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前车
　　 人类善于忘记。如今神气升天了，再也没人记起先前的嫦娥，除了那张颇受争议的照片。如今结石娃娃还在哭泣，那哭声早压过了大头娃娃的吵闹。只是偶尔想起他们，想知道他们此生是否还有机会变成一群“小头爸爸”？
　　 古说“民以食为天”，现在究竟何谓“食”倒成疑问了。人类最早接触的食就是“奶”，从进化到哺乳动物就开始吃这制品了。到如今，吃了几万年居然还有这么多不解之处。
　　 母乳应该胜过上帝的爱。不知何时，母乳不足喂宝宝了，于是有了奶粉。也希望这代替母乳的东西像母乳一样，让初涉人间的婴儿享受母亲一样的关爱。谁知这“奶妈”不仅不是合格的“亲妈”，毒辣的心肠甚至毒过后母。
　　 导致千名大头娃娃，几十名死亡的阜阳奶粉案件，臭名远播海内外，如今过去三四年了，后续情况怎么样了呢？真的有必要回头看一下。没有在现场，就把已经公布了的东西翻出来，堆在一起。
　　 央视报道，早在2003年劣质奶粉就已充斥阜阳农村市场。2003年4月至10月安徽阜阳劣质奶粉最为猖獗，导致上百名婴儿受害，数十名死亡。2003年8月7日，出世130天的荣荣被送进医院，13日荣荣死去。肝肾功能重度衰竭，伴发肠源性皮炎，局部溃烂。以此开始查出33种低劣奶粉。可等到04年再查的时候，阜阳还有45种劣质奶粉。此后，山东曹县发现大量劣质奶粉、广东汕头发现致癌奶粉，兰州发现有毒奶粉。此外，广东、海南、湖北、浙江、四川、广西、河南、甘肃等，皆查获劣质奶粉，甚至北京超市也发现劣质奶粉。
　　 这时，媒体开始报导，政府开始重视。温家宝召开会议，作出各种指示。政府派各色队伍督查，央视破天荒让公众看见了一群特色的大头：稚嫩却畸形，可怜又怕人，至于人神皆怒，人声鼎沸。人们蛮以为这下毒婴儿奶粉该有个彻底交待了！
　　 可是，事实却不尽然。首先阜阳太和工商局蒙骗国务院调查组的事件曝光：《阜阳劣质奶粉事件中打假机关造假》。4月23日下午，国务院调查组抵阜阳展开调查。也就是这天晚上，在太和县公平交易局的大楼里，几十名工作人员在副局长户晓霞带领下，通宵达旦地“赶制”案件卷宗。晚10时，工商局全体人员接到领导的任务：“赶制”140起卷宗。每份都包括一份《案情说明》、一份《询问笔录》、一份《处罚决定书》和一张罚款收据。
　　 接着，阜阳工商局向媒体公布。媒体报道，“阜阳市工商局对189户销量较大的奶粉经销商予以立案”。可等到省工商局要调阅这189起卷宗的时候，才发现能提供的只有8份，真立案的也只有8起，其他都是内部人员自己“制作”的。有了这样“立案”的领导，也就有了市场上遍布的“合格”的奶粉：2004年4月24日国务院调查组在阜阳太和县现场查获一批劣质奶粉，为调查劣质奶粉事件，已是第二次赴阜阳市的国务院调查组在太和县勿忘我糖果厂，调查人员现场查获890袋“三代人”牌劣质奶粉。
　　 “立案”就这样“制作”完成了，责任人也“落实责任”了：阜阳市委市政府高度重视，当天深夜召开紧急会议，决定撤销城东工商所所长纪登攀、副所长武海职务，对城东工商所管理员陈某、宋某以辞退。4月25日，将这一处理决定被上报给国务院调查组。4月26日，央视、阜阳日报等对此进行报道。可是，直到6月4日，一个多月前就被撤职、开除的纪某、武某、陈某、宋某等4人仍在牌匾上，仍在以领导的身份一直在“带班值班”，工资照领。而真的百辞退的只有两名市场管理员，且“一直在申诉”，因为“这完全是被领导逼的，是迫于无奈，是给某些领导顶罪的”。当然也就获得了“可以正常上班、工资照发”的辞退待遇。
　　 奶粉还在卖，责任人还在岗位上，大头娃娃们的日子也就可想而知了：
　　 03年10月出生的悦悦，父母是当地农民。悦悦出生后不久，就吃“阳光贝贝”奶粉，（经权威部门检测蛋白质含量仅为2.13%）。此后头面部浮肿、手脚身体几乎没长，和出生时没什么两样。04年4月25日，悦悦被医院收治免费治疗。但4月27日，国务院调查组一离开，“免费午餐”立即中断，县中医院宣布停止对悦悦免费治疗，理由是她不符合免费治疗怕条件。无奈之下，悦悦只好离开医院。至今，家中积蓄的4700元全部花完，只能中断治疗，在家等死。
　　 另一则就是劣质奶粉事件的“英雄”小奥强了。03年8月6日出生时发育正常，但食用“伊鹿”牌婴儿奶粉一个月后，持续高烧、伴随腹泻，确诊为重度营养不良综合症，治疗期间，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眼，像拔光了毛的鸡翅惨不忍睹。医院几次发出病危通知书，微弱幼小的生命曾经走在生死边缘。是他最早揭开了“阜阳劣质奶粉事件”的盖子。04年6月23日，小奥强在父母代理下，起诉阜阳劣质奶粉的部分不法商贩，请求法院判决赔偿医疗损失精神损失等25万元。法院受理此案。被告是太和县食品经营部的经营者刘洁夫妇。
　　 可是，法院却一直无法开庭，因为有关部门说被告逃脱无法追捕，致使国务院调查组走后两个月后，追捕工作依然没有任何进展。可是据知情人透露，实际上被告一直躲在得太和县的家中。
　　 就这样，襁褓中的小奥强，只能一次次来往于法院和医院之间，他既没有愤慨的表情，也没有控诉的声音，只能默默忍受智力发育障碍、体弱多病、身材矮小，以及以后健康、读书、就业、婚姻等巨大的生理心理创伤。以及由此给父母和家庭带来的巨的经济损失及精神损害，欲哭无泪。
　　 ……
　　 生而为人，不幸生而为中国人，不幸还要为吃饭奔波，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呐喊。正应了两千年前耶稣的话：谨守口的，得保命；张大嘴的，必败亡。也许这就是你我的宿命，直到闭上嘴的那一天。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不知道那三年前挣扎到现在的大头娃娃们，看着近日的结石弟妹们，有什么样的感慨。想起鲁迅先生半个世纪前说过的话，很有些感慨，很多人不敢正视各方面，用瞒和骗造出种种的逃路来，而自以为正路。在这路上，就证明着国民性的怯弱、懒惰而又巧滑。一天天地满足着，即一天天地堕落着，但却又觉得日见其光荣。”如果他们还能唱的话，也许等到近日的结石娃娃们终于活到会说话时，会高兴的和大头娃娃们一起，一样齐声感谢新中国红旗下幸福的童年生活。
　　
　　 专家与禽兽
　　 专家有很多种。御用的就不说了，所以才有“不能剥夺农民作为纳税人的光荣权利”的专家。公司用的也很多，所以得出“手机辐射不会危害人健康”的专家一定受雇于手机生产厂，而得出“自行车是造成大气污染的主要根源”这结论的教授一定是汽车厂的终身顾问。
　　 今年地震多。有人说养地震专家不如养一群青蛙。这话也有一定道理，可也替专家鸣冤。这土地爷的脾气不是凡人能摸的。就算你预测到了，一个是不敢有十足把握，其次你也不敢发布。就算真的震了，那不是你预测的功劳。要是最后没震，那你就和造谣差不多了。反正报和不报对专家性命没影响，收入没影响，顶多是名誉上有点“不如青蛙”的损失，所以，倒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青蛙们就不一样了，他们连续24小时不间断的感受着，既不需要高技术检测预报手段，也不需要这么多道审批把关。必要时，说跑就跑，就算累点，总比性命丢了划算。这么看来，至少在地震预报上，“禽兽不如”的青蛙一定比受过高等教育的专职专家更尽职。
　　 其实，比青蛙尽职的“禽兽专家”还有很多。现在为检测煤矿瓦斯浓度，很多专家研究了很多方法，可还是有那么多矿难。倒是几百年前在完全没这些专家和仪器前的方法更科学：那就是带上一只鸽子，用鸽子的命来换更多矿工的命。浅显的想，鸽子绝对不会不呼吸，绝对不会出线路故障，绝对不会误报不报，当然也可靠的多，而且死了也不会太心疼。
　　 还有水里的鱼儿。长江的水环境据专家们说一直在改善，这是科学数据得出的科学结论，咱当然也很相信。可又听说整条长江搜遍，也没找到一条中华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是中华豚退化了，还是长江进步了。还有经常知道一个又一个池塘的鱼一夜间全翻白漂起来了，可事后环保专家检测后还是告诉我们说水没问题。咱究竟也不知道是该听专家的结果还是听升天了的鱼儿们的申诉。
　　 如今社会文明了，动物也有保护组织，也有与人平等的天赋生存权。拿鸽子下煤矿大概要被处罚，倒是如果拿自己的器官作检测仪器，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于是就有几万名孩子奉献出了自己小小的肾，用来检测牛奶里的三聚氰胺了。
　　 按官方消息，其实也不算完全奉献。因为就算检测到了，也没什么，只要多喝水完全可康复。实在严重的，一般不开刀，简单治疗不会留下后遗症。当然了，就有个别多事的人，愣要起诉这个起诉那个的，还要求赔偿90万，按这价码计算，这个“检测仪器”就太贵了。
　　 于是，就有专家研究出了快速检测方法，最快五分钟可得结果。还有专家提出三聚氰胺允许含量标准：奶粉中含量每公斤1毫克，液体奶含量每公斤2.5毫克。还有确凿依据：各种化肥饲料等的代谢产物都可能产生三聚氰胺，因此牛奶里也不可能完全没有。
　　 这么准确的数据，这么确凿的理论，当然不由得你不相信。只是上中学的孩子向我提出了一个算数问题，让咱有点发愁：
　　 一般来说，每8.5公斤原奶加工成一公斤奶粉，而液体奶基本是原奶。如果原奶完全合格其三聚氰胺含量2.5毫克，那么加工成奶粉后的含量应该是2.5X8.5=21.25毫克。这当然就不合格了。反之，如果一定控制奶粉三聚氰胺含量1毫克，则反算原奶三聚氰胺含量应该是0.047毫克。这样以来，就有了问题：究竟是控制原奶质量，还是检测产品质量？或者分别处理含三聚氰胺量不同的原奶加工奶粉或生产液体奶？
　　 作为家长的我，面对孩子的问题也糊涂了，最后只能拿鲁迅先生的名言做回答：说不清。再一次验证了大师的推测：“说不清”实在是一句有用的话。试想那么高级的专家，在那么多镜头前，公布了这么严谨的科学数据，一定经过了非常严格的科学计算，岂是一个中学生敢于怀疑的？！
　　 华南虎的时候，政府都拿脑袋担保了，愣是有个别别有用心的分子捣乱。地震的时候，官员都出来辟谣了，愣是土地爷不听话还接着打了几个哈气。这次奶粉事件，从草到牛，从乳房到货架，从官员到百姓，从讲台到监狱，都三百层把关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回头想，管他是1毫克，还是2.5毫克，反正你也检测不出来，还是拿孩子的肾做检验仪器的结果一定更可靠些。
　　 不过，就个人经验一般来说，专家不如禽兽。按三段论原理：既然专家不如禽兽，而咱不如专家，那结论就是咱更不如禽兽了。这样以来，倒是想如果可能的话，就咱这样一个禽兽不如的人来说，必要时，奉献出自己的一些肾功能来检测一下三聚氰胺含量，奉献出自己的一些肝功能来检测一下瘦肉精的成分，倒也算对社会作了一些贡献。
　　
　　 所谓文明
　　 可能咱跟常人不一样，人家看热闹的事，咱偏偏看着流泪。
　　 看激情岁月，留下印象的是蘑菇屯和屯里的人们。最深的还不是军长带着大米白面衣锦还乡那场戏，却是蘑菇屯老乡在军长家呆的那几天。从总体来看，一方面是个花花绿绿的秧歌队的绝对热闹，一方面却是一群破衣烂衫的老乡们的绝对愚昧。
　　 蘑菇屯尽管贫困，但蘑菇屯的人们总还能在那么短时间里组织起一个秧歌队。从这秧歌队的素质和装备来看，应该不仅适合作敬献首长的欢迎队伍，还可作为盛赞和谐社会共同富裕的庄严仪式。毕竟三婶那句“原来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好多了，过年还舍得买斤酱油尝尝鲜”的嘟囔，根本不会有几人听见并记住，倒是褚琴教育孩子的几句话有分量的多：“不要吧唧嘴，那样不文明。”
　　 文明是什么，咱不知道。社会发展了，文明进步了，于是很多人以农村人的不文明为耻，甚至早忘了他爷爷一定也是个不那么文明的种地的，他奶奶一定也会不那么文明的捡起他吃饭时丢在地上的一粒米！
　　 随地大小便一定是不文明的，可那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俗语 却还在用。就是当年憋着一泡尿回到自家地头撒的畅快感觉似乎还能回忆起来。看见留在自家地头的一泡尿一滩屎，心里有的只有满足，而不会是野蛮：那可是粮食的粮食啊。而所谓文明，就是“文明”坐在豪华座便器上一样屙屎撒尿，然后“文明”的用几十倍的自来水冲走，“文明”的用电力驱动的水泵输送到污水处理厂，“文明”的消耗你我呼吸用的有限氧气进行处理，最后“文明”的变成既无害也无益的废物！
　　 一周洗澡一次大概是文明的基本要求，三天不洗脸一定是不文明的。可等到家乡人畜饮用水都成问题的时候，这文明是否要退步？可知道祖国某地的人们，一生只在出生和死亡时洗两次澡的时候，你是否觉得他们也该像你一样坚持一定要文明的去洗澡和洗脸？
　　 人类茹毛饮血的历史似乎已经远去了，然而他们是人类共同经历过的历史，而且远比人类所谓的文明史要久远的多的多。人类弱肉强食的历史似乎是野蛮的，可在二十一世纪的今天，你不也同样是这食物链中的一环吗？
　　 在远古野蛮的时代，人类发现的火，带来了新人类的文明，于是现代的森林就要消失了。在工业革命的年代，瓦特发明了蒸汽机，带来了工业的文明，于是气候变暖、臭氧空洞、资源就要枯竭了。在科学进步的时代，爱因斯坦预言了原子核的能量，带来了能源革命的文明，于是原子弹爆炸以后，地球仍在数万颗核弹威胁下常常恐惧的发抖。在材料进步的年代，科学家发明了三聚氰胺，引发了塑料工业的文明，同时数万名婴儿也终于结石了。
　　 不敢说，是否有过史前文明，科学家提出理论认为地球上曾有过多次史前人类及文明。人类发展并不象以前想象的那样，而是周期性的，不同时期地球存在不同的文明。
　　 也不敢说，现代文明已经到了顶峰。毕竟科学还有很多未知，远未解决人的生老病死的疑问，甚至还远没有创造出一个和谐幸福的世界，甚至是一个没有战争的24小时。
　　 只是怀疑，从原始的石器时代到现在高度文明的一万年，人类从愚昧走向了文明。接下来的岁月，人类的努力，究竟是将目前的文明推向更进步，还是就要走向人类彻底的自我毁灭？
　　 从奶制品安全到婴幼儿生命，从中国食品行业的声誉到中国制造的前途，从深圳的火灾到一次次的煤矿矿难，这一切的背后，不能都说是文明的必然后果，可为什么就总有那么“一些不法分子和企业”，总能“置人民生命安全于不顾，见利忘义，违法制售有害奶制品”？为什么总在这么多职能部门的文明严格的“生产流通秩序、层层监管把关”后，总看见事后的“严重缺失”呢？
　　 如果谁说治理后的婴幼儿奶粉一定比蘑菇屯的原奶还保险，如果谁说五星宾馆的豪华宴席比土豆白菜更营养，如果谁说汽油涨价后的北京空气比蘑菇屯的炊烟还纯洁，如果谁说不再发蓝的太湖水比歌儿里唱的更美丽，您会认为这是一个理智的文明人的科学预测，还是一个绝对野蛮人的胡言乱语？
　　 三个和尚没水吃，九龙治水水泛滥。从田地到餐桌，其中经历了农业、质监、工商、卫生、工信、发改等重重关卡，进行了三百多道科学而严格的质量检验，这些都是文明的明显的标志，难道这些文明的存在，就是为诞生下一个“三鹿”？
　　
　　 文/木伯
　　 2010-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