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二次被贬 再立新功

　　陈建国被贬官，表面上表示对组织的处理无意见，实际上，他横想竖想都想不通。他想，我对党是忠心的，对工作，我是认真负责的，为哪样会犯立场不坚定的错误?他想，给领导提意见，帮助党整风，这是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中央、省、地委在文件上写得清清楚楚。再说，给我们各级领导提出的意见，大多数也是正确的。在县委领导中，包括自己在思想、学习和生活作风上的确存在不少问题，有些问题还比较严重。说句良心话，说人家反党反社会主义，是有点理亏。晚饭后，陈建国一边吸着叶子烟，一边翻来复去想这些问题。此刻，丁学敏在他身旁坐下，他把想不通的一连串问题告诉丁学敏，丁学敏冷笑一声说：
　　“陈建国呀，不是我说你不好，你做事一点都不动脑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人从来就不会有整人害人之心。”
　　“俗话说，整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丁学敏说。
　　陈建国说：“老辈人也说过，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你这话也有道理。但是，你来县委机关工作后，做人不检点，和李翠莲的关系上，机关的风言风雨还少了?这些事，别人不愿得罪你，潘书记无真凭实际，也把你无法，但他内心对你肯定是不满的。”丁学敏说。
　　陈建囯说：“我和李翠莲完全是工作关系，我的心可以挖出来给你看。”
　　“你不要嘴硬，我可以相信你，但潘书记不一定信得过你。人心同然，假如这样的事发生在你身上，你又咋个想?”
　　丁学敏又接着说：“潘书记的大老婆来龙城，关你哪样事。另寻新欢的事，在南下的干部中还少?别人都装聋作哑，你自找麻烦。”
　　“这确实是潘的痛处，我也不知道当时为哪样去揭他的伤疤。？”陈建国说。
　　谈话间，陈龙和陈凤从外面玩耍回家，在他俩的面前打闹。陈建国想，我下到区后，她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咋个工作？不如动员丁学敏和他下区工作，互相有个照应。
　　“陈龙、陈凤!爸爸要到农村工作，你们是和我去？还是和你妈留在城里？”陈建国说。
　　“我们要在城里。”
　　“为哪样要在城里?”
　　“乡下不好玩。”
　　“乡下有山有水有树有鸟，才好玩呢!”陈建国逗儿子和女儿说。
　　此时，陈建国对丁学敏说：“你也要求调区工作，行不?”
　　“我不去。你挨处分，为哪样要牵连我?”
　　“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咋个工作?”
　　“我看你不是关心我，而是对我不放心。陈建国,你放120个心，我丁学敏堂堂正正做人，哪个长红头发的人也不敢欺侮我!”
　　“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陈建国解释说。
　　丁学敏说：“你不想想，人家想法子调县委，我又没有犯错误，我为哪样要往下调。再说，将来，两个娃娃的读书怎么办?”
　　“区里办有学校。”
　　“区办学校的教学质量比得上县吗?”丁学敏说。
　　此事，陈建国讲不过丁学敏，也只好作罢了。
　　陈建国还未到南隆区报到前，潘书记在他的办公室给陈建国谈了一次话：
　　“小陈同志，这次组织对你的处理，有什么意见？给我讲讲，我可以如实转告地委。”
　　“潘书记，我没有什么意见，我犯错误主要是我的政治思想觉悟不高，学习不够，今后我一定加强学习，提高自己的政治和思想水平。”
　　“建国呀!通过反右斗争，应该吸取教训，在原则问题上，在大事大非面前一定要站稳无产阶级立场，才不会犯原则性的错误。”潘书记以一个老革命者的口气对陈建国进行政治思想教育。“你安心下去工作吧!家里有什么困难，给组织反映，我们一定会考虑。”
　　陈建国到南隆区工作半年后，龙城县委转发兴安地委任命通知书，他改任南隆区委书记。不久，龙城县召开“三级”干部大会，他带领全区乡以上干部赴县城参会。县委潘书记在报告中说：
　　“同志们!这次会议是贯彻党中央决定的总路线精神。什么是总路线呢?就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总路线是在全国反右斗争取得决定性胜利的大好形势下提出来的。根据总路线精神，党中央提出大跃进、大办人民公社。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总称为‘三面’红旗。在‘三面’红旗的指引下，上级党委要求我们大炼钢铁、深耕细作，工农业生产都要大放‘卫星’，跑步进入共产主义，15年超英赶美……。”
　　听了潘书记的报告，与会者受到鼓舞。会后分组讨论，在南隆区的讨论会上，陈建国宣读龙城县委文件说：
　　“县委决定在年内建土高炉132个，计划每日出铁264吨，出钢500吨；计划水稻亩产4000斤，苞谷为亩产2500斤；红芍亩产5万斤，烤烟亩产1200斤。”
　　县委还决定：“保证全县年底实现半机械化，1960年全县实现机械化、电气化。”县委3年规划是：以1957年为基数，至1960年工农业产值要翻9番，农业产值要增长8．2倍。”
　　南隆区的与会干部听了县委的规划和工农业指标，心中虽无底，但都纷纷表态坚决拥护。陈建国吸取在“反右”斗争犯错误的深刻教训，他在小组会讨论中最后总结说：
　　“各位同志在贯彻执行中央‘三面’红旗和省、地、县委的指示中，要立场坚定。对完成工农业生产指标要树立信心，不要有右倾思想。”
　　散会后，陈建国只在家里歇了一夜，第二天赶回区里，召开区、乡全体干部会议，传达中央、省、地、县文件精神，认真学习讨论后，研究创办人民公社的有关问题。陈建国说：
　　“根据中央指示精神，人民公社的性质就是一大二公。既然是大，就不是现在的农业生产合作社规模。我认为，要把几个农业生产合作社合并建一个人民公社。哪样叫公呢?我想就是土地、耕地、山林、农具等统统归公社所有，生产统一计分，年终按劳动工分领取报酬，彻底铲除私人所有制……。”
　　陈建国领会中央及各级党委的指示精神如此深刻，与会人员表示佩服。各乡领导在发言中表示，要用总路线、大跃进的精神办好人民公社。有的说，事不宜迟，回去后立即向群众宣传人民公社的好处；有的说，对各合作社的土地、耕牛、农具财务等要认真清理、造册登记；有的说，把两个乡的农业生产合作合办一个大公社。陈建国最后说：
　　“大家的意见很好，各乡回去后立即做好宣传发动群众工作，调动群众的积极性。公社何时成立？规模好大?我们根据实际情况再具体一个一个问题落实。”
　　各乡的干部回去后，深入村寨开会，宣传中央总路线精神，宣传为什么要搞大跃进？宣传一天等于20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十五年超英赶美的雄心壮志，宣传成立人民公社的好处。朴实善良的老百姓听了虽如坠雾里，但总的一条是相信共产党、相信毛主席是为劳苦大众谋幸福的，纷纷表示听党的话，听毛主席的话，跟共产党干一辈子革命，表示了贯彻总路线、搞大跃进的信心和决心。
　　经过一星期的努力，各乡的群众工作取得成效。南隆区召开各乡主要负责人会议，先后汇报群众的思想情况，一致认为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了，现在要趁热打铁。经过大家充分热烈的讨论，最后决定全区5个乡10个初级农业合作社组建为人民公社，定名为“火箭人民公社”，定于5月1日成立。会议还研究了成立大会议程和标语口号。最后，陈建国叫秘书写一个成立“火箭”人民公社的详细请示报县委，县委批准后立即行动。陈建国要求各乡回去后继续做好成立公社的准备工作。
　　3天后，县委批示：同意南隆区成立“火箭人民公社”。接到县委批复后，陈建国叫秘书立即传达到各乡，要求各乡要在进乡政府的路上扎牌坊；还要在山岭、田坎、路旁刷写大小标语；各乡还要制大小彩旗；学校要组织腰鼓队、秧歌队。同时给县内各区发出邀请书。
　　数日后，各乡的迎宾牌坊已扎好。田坎、路旁已写满了大小标语不计其数，主要内容是：“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
　　“一天等于20年，跑步进入共产主义!”；
　　“十五年超英赶美!”；
　　“总路线万岁!”；
　　“大跃进万岁!”；
　　“人民公社万岁!”；
　　“毛主席万岁!”；
　　“共产党万岁!”。
　　离南隆区委、区政府不远的南山岭上：“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11个大字更令人注目，每个宇约40平方米，是强迫地富反坏分子背石灰到山梁上，在专门人员指导下用石灰浆写成。
　　5月1日，天气晴朗。清晨，区委、区政府的干部全体出动，在早巳搭好的主席台上布置会场。陈建国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叫秘书给他汇报各乡群众组织情况。各区代表团先后到来，他要去礼节性的接待。11点左右，县委潘书记率领诸常委和机关有关部办的主要负责人到来，陈建国更是笑脸相迎，不敢怠慢。
　　上午9点左右，各乡参会的群众队伍开始进入会场。群众队伍前面有的吹唢呐；有的玩狮子；有的打金钱棍；后面接着锣鼓队、腰鼓队、秧歌队，紧接着是民兵方队、社员群众。各乡为表示办人民公社的决心，部分社员拉牛牵马、扛着犁、耙，披红带花，走在队伍后面押后。
　　12点左右，参加公社成立大会的群众队伍已全部入场，每个乡各为一个方队，排列较为整齐。会场中，彩旗迎风招展，唢呐声此起彼伏，锣鼓喧天。主席台的后面蓝色帷幕正中挂毛主席像，主席台前面的横标上红底黄字：“龙城县火箭人民公社成立大会”，两面的标语分别是：“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
　　会场中，青年男女占绝大多数，一些老年男女和小学生也兴致勃勃参会。此时，烈日当空、骄阳似火，男女老少被晒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但秩序井然，大家盼着会议开始。
　　主席台上，领导和嘉宾座定后，大会由陈建国亲自主持，他宣布：
　　“龙城县火箭人民公社成立大会开始!”话音刚落，台上台下鼓掌声和鞭炮声、锣鼓声唢呐声交织一起，响彻天空；“总路线万岁!”“大跃进万岁!”、“人民公社万岁!”、“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震天价响。数分钟后会场方平静下来，奏国歌，留声机放出雄壮的声音。接着，南隆区宣传委员指挥大家唱《东方红》：
　　“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一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幸福，呼尔海哟，他是人民大救星。”
　　歌毕，陈建国向大会报告火箭人民公社的筹建情况，他说：“我区共5个乡，面积约300平方公里，居住着约1．2万户、4．7万人，布依、苗族人口约占有18％。全区可耕种土地约10万亩，地多田少，交通不便，水源条件差。全区各族人民响应党中央、毛主席的号召，为改变落后面貌，为尽快实现社会主义、向共产主义迈进，下决心走人民公社的康庄大道，经商定，全区建一个人民公社，统一管理，统一指挥，有利于发展生产……。”陈建国还向大家宣读了“火箭人民公社”章程和生产规划。
　　县委、县人委、县属机关和各区的代表先后宣读贺信。最后，请潘书记讲话，他说：
　　“同志们!父老乡亲们!火箭人民公社是我们县的第一个公社。你们给全县带了个好头，我代表县委、县人民委员会向你们表示热烈祝贺!”掌声雷动，锣鼓齐鸣。“人民公社是大跃进中的新生事物，它的特点是一大二公，各尽所能，按劳取酬...”潘书记对人民公社的性质、特点深入浅出进行分析后，最后说：“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简称‘三面’红旗，希望各族乡亲父老，区、乡的各位同志在‘三面’红旗的指引下，在区委、区政府的直接领导下，为尽快建成社会主义，为实现共产主义而奋斗!”全场又是掌声雷动、锣鼓喧天。
　　大会结束，已是下午3点左右，数千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各自回乡。各乡的主要负责人留下继续开会，研究生产计划和管理措施。
　　
　　经过两天的学习、讨论，火箭人民公社制定了生产计划，其主要内容是：苞谷亩产2000斤、水稻亩产3000斤、小麦亩产1500斤、烤烟亩产1000斤。丰产坝坡要求各种作物产5000斤以上；一般土地施肥1万斤，丰产坡坝的田地要求施肥10万斤；要求土地平均深耕1尺以上，丰产坡坝要深耕2尺以上；农户每户要求养牛、猪各5头以上；公社建高炉20个，日炼铁40吨、炼钢80吨；公社要办两所大型小学，入学人数在2000人以上……。
　　陈建国在作会议总结时说：“我们是全县第一个成立的人民公社，名字又叫‘火箭’公社。在今后，我们理所当然要放‘卫星’，是放轻型‘卫星’或是放重型‘卫星’呢?大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总之，大家要按总路线的精神，以一天等于20年的速度带领社员把各方面的工作搞上去；要充分调动群众的积极性，不要给群众泼冷水。谁是英雄?谁是好汉?今后的比武场上见。”
　　对于“火箭”公社定的宏伟目标，与会者心中无底，包括陈建国在内，心也是虚的。这些生产指标，稍为有点常识的人，都认为绝对完不成的，但是，大家都不敢说实话。回忆前些年办初级农业社、高级农业社“拔白旗、反右倾”的情景；“反右”斗争中打右派的情景，大家不寒而栗，故只好人云亦云。上级说哪样好，下面也跟着说好，这是避免犯错误的好方法。陈建国有办初级农业社的经验，上面怎样说，他就怎样干，虽然也弄虚作假，但没有犯错误，还受到各级党委的表扬，不费多大力气就当上了县委组织部长。“反右”斗争中，他坚持实事求是，却犯了立场不坚定的错误，被贬到这里。他思前想后，吸取教训，坚决按上级指示办，哪怕工作中有点“水分”，也不至于犯原则性错误，干出个样子给各级党委看。
　　龙城县委派工作组总结了南隆区建人民公社的经验，并在全县推广。不到一个月，全县10个人民公社也相继完成。人民公社的管理体制基本上沿袭农业合作社的体制。各人民公社基本按原乡建置划成若干管理区。管理区下设若干生产大队，生产大队下设若干生产小队。人民公社的管理干部是区、乡的干部，人民公社在区党委领导下工作。区党委任命管理区党支部书记直接领导管理区方方面面的工作，党政工作一手抓。大、小队长名誉上由群众选举，实际上由管理区任命。龙城县的人民公社化从组织形式到管理干部的配置完成后，便开始用总路线的精神搞大跃进。一场轰轰烈烈的群众运动在全县城乡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