掌的疤痕太大，可能影响功能，不合格，不能参加第二天的体检。
　　 啊，这倒是没想到！
　　
　　 三、疤痕来历
　　 孩子的这个疤痕，一直是我心头的痛。
　　 在孩子很小的时候，母亲在我家帮我带孩子，一直带到孩子两岁半上幼儿园。一九九五年春节，母亲要回乡下过年，就把孩子带去了，那时孩子还不到一岁。
　　 我原本大年三十值班。谁知这一天，接到哥哥的电话，说儿子的手烫伤了，起了水泡，可能感染了，要我赶快回家看看，千万不能大意！
　　 赶快换班。首先打电话给陈波，陈波说他在河西，赶不回来。再打电话给刘诗话主任，刘主任说她马上就来，让我回去看孩子。刘主任是在省人民医院退休后，被聘到我们医院的，要她带班，我还真不好意思，但没有办法！
　　 于是带了点消毒药械及无菌纱布，与妻急急忙忙往乡下赶。到家后，果然看到孩子的右手掌，有半个面积的皮肤起了水泡，伤口还有些发红渗水。赶紧给孩子消毒，刺破水泡后给孩子包扎上，以后天天换药，伤口有所好转。但直到年后回医院，请缪时金医生看了，用双氧水彻底清洗了再换药，伤口才慢慢痊愈。从此留下了永久的疤痕。
　　 为此，母亲很是歉意。母亲说，她把孩子放在煤炉旁烤火，她只离开一会儿就听到孩子哭。马上回来，就看见孩子摔在地上了，抱起来时并未发现有任何异常，也就没有引起特别重视。几天后发现孩子的手掌上起了水泡，才想起当初孩子哭，可能是手掌触到火炉烫着了。直到哥哥从长沙回来，发现情况不对，才马上通知我。
　　 孩子伤口好了，还常常伸出手来给人家看，有“讨宝”的意思。人家就对着他的手轻轻地吹吹，然后说：“牛牛，好可怜哦！”孩子说：“奶奶烫的。”
　　 疤痕随着年龄的长大而长大，但孩子的生活似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运动、劳动、学习，都很正常，所以，我也就从来没把它当回事儿。
　　 为了体检不出意外，之前我给他做了个全面检查，除发现心率过缓之外，并没发现有其他问题。即使是心动过缓，也请相关专家看了。专家说没事。我是把儿子心跳过缓的情况向铁哥作了汇报，以便体检时万一提起这个，他心里有个数。但这回问题却出在手上，是我的疏忽。
　　 于是，我马上打电话给铁哥，铁哥叫我不要着急。
　　
　　 四、排除阻碍
　　 接到我的电话，铁哥叫我不急。我想：我才不急呢！都交给你了。
　　 铁哥是一个做事非常扎实的人，刚从北京军区转业回来。他从儿子决定要当兵的那一天起，就开始帮我运作。他常常跟我说，要提前把事情做得细致一点，而我却一直不以为然。所以有时候他会笑我，说：“刘主任就是心态好，什么事情都要我来问他。”直到今天“节外生枝”，我才知道原来真不是铁哥罗嗦！铁哥做事缜密，这，也许是他才三十岁出头，就混到了副团职的原因吧。
　　 晚上，铁哥给我打电话，说明天体检你去就是，说好了的。我说到时要是没有儿子的名字怎么办？“到时你再打电话给我”，他说。儿子还有点担心，我说儿子你不用急，这是小事儿。
　　 第二天去黄兴医院，体检点名时，果真有儿子的名字。这下我们放心了。然而他手掌上疤痕是不是真有问题，武装部的领导还没有很多把握，要是送到部队里去，复检又退了回来，那就麻烦了。所以，体检过后，铁哥让我到郊区武装部去一下，找一个叫梁科长的人。
　　 梁科长是铁哥的军校同学，三十来岁年纪，少校军衔，长得墩墩实实的，人挺随和。我们把孩子带到梁科长那里。梁科长仔细检查了孩子的手，然后让孩子做抓握动作，都没问题，然后又把征兵办的范参谋叫来，范参谋看了看，也说不碍事。
　　 体检一时半会儿出不了结果，铁哥说一旦发现有问题，要马上通知他。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回家后安心等候通知。
　　
　　 五、心不在焉
　　 孩子回校继续读书，不为拿文凭，不为高考，只为多学点知识，将来考军校——这既是父母的期望，也是孩子的理想。
　　 然而，眼看着当兵在即，儿子的心早飞了。虽然我们不断地给他鼓励，希望他安心上学，孩子还是无心读书。每天一放学，儿子就会问我：“通知来了没有？”我告诉他：“爸爸保管一有消息，马上就告诉你！”
　　 在焦急的等待中，又要面临月考了。儿子已无心参加月考，试问我：“我不考试可以不？”我与妻都不同意。告诉他：“入伍通知一天不来，你就一天还是学生。学生做学生该做的事。通知来了，你就不用上学了，到时我带着你去岳阳住几天，看看外婆；再到新沙住几天，陪陪奶奶，外婆和奶奶年纪都大了，说不定等你回来，外婆或奶奶就不在。”孩子无语。
　　 月考临近，餐桌上孩子再一次说他不想参加月考，被我骂了一顿。
　　 我深知道孩子在家的时间不会太久，我的心常常阵阵发紧，许久以来内心里压抑的情感顷刻暴发。骂着骂着，声音哽咽，眼泪也出来了。我说：“你宝贵的学生阶段时间不长了，你要好好珍惜，站好最后一班岗。即使明天你要去部队，今天你还要做个好学生。争取让你的学生生涯完美结束。”孩子沉默不语，从此不再说不考试了，虽然他的心里仍有十二分的不情愿。
　　 这天放学，孩子闷闷不乐。饭桌上我问孩子，月考成绩如何？儿子没好气地说：“班上二十几名，这下就完美了，这下你就满意了。”我呵呵一笑，说：“这有什么，大家都知道你心不在焉了。”儿子说，他本想着在期中考试中，完美地结束他学生阶段的最后一考，所以暗暗地努力了一把。没想到被我逼着，又考了一场，却考砸了。班主任老师找他谈话，说他退步这么多，是班上退步最多的学生，虽然老师同时也说：“我理解你，知道你心不在焉。”
　　 我给儿子斟了一杯酒。不善饮酒的儿子，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喝完后又自斟了一杯。妻子想拦，我说：“他不开心，让他喝。”
　　 现在我知道，孩子不想月考，是因为他明知道自己会考不好。只是，我们还怀着期望。
　　 虽然心情不好，但入伍通知没来，他还得去上学。如果这个时候休学，万一通知不来，或者通知来得很迟，儿子在家休息得太久也无聊。我真希望在他去部队之前，能够有时间带他到处走走，和他好好聊聊。我跟儿子说，在他走之前，只怕有一场痛哭。儿子也说：“走之前，只怕有一场哭。”
　　 原来儿子也如我一般多愁善感。
　　
　　 六、通知来了
　　 时间进到二O一一年十二月。正当我们焦急等待的时候，通知来了！程莎让我们这天下午在家等待，有人上门家访。我说要不要孩子在家？程莎说最好孩子在家。
　　 我马上打电话给孩子及妻，说下午部队来人做家访，让儿子下午在家等待。然后交待妻在家里准备点水果零食，备两包烟。
　　 下午三点多，有人敲门。赶紧开门。程莎带着一个穿便服的中年干部来了，请进，让座，敬茶。中年人做了自我介绍，说：“我姓陈，是街道武装部的，今天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刘阳河的情况……”然后就跟孩子聊天，问孩子愿不愿意当兵，为什么要当兵及相关问题。孩子回答得都很好。其实这个我们早有准备，在做家访前，我们就有交待：“要是首长问你为什么要当兵，你千万不要说你不想读书，你要说报效祖国，保卫祖国。”
　　 老陈与我们聊的多了，知道我是医生，他就问我认识湘雅二院的舒国顺不？那是他哥。我说舒国顺是我同学！他又进一步解释，说我这位当教授的同学，是他嫂子的哥哥……
　　 最后我问老陈，入伍通知到底什么时候会来？老陈说，就这几天吧！一般通知来了，马上就要走。并特别交待，我们这几天不要出去，注意安全。
　　 二O一一年十二月八日，院办谢主任通知，明天全体中层干部去慈利开务虚会，要用我的车。我不假思索地说好。突然想到孩子可能就这两天来通知，我不能去，于是赶快跟谢主任请假，说车还是可以借用。谢主任问我：“你自己不要车用啊？”我说我可以借我弟弟的车。
　　 然后去到院长那里请假，院长当然同意。但光正副院长却劝我：“一起去罗。通知来了立马回来就是，又不远。”我想了想，还是不去算了。
　　 晚上打电话给辉弟。辉弟说他的店子正在搞装修，车借不得。我只好又向谢主任汇报，说车子自己要用，对不起。谢主任有些为难，但她没多说什么。
　　 二O一一年十二月九日，星期五，他们开会去了，我仍正常上班。上午，突然接社区电话，让我到武装部去拿入伍通知。我暗自庆幸：幸好今天没去！
　　
　　 七、两头奔波
　　 这一天终于来了，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先给妻打电话，再给儿子打电话说：“通知来了，我马上回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