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芙蓉原本不叫芙蓉，只是因为长得漂亮，清雅脱俗，像一朵美丽的花，看得人摇摇欲坠。许阳和我才这么喊她。
　　 这似乎是一场青春纪录片，片头是二十多年前，没有色彩，无声的对白、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些模糊的异性意识，尽管是在落后的双水镇，而且我们才刚刚上小学二年级。老许比我大两岁，很多事情我都是从他那里得知的。
　　 老许说，水生，你觉得芙蓉长得美不美？
　　 我说美。当然美啊。不美怎么叫芙蓉呢？老许问的简直是废话。
　　 那你，敢不敢抱她一下。接下来的这个问题咄咄逼人。
　　 抱她，做什么？我后退了一下。自己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你不是说她长得美啊。你说她长得漂亮，你就得去抱她，证明下你说的是真的。
　　 我才不去呢。明明你自己喜欢芙蓉，想那样做。为什么要让我做？我转身就跑。
　　 但是没有跑几步，就被老许一把抓了回来。他的步子比我大，而且速度比我快，我跑不过他。水生，你要是一个男人就去抱芙蓉一下。男子汉说话是要算数的。老许要挟我。
　　 我不是男人，我是男孩子。我争辩，尽管我并清楚男人和男孩子之间有什么明确的界限，但是我还是清楚的觉得我应该是一个男孩子而不是一个男人。
　　 男孩子也罢。你得去证明下。否则……
　　 你可要干什么？我急了、
　　 不干什么。我就告诉全班的同学说水生在背后说芙蓉的坏话。要是这样的话，呵呵，我想我们班级的男生就都不和你玩了，而且芙蓉以后也不理你了。
　　 你……，我有些委屈，更是有些生气，但是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然后使劲地跺脚。老许却微微地笑了一下，仿佛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中一样。
　　 好，抱就抱，有什么害怕的。我豁出去了。
　　
　　 一天下午放学的路上，我喊住了独自回家的芙蓉。芙蓉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确定是我在叫她，停了下来。这个时候老许藏在远处一个隐蔽的角落，观望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你的数学笔记借我用一下吧。我对芙蓉说。
　　 芙蓉点了一下头，然后从书包里找数学笔记。因为那时我们被的书包都是回家让妈妈给做的，长长的书包带斜着拉在肩上，所以芙蓉取书的时候，身体稍微有些侧，目光在书包里翻动
　　 就在这个时候，我脚稍微往前挪了一点。然后抱住了弯着去书的芙蓉。当然只是轻轻地一抱了一下。等芙蓉反应过来抬起头的时候，我已经早松开了，转过身小跑着走了。
　　 芙蓉在后面喊了一声我的名字，水生。
　　 我停了下来，转过身。
　　 芙蓉说了一声，你骗人。然后蹲在地上，两只胳膊伏在膝盖上，哭了。
　　 这下我可着急了。连忙又跑了回来。把芙蓉拉起来。我说你很美。然后给她把眼泪擦干。芙蓉就没有再哭了。
　　 你说的是真的么？
　　 当然是真的啊！我使劲地点头。
　　 水生，谢谢你。你是第一个在我面前说我长的漂亮的人，连我妈妈和我姐姐都没有说过。别人总说我姐姐莲花长得比我漂亮。芙蓉脸上泛着一点红。然后就离开了。
　　 我自然很是高兴。连芙蓉的妈妈也没有说过她长的漂亮。芙蓉的姐姐莲花自然不会说她长的漂亮，一方面是因为莲花长得很漂亮，另外一方面是因为莲花是一个哑巴。我却说了，在抱了她之后，当着她的面说她漂亮。
　　 不远处的老许跑了出来，问我。刚才你抱了芙蓉之后，她给你说什么了。
　　 她说许阳是个大坏蛋、
　　 老许扑哧一笑。走，今天哥们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2.
　　 其实想抱芙蓉的人并不是我。而是老许。许阳喜欢芙蓉，那个时候我们谁也不知道喜欢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就是好吧，两个人想在一起。村子里经常有稍微大的善男信女常常手牵着手去村子南边的恩宁山。那里春天有花朵，夏天有鱼虾，秋天有采摘不完的果实，很能讨女孩子欢心。
　　 老许说的好地方是村委会的旧院子。新的办公楼已在去年落成了，因此旧的就被人们废弃了。但是废弃归废弃，里面依然有着许多好东西。比如，我就在里面看见了很多书。比我从上学到二年级读的所有的课本加起来都多。但是我只带走了两本，大概一本是《红楼梦》。一本是《钢铁是怎样练成的》吧。
　　 老许说《红楼梦》是娘娘腔的书，我大概也这么认为。我家的电视倒是经常放这个电视剧吧。每次《红楼梦》开始的时候，比我大八岁的姑姑都要和我抢着看电视。本来小姑是应该让着我的。我去让找奶奶评理。奶奶嘴里答应着一定骂姑姑一顿，让我看动画片。但是一到电视机面前，就不说话了。电视画面中出现好多的女孩子，偶尔也会有男孩子，奶奶和姑姑一起笑，忘记了答应我的事情。在我印象中，这是一部女的看的电视。而《红楼梦》也理所当然的被我作为礼物送给芙蓉了。
　　 老许感兴趣的并不是书，而是两包“橘子”牌的雪茄烟和一包鱼肉罐头。老许是一个很聪明的孩子。
　　 在恩宁山下，我们的村子旁有一个小寨子，寨子上面有我们一年四季想要的好东西。春天寨子上的迎春花最先开放，我们在寨子上春天采花摘杏儿，夏天有青色的苹果和硬邦邦的桃子，马上秋天的时候，又有灌了油的核桃和红着脸的柿子。我和老许就坐在通往寨子顶上的斜路上。
　　 老许嘴上叼着一根雪茄就抽了起来。
　　 你竟然抽烟？我惊讶地叫了起来。
　　 怎么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抽烟，我费那么大的劲儿拿它出来做什么？有本事你再跑。
　　 我转身、跑了几步，又停住了。因为我看见从下面拎着篮子往上走的芙蓉和她姐姐莲花。
　　 你跑啊，正好我可以告诉芙蓉，你送她的那本《红楼梦》是从村委会的旧院子里给偷出来的。
　　 见我没有再跑。老许说，来，兄弟坐下。一会让芙蓉和她姐姐莲花一起来吃鱼肉罐头。
　　 我乖乖地停了下来，回到了许阳的旁边。许阳把烟灭了，烟头扔在地上，用自己的黑布鞋，踩着，脚尖使劲地在地上转了两下。然后弯着腰拎起鱼肉罐头。走，我们再往上面挪挪。
　　
　　 我和老许站在寨子上面的葡萄园里，那个时候刚刚是春天，迎春花刚刚谢了，葡萄架长着嫩绿的新叶。
　　 芙蓉……你……你吃罐头么？我对着刚刚上来的芙蓉说，特别好吃。
　　 你说什么？芙蓉诧异。
　　 我强调了一遍。是鱼肉罐头。对于罐头，双水镇的孩子都不太陌生，因为镇上就有一个罐头厂，而且芙蓉和莲花的妈妈就在罐头厂工作。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们这些小孩子平时也很难吃到罐头，更别说是鱼肉罐头。
　　 芙蓉先是一惊，但是看见鱼肉罐头是在老许的手上，便摇了摇头。我转过身，许阳拿着鱼肉罐头在冲着莲花和芙蓉摇了摇。
　　 倒是莲花使劲地点头，挣脱了芙蓉的手，跑到老许的前面，夺过了罐头。
　　 芙蓉也跟着跑了过去，从莲花的手中又夺过罐头。放在了许阳的前面。
　　 莲花急了，她对着芙蓉比划着什么。
　　 芙蓉摇了摇头，对着莲花摆手，这不是妈妈的罐头，妈妈的罐头在家里。芙蓉把鱼肉罐头放在地上，拉着莲花就要离开、
　　 倒是老许直接从腰里拿出来一个小刀子，对着鱼肉罐头的盖，扎了一个“十字形”，然后又用刀子把盖子别开，翻在上面。那刀子折了回去，拔出来一个叉子。老许用的是一个多功能刀子，里面不仅有刀子，还有叉子，勺子和开啤酒瓶的开瓶器。
　　 他把叉子插进挂头里，插中一块鱼肉，拿出来，递给芙蓉，芙蓉不动，他又递到了莲花的面前。莲花像是刚才夺罐头一样，从许阳的手中夺过叉子，就吃了起来。鱼肉罐头刺少，吃起来很香。老许伸出两个指头从里面夹了一块。然后又把罐头递给我。我没有接。虽然心里很想吃，但是芙蓉不吃，我也一定不能碰。最后看许阳并没有什么恶意，芙蓉也跟着吃了起来。一瓶罐头很快就被我们四个人吃完了。
　　 老许合上刀子，用手背在嘴角边，左一抹，右一抹。然后站了起来。问，鱼肉罐头好吃么？
　　 芙蓉还是不说话。倒是莲花使劲地再点头。
　　 老许把嘴巴贴近莲花的脸。我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莲花一直点头。然后就拉着芙蓉走了。
　　 你对莲花说什么？我问老许。
　　 没什么。我就是亲了一下她的耳朵。
　　 不要脸。我冲着老许说。
　　 他抓住我的衣服，把我拎在半空中。凭什么你可以抱芙蓉，我就不可以亲莲花一下。
　　 放下我。老许把我放了下来。我整了整衣服。
　　 可是她，她是哑巴。
　　 哑巴怎么了？她长的比芙蓉漂亮。不是么？
　　 莲花确实长得比芙蓉漂亮，大芙蓉一岁。可就是一个哑巴，上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我暗自低吟。
　　
　　 3.
　　 后来老许又喊我去拿罐头，我不去。他说，水生，你别以为自己是清白的。别忘了，你也是翻过村委会旧院子围墙的人。再说了，那些罐头，即使我们不去拿，也总有一天会坏掉的。
　　 一同去的还有小三，陈亮。出来以后，我们还在寨子上面的葡萄园里吃掉，罐头瓶子就从寨子上面撇下去，根本没有人会知道。有时候，莲花也去，有时候不去。莲花去的时候，他们就逗莲花。莲花不去的时候，他们就抽烟。不过早已不抽雪茄了。陈亮说那种烟没有味道，改抽窄版的“金丝猴”。他们俗称“窄版”。我不抽，小三就说，水生，你没种。我说我有，
　　 那你把裤子脱下来给哥哥们看下。小三说这话的时候哈哈大笑。陈亮和许阳也跟着笑。
　　 我不脱。小三朝我走过来。
　　 你要干什么？我看着叼着烟一摇一摆走过来。身子往后退。
　　 小孩子。没事就别在大人跟前凑热闹。
　　 我才不小呢？大家都上三年级。我争辩。不玩就不玩，我才不稀罕呢。我说着我要走开。
　　 陈亮不让我走。你回去给我爸告状怎么办？
　　 我说我不会说。
　　 他们不相信。
　　 我怎么做你们才相信。不信你问许阳，我从来都不骗他的。不信我可以对天发誓。
　　 那些都没有用，小三狰狞地笑了一下。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也抽一根烟。
　　 我……，我继续往后退，我不会抽烟。
　　 不会抽也得抽。小三把烟插进我的嘴里，我不说话了。他给我点着。我吸了一口，呛住了，眼泪差点流了下来。
　　 他们看着我，咯咯地笑。这帮坏孩子。我扔掉烟，转身跑了。没有人追我，身后的笑声更加肆虐。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跟着老许他们一起去翻围墙进旧院子偷罐头。想必那些罐头应该被他们吃饭完了吧，不过他们又去寨子下面的那个废工厂。废工厂只剩下一些破旧的机器。大的已经被人家卖了。老许他们每次去弄些破铜烂铁，卖了，然后买烟。买罐头。这些充斥着坏事的小学四年级已经和我无关。我做一个好孩子，成绩突飞猛进。陈亮每次都来我家抄我的作业。
　　 冬天老许会去恩宁山下套套野兔。用那种盖房剩下的细细的钢丝，弄成伸缩的圈套，放在
　　 兔子上坡的道路，然后两边用一些枝条和腐叶遮掩下。上了套的兔子，吊在半空中，越是挣扎，越紧，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就可以拎着兔子回来。
　　 他们一般不敢在自己家里煮兔肉，就拎到我家。因为我并没有去捉兔子，所以父亲也不会怪我。而且父亲高兴的时候会露一下自己掌勺的手艺，拿手的红烧兔肉，吃得孩子们越是喜欢。我叫了芙蓉几次，她都不肯来我家一起吃兔肉。倒是莲花跟着常来。她的脸越来越红润。许阳把剥下来的兔皮给莲花做成手套，白茸茸，暖烘烘的。芙蓉没有。
　　
　　 4.
　　 次年的夏天，我看见莲花，她一个人拎着一篮子衣服上寨子，寨子上有一个水坝，一到夏天积很多水，以前有孩子在里面游泳，后来有小孩被淹死了，也就没有人在里面玩了。倒是偶尔，有人在洗衣服。
　　 我问莲花去哪里。她指着上面。
　　 我又问她芙蓉在家么。莲花摇摇头，还是指着寨子上面。
　　 我跟着莲花上去了。离得很远。但是我还是看见了老许，小三和陈亮，他们在葡萄园吃葡萄。脚边还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酒。
　　 看见莲花，老许就朝着莲花招手。莲花跟着过去了。我离得太远，不知道他们在跟莲花嘀咕些什么。然后我就看见莲花就跟着他们走着，出了葡萄园，穿过一片透不过气的玉米地，在一个苹果园下面停了下来。苹果树上结着青苹果，下面是遍地的红薯蔓。
　　 许阳先是摘苹果给莲花吃，莲花笑了，啃着青苹果，冲着许阳笑。许阳抱住莲花，强吻莲花的脖子。莲花不笑了，身体挣扎着往后退。手上的苹果和一篮子衣服全掉在地上，莲花被红薯蔓绊倒了，跌了下去，许阳也跟着到了，重重地压在莲花的身上。小三和陈亮在一旁站着笑。我大喊了一声。
　　 陈亮说；老大，有人。
　　 老许一下子给停住了，从莲花的身上起来，站了起来。我被陈亮和小三捉住，拉到了苹果园里。
　　 又是你小子跑来坏事。再喊我阉了你。陈亮大骂。
　　 莲花在地上哭，上衣的纽扣掉了，衣服不整，露出略有些饱满的乳房。
　　 我的肩膀依然被他们压着，似乎干坏事的人是我。放开我！再不放我就喊人了。
　　 许阳抽了我一巴掌，放你？没门。
　　 把水生衣服扒了，我让他喊，让他跑。
　　 我真的被他们扒光了衣服，害羞地蹲在地上，不敢看许阳，更不敢看莲花，甚至我有些侧背对着他们，捂着自己的私处。小三和陈继续在一边放哨。
　　 许阳应该是有些胆怯了。我感觉到了他的犹豫，希望他可以住手。但是没有，我还是听见莲花的挣扎，喊叫，接着是呻吟。然后就没有声音了。我试探性的偏了下头，有血，在莲花的身子下面，滴答在红薯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