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小说大赛236】终于见到了爹娘
农历腊月二十六,傍晚,村口。
凛冽的寒风裹挟着冰冷的雨滴和坚硬的雪粒,肆意地抽打着小莉的脸,刀割般疼痛。她的手脚都生了冻疮,肿得像馒头一般,红中带黑,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可是,她依然固执地站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条通向村口的小路。这是她连续第六天在这里等候了。
苍茫的暮色中,几个身影艰难地向村口走来。小莉心中一阵欣喜,她本能地向前跑去,可双脚像是被冻住了一样,不听使唤。她一使劲,便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用双手支撑着想爬起来,双手也好像不是自己的,一点不得劲,反而摔了个嘴啃泥。
“小莉!”随着一声熟悉而亲切的呼喊,她瘦小的身体很快被抱在怀里了,一股温暖的气息霎时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微闭着眼睛,静静地享受着。
很快,一股不安的情绪攫住了她,她挣扎着,试图逃离这个人的怀抱。
“柱子叔,我爹娘咋没回来?”她带着哭腔,颤声问道。
柱子叔解开军大衣,将瑟瑟发抖的小女孩紧紧地包裹住,怜爱地拍打着,安抚着。
“小莉乖!你爹娘要加班,赚钱回家盖新房,送你们读书。他们让我给你和弟弟带新衣裳来了。”
“我不要新衣裳!我要爹娘!”小莉手脚乱蹬,狂躁地从柱子叔的怀里挣脱出来,再一次摔倒在地。
“小莉不哭!明天,叔叔带你和弟弟去见爹娘!”
小莉停止了哭闹,眼睛闪着亮光,扯住柱子叔的衣襟,“真的?柱子叔你真的会带我去见爹娘?”
柱子叔眼眶湿漉漉的,他紧咬着嘴唇,用力地点了点头。
小莉笑了。
第二天早晨,小莉做好了早餐,煮好了猪食。
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到奶奶的床前,放在椅子上,然后将奶奶扶起来穿衣服。
“奶奶,你今天好些了吗?”
“前半夜还咳得厉害,后半夜睡着了。可能是吃了柱子捎来的药——”奶奶话没说完,又咳起来了。
“奶奶,今天柱子叔带我和弟弟去见爹娘,您要自己照顾好自己,记得按时吃药。锅里还有粥,您饿了就热了吃吧。”
奶奶伸出青筋凸显、满是龟裂的手,在小莉的脸上轻轻地婆娑着,“好孩子,去吧,你都快三年没有见到爹娘了。他们走的时候,虎子才刚刚能歪歪倒倒走路。”
“姐,柱子叔咋还没来?他不会骗我们吧?”虎子穿着崭新的棉衣棉鞋闯进房里。
“不会的,柱子叔最好了,每年都给我们捎来爹娘买的新衣服,还用他的手机让我们跟爹娘讲话。”
“哈哈,是谁说我骗人呢?”柱子叔推着一辆电瓶车笑吟吟地站在大门口。
“柱子叔!”小莉和小虎一同向他奔去。
柱子叔用电瓶车将两个孩子带到了镇上,在一家网吧的电脑上,小莉和小虎终于见到了他们日思夜想的爹娘。
当银屏上两个模糊的头像渐渐变得清晰,小莉看到了两张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在记忆里搜寻着熟悉的印象。
那个微笑的男人是我爹吗?他的胡子怎么那么老长?脸又黑又瘦,嘴角边还有一道一道的沟沟?记得以前他在外面打工,每到过年都要回家。他一回家就把我抱在怀里,用胡子扎我的脸。他的胡子短短的、粗粗的,扎得可疼呢。可我忍着疼,高兴让他扎。有时我也报复他,趁他不备,把冰凉的小手伸进他的脖子里,弄得他“哎哟哎哟”乱叫。
那个泪流满面的女人是我娘吗?奶奶说她是村里最漂亮的媳妇,留着一对又粗又黑的辫子,脸色白里透红。可是,她现在的样子一点也不美。她的头发那么短,像一蓬乱草,耳边几根白发那么晃眼;她的脸黑里透黄,还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雀斑;她身上穿的那件棉袄好像还是在家里穿过的那件,袖口都磨破了。
“莉莉!虎子!”电脑里的男人女人喊着,哭着,笑着,双手向前,做拥抱状,仿佛正要穿透屏幕,将一双儿女揽入怀中。
可是,小莉、小虎只是瞪着好奇而疑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们,一声不响。
“小莉、小虎,叫爹娘啊!”柱子叔在一旁着急了。
“爹!娘!”小莉终于叫出了声,接着便放声大哭起来。
虎子执拗地沉默着。他一点不认识电脑里那两个人,爹娘在他的脑海里几乎是一个抽象的符号,没有任何具体的记忆,他的生命中最亲的人只有奶奶和姐姐。见姐姐在哭,他也跟着哭起来。
远隔千里的四位亲人,就这样隔着屏幕,哭在了一处。过了一会儿,又都破涕为笑了。
姐姐好手笔!信手拈来,便是一个精彩的故事,发人深省!
祝贺姐姐新年新气象!
向燕子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