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路上,心绪飞飏
【一】
日子一天天在走亲访友的繁复冗杂和闲散在家的百无聊赖中悄然滑逝,竟不落一丝痕迹;该出去走走了。
过年这几天,老天爷赏脸;天终于放晴了,却又很是多了几分风的凛冽。
虽然冷,但墙角或路面上的那些积雪还是开始融化了;被冻僵了整整一个季节的土地,也开始泛出了春的暖意和潮湿;毕竟是七九了。
那日,去拜访一位老友;一向不信神佛的他,竟带了病重的妻去庙里进香了;于是耐下心来等着,一直等到他们进门,然后又是看照片又是听他们绘声绘色地讲;我才知道这个小城竟依山又建了座寺庙。
【二】
午后,从微醺的睡意中醒来;一家三口相约着,出门一路向北。
远离了喧闹,越来越贴近自然的心跟着变得宁静又明朗了;那份轻松和快意是由衷的。
太阳已经开始有些西斜了,远远望去是一片朦胧又刺眼的光晕。
道路两旁密密匝匝都是树;树影婆娑,高高低低连成片,如一幅素淡的水墨。
这几年种植的苗圃多了,空气也跟着好了许多;苗圃里有各种各样的树木和花草,树行间的积雪还未化干净;远远望去,那裸露着黄褐色的土地上,不时被小块积雪覆盖着,一点也不显得突兀,倒很是有几分和谐。
应该承认,北方的冬天是落寞又萧条的,除了偶尔喳喳飞过的一只只喜鹊;它们扑棱着黑白相映的翅膀,鸣叫的潇洒和喜兴;让人再忍不住蹦出嘴边的那一句快意地惊呼,心底也跟着激起了无数细碎的浪花。
【三】
车子上了山路后,一路颠簸着,回旋着;曾经视线里的那些远山变得近在眼前了,庙宇也跟着出现在视线里。
五彩的经幡招摇在风里,像一双双欢迎的手臂;这是还未修缮完毕的建筑,气势宏伟,却也显出了几分凌乱。
半山腰上已开辟出一道道弧形的山路,上面铺了一层细碎的石子;山虽然不算高,坡势却有些陡;而那些雕琢好的佛像或正襟危坐,或侧身倾听,或凝眉深思,或满脸狡黠,或低眉含羞,也不乏愁眉苦脸想不开的;那栩栩如生的神情,也真算得上是姿态万千了;在几个较大的佛像前,如观音菩萨、红脸关公、各路财神前都有人供了香火烛台,那状况很是显得丰盛,已然香火缭绕了。
善男信女们,执香虔诚地叩拜祈祷;有的为求祛病免灾;有的为求后续香火;有的为求官运亨通;有的为求财源滚滚;各有各的目的,各自怀着各自的心事;叩拜祈祷传递出他们心底最虔诚的欲求。
从来不敢说自己有多信佛;对于佛,一直只是心怀一份虔诚和敬畏罢了。
佛,在有些人眼里,只是一种信仰和精神依托,心中再没有其他过高的欲求;可是在另外一些人的眼里,却是能够满足一切欲求,是无所不能的。
我们没有带香,也没有对着佛像顶礼膜拜;看着眼前缭绕的香火,倒忍不住生出一些想法来。
或许生活中真有那么多不尽人意吧,也或者是人们心中总有那么一份难以满足的欲求;我说不清楚……只知道,好多时候现实确实很残酷,造化总是弄人;但,我更清楚:人之痛苦,根源还是在于心的不满足,在于无休止的欲望;知足才能心安,也才能感知到自己手里实实在在的拥有,即使这拥有平淡又寻常;滚滚红尘中,谁又能真正渡得了谁呢,一切还不都是要依靠着自己。
【四】
一家三口,沿着碎石子的山路随意走着,兴致勃勃看着,小声交谈着,渐渐地就走到了路之尽头。
太阳也一点点靠近了山脊,给苍莽的山脉镀上了一弯金色,是到该下山回家的时候了。
谁说过“上山容易下山难”;此刻,算真是体味出了这句话的道理。
望着那一道曲折陡峭,用石块简单堆砌起来的台阶,真是有些心怯了。
心里默数着,一块块地踩上去;不敢分一点心往远处看;只能专心致志地看着脚下要踩的那块石阶。
女儿紧随在我的身后,是同样的胆怯;在女儿面前,我必须拿出长者应该具备的勇敢,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给她更多一点的勇气和信心。
牵着她的手,鼓励着,引导着。
“来,看着脚下,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什么也都不重要;看准了就迈下来,别往远处看啊,只看自己脚下的台阶;一步步自然而然就下来了!”
一、二、三、四、……终于小心翼翼地走下来了!
回头再去看一眼那陡峭的台阶,心底忍不住浮出了由衷的快意和自豪;想想人生的路途中,我们经历的好些事儿不也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么!
与其凭空幻想,倒真不如立足眼前的脚踏实地来得更实在,更有意义。
人,如果不能立足眼前,便永远别想着会走出更远;人,如果不能踏下心来甘于平凡和平淡,便也别想着会去实现多么高远的目标;谁的成功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啊。
人这一辈子,确实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去做;但只有认真做好眼前每一件小事儿,才有可能一点点累积着,去成就人生中的大事;原来,貌似不起眼的一件件小事儿,却是成就人生精彩的根本啊!
看来,这个下午是该被我牢牢记住了;只为我在一步步的小心翼翼中,又一次收获了心底的豁然。
【五】
归途。日落。
远远的天边,橙红色的夕阳正一点点往下沉,沉入暮色的海洋。
一直喜欢落日的我陶醉着,忍不住低低地问了女儿一句。
“闺女,你看这落日像什么?”
“蛋黄。多像老妈煎得半生不熟的蛋黄啊!鲜鲜的,嫩嫩的。”女儿感叹着不禁陷入了深深地回味中……
看看落日那份鲜亮和浑圆劲儿,倒真是想不出更合适的比喻了。
望着落日,心底总会有莫可名状的感动,会忍不住陷入满心沉静的思考……
脑海里,有一幅画面渐渐浮了出来。
一片广袤又苍茫的旷野里,浑圆的落日把天边的霞彩醉成了满脸酡红;有浅淡的雾霭在暮色中浮起,渐渐笼罩了视线里的一切;牧羊的老人,摇着手里的鞭子吆喝着,而羊群成了一片流动的云,朝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聚拢,漂移。
那是怎样温馨醉人的一幅画卷啊!
每次望落日,总会被深深地感染,让我变得更沉静,不由得想到了人生的离别;
落日漾着满脸温馨的暖意,像一位站在村口的老人;那浑浊的目光深情地凝望着她的孩子一点点远去;她却久久不愿转身,就在树后,就在道旁;那不就是我长眠于地下的奶奶么!
我感叹于生命的离别;落日是从容的,也是坦然和壮烈的,即使心有留恋和不舍;她却依旧毫无保留地燃尽自己,只为给未来以希望和梦想的延续,这种默默又无私地奉献怎能不叫我深深动容!
我静静朝着日落的方向凝望着,仿佛听到了远远的天边传来的呼唤;它正清晰地告诉我,面对人生自己该是怎样一种态度。
【六】
车子飞驰在回家的路上。
想拍到落日的壮美和瑰丽,却总被不断闪过的景物阻隔着;心里很是生出几分遗憾,看来只能到公园里拍日落了。
“等咱们到公园,估计太阳早就落山了;”女儿在后面小声嘟囔着。
可不,傍晚的太阳真是走得迅疾,想留也留不住啊;等真到了公园边那条宽阔的马路上,才发现没了遮挡却也没了太阳;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玫红色的天光。
不由得想起了前两天才看到的林清玄的那篇文字——《与太阳赛跑》。
想想,而今的我似乎更多了几分安于现状的满足,再没有跟太阳赛跑的豪情了;这消逝的太阳,让我更清楚地认识到美好总是稍纵即逝。
喜欢着林清玄文字里的睿智和禅意,让我更加清晰地看清一些事物的本质。
他说:
生命的悲情是,我们自以为比时间快一步,但岁月也很快地被时光掩埋。对人生高远的目标,虽然我们也曾像与太阳赛跑时一样地奔赴前程,有时站在红门前微笑,以为赢过了什么,但夕阳总是在我们微笑时,依然沉落。当然,如果我们悲哭,它还是要沉落的。
因此,任何的奔赴与企求都带着一些虚妄的本质吧!还不如回到这当前的一刻,以全身心投注于每一个变化之中,在因缘的变化中顺应、无憾、欢喜。
每天,都含着笑意,来与宇宙时空的无情、与岁月生命的多变,共同运转,那么在大化中,也会有江上明月,山间清风,岸边垂柳那样的美景,不断地映现。
我,宁与微笑的自己做拍档,不要与烦恼的自己同住。
我,要不断地与太阳赛跑!不断穿过泥泞的田路,看着远处的光明。
其实林清玄的这许多话,只是为了让我们明了:人生需要一种态度;珍惜拥有,活在当下才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