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散文】与君纪
[谁与你泅渡一个世界,共一场生死?]
相思总是如此轻易将记忆攫取,分明是将将离别却又似熬过了多少个寥落的年复一年。幻想的温暖努力对抗寂寞的地冻天寒,凋敝的梦田再也开不出绚烂的花朵。
回忆那些错将时光许给孤独,执着的一个人演绎地老天荒的日子里,总有狂风卷过铺满苇草的高岗,恣情地欺侮着麦田间粗鄙的守望者。总是如此,不过如此,以为不如所料,恰每每竟如所料,惯于一个人用虚无美好的谎言应对孤独残忍的凌虐。说不清千年之后为我扬一抔净土掩半世的琉璃,又会有谁肯在荒冢前为我清歌一曲,荡平宿命的沟沟壑壑,荆棘丛生?
彼时饮星辰,碎清霜,破云荒梦境,硬生生将满腹的柔情弃置在着满红锈的炉火,铸一柄屠城黑金。青丝挽过年少清澈的梦幻,金戈铁马,守三关雁门。
我在仓皇的岁月里涉水,斑驳的往昔碎在时光尽头随浪花湍流而过。我以血肉模糊的伤痕告慰记忆里的欢乐去,离别苦,将浮萍般的聚散悲欢携于行囊之上,以为这即是真实的命运,带着与生俱来的伤痛与不甘,陷于与周遭和自己艰难的角力中,至死方休。
三分白雪归向青冢,踏过枯骨千刃,何时才见歌舞昇平,海晏河清?
自此一个人吞咽下寂寞漫长的时光,与明烈日光下的影子刀光剑影,青梅煮酒。自说自话,自导自演。
人说,爱一个人爱的太深,人会醉,而恨的太久,心也容易碎。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等待,而我却甘愿与故园枯朽的藤架一同拒了那盎然的春意,静默敛起几生几世娇媚的颜色,只为在你偶然回顾的瞬间书一卷兰亭序,奏一曲广陵散,盘剥相思作茧,为你裁度一袭锦衣,借三两清皎的月光袖舞流年。
一生的光阴不过露水般,于夜幕荒原中茂盛的绿意中衍生出晶莹的情怀,最终也只是在日正当中的灼灼中垂死挣扎。譬如蜉蝣,朝生暮死。生于兹,亦陨于兹,这是命运之轮的轨迹,莫不如此。
立春之后是惊蛰,惊蛰之后就是清明,四季轮回分明。我呼吸花朵和泥土的芳香,聆听风花雪月,我知道,这是生。是时间折射于弱水之上的幽微光亮。这足以使我们轻信,更有勇气在艰难的尘世踽踽独行。
忘川之上洋洋洒洒开满殷红的曼珠沙华,如满山赤红的火焰。所有人都小心翼翼徒步于弱水之滨没过视线的芦苇间,避之不及那微弱光亮下来自鬼蜮熠熠生辉的妖娆。每个人都知道,一旦离开这光,逆流直上,吞噬我们的只能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是死亡。是一个人肉体的停顿,不再呼吸,不再行走,不再思考,曾经在乎的,追逐的,苦心经营精心计算的一切都将失去意义。佛曰:镜花水月,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活着的时候挥霍爱情,享受情欲欢愉,妄许天长地久,莫不知肉体的欲求从来抵不过流年暗换,到头来不过一具棺椁,在山野中求方寸之地。最后连坟前倔强的突兀也被磨平,累累白骨风化而去终成为天地之间一粒微尘。
死亡的力量就在于总能够清晰的映照出活着的龃龉。它远非生的对立,而更像是彼此映照在同一面镜子中的影像,一同潜行在时光的两旁,不离不弃。
或许,这便是生命的奥秘。于生之门窥探死亡,对痛苦的担当如同对喜悦的渴望,需淡薄以待,清风朗月,寡欲清欢。
而我,此刻却是如此的恐惧衰老与死亡。
黑格尔说,存在即合理。那么,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成全与你的一段邂逅,悦纳你的盛世明媚。
你还未来,我如何甘心让步于时光,任由岁月将青丝研磨出成片的霜雪。
我等你,三生三世。在漫长的日光里,将鲜嫩的希冀还如春般青绿自心尖摘去,熬煎成茶。只盼你能再快一点,许在我青春偃旗息鼓前亲手为你奉一盏醇厚浓郁的而又欲罢不能的茗茶。当茶香熨帖过记忆,你是否记得此去经年,我始终如昨。
我是如此恐惧,我怕来不及,那么深刻的爱你。
我是如此恐惧,我怕来不及,应承你的天长地久,沧海桑田。
[你是我须臾不离的胎记,我是你宿世不忘的烟花。]
邂逅是我在灯火辉煌熙熙攘攘的长安街头掀起你的昆仑奴,蓦然回首,你一笑倾城。
想来,那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许是记得那时多半的言谈与事情,宛如漂过雨水的阳光,褪色之后愈加温存,贴合记忆的形状。那时,是放肆心有不甘的女子,耽于一个又一个未竟的幻梦,在真实与虚构的边界生生死死,反复记录,悲欢得失离别更迭的太快,想要活的真切却寻不得任何的依傍,是遍寻不得的孤立无援,于是佯装快乐,自欺以及欺人。希冀以此过渡荒芜,越过自己与周遭的断层,安身立命。
许多事情,无可避免。如同伤口,愈是遮掩便愈是疼痛,腐烂的血肉上开出绚烂的花朵,便以五内郁结的鲜血灌溉,心知总有遮天蔽日的一天。
伊始便知你是不同的,那是一种勿须多言的领悟和心领神会的默契。素喜故事里的一见钟情,仿佛是只有这初见的倾心才少了过后的世故与多灾多难犹豫再三。
将你悬于心上,却执意将你置于荒凉之境,同那些将忘未忘,舍不得丢不掉的梦一起掷于废弃的酒窖,借由岁月沉淀的泪泉自酿一碗孟婆汤,妄图将前尘往事尽数忘了去。心想,如此便好。似凤凰涅槃,灰烬里脱去旧衣,终可如初生的婴儿般洁净自然,惹人怜爱,而远非此刻的面目可憎,令人生厌。
我想,你当是明白的,你自然是明白的,各自不过求一个心安,其他都不过问。
那些时日,我依旧是我,人前喧嚣肆恣,与识得的人赌书斗茶,赢得欢笑满堂,却在人后只影描摹,泼染蛱蝶,将绵密的情愫缝入香囊,着了芝兰希求欺瞒过芒刺般落在身上的眼睛。
我是快乐的,我须是快乐的委曲求全,快乐的麻木不仁。我懂得,唯有这样才是称心如意,才是乖觉可爱的。
并非善言的女子,亦不是眷于新鲜与热闹,是真心惧怕了静默里空气断裂的声音,觉得那样的尴尬总是代表了疏离,紧随其后的必然是彻头彻尾的遗忘与失去。这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因此,总费尽心力去留存下些许温暖。欧阳锋说,当你不能够在拥有,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另自己不要忘记。我想,既然不能醉生梦死,之后漫长的时光总可以凭借记忆苟活,也许不会太难熬。
于是自得其乐的将这样的日子延续了一日又一日,不主动,不靠近,亦不拒绝,蜗居在一隅看身旁的人来了去了,留下的便报以微笑,离去便轻挥衣袖,赠予几两清风,淡淡一句安好便如同指尖轻描淡写的弧度,未及起任何的涟漪便迅即的消失。
任谁在繁华里来去自如,我却愿意独守这一帆乌篷小船,等谁盈步而上,怀着一腔义无反顾的温柔,想着可以为他度一切苦厄。
白头如新,倾盖如故。这算不得是罪过,命数里早已写好的结局。有些相识注定是为了相忘,遇见一辈子只是为了成全一次邂逅。高朋满座却无一人识得琵琶之后的半面红妆,离散之后的杯盘狼藉,如何慰藉素手谱写的三行清韵。如同迁徙的候鸟,来自不同的海域,偶然栖息于同一片岛屿,分食一抹新绿而显得格外亲密。深秋来临,不管曾经多么亲厚的感情也总要割舍,无法过期居留总要舍得。我们又将重新起航,在陌生的行旅中再一次演绎遇见与分别。
这样的日子,总归到行至末路的那天。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诗里这么说。心渐进凉薄,寻觅至今只想求一个可以坦诚相待的人,不料也成为难全的心愿。
知道怨不得别人,是难以面对己心,惯于用一种近乎严苛的态度审视短而无救的生命。将情绪连同记忆一起系入锁心,扣于太湖源那锈迹斑斑的同心锁链上。风吹日晒,等待了多年以后有人还能在众多的期许中一眼识得,怦然心动。
自始至终,懂得的恰只有你。
念书的时候偏爱这么一句,我行过很多的路,走过很多座桥,看过很多次云,喝多很多好酒,却只遇到过一个正当好年纪的人。
此刻倒觉得应了景,缘分委实是一种奇妙的东西,两个素不相识的人在茫茫的人海中望见对方,彼此又觉得仿佛是前世今生有约,想他年是否可以在掌心结出纠葛的曲线,那便是爱情。他们说,爱情就是多巴胺作用的结果,其实吸毒和吸烟一样可以刺激多巴胺分泌。我想,或许爱情和吸烟吸毒有某些特质是相同的,比如轻易的幻想,还有刻骨噬心的瘾。但爱情相对温柔的多,不言不语,不来不去,于极盛的欢乐里对照彼此眼中完美的倒影,更加迷信于相爱带来的快感。所以,爱情成为每个人孜孜以求的必需品,巧取豪夺或者贱价出售。
总有人是清醒的,比如你我。
因为太在乎,所以总不愿意去触碰。生怕一不小心断绝了后路,将对彼此的怜惜搁置于悬崖一边,进退维谷,落得一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未必没有渴望,只是心中都惧怕亲手毁弃如珠如宝的相遇。
我们大抵是相似的,虽然起初都怀着一颗恭谨怯懦的心漫步于荒原之上,亦步亦趋,但我就是这么的确定,带着盲目的自信与决然。
在一个充满了死亡,谎言,背叛,欲望的成人世界里,是否能够有古典洁净的情感存在。
年轻的时候渴慕过轰轰烈烈策马奔腾踏翻尘世的洒脱,不管不顾将自己与爱情置于风口浪尖之上,仿佛只有此经历过此番检阅才能够得上苍天可证,日月可鉴。谁说漂泊太久会爱上宁静,在这行将就木的残年却偏偏爱上细水长流般绵长悠远的情感,一个人的时候会默默的吟诵,生死挈阔,执子之手,抑或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古典的爱,应该就是这般的模样,在黑暗中没有任何声响静悄悄的绽放出一树的繁华似锦,点燃一簇小小的火焰,温暖淡定,照亮你我便已足够。
洁净的爱,应是如稚子的眼眸般清澈无辜,也许会迷惘,受伤,但一定是不含任何功利性,也全无私心,只是想用全部的爱恋给你一个色彩斑斓的梦。
曾说,爱上你,你便是我的宗教。不能与你同生,定要与你同死。共居一穴,同葬青春,以你的姓氏过门。
这样的感情,存在就是为了作为信仰。
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将爱当做信仰来追求和寻找,廉价的若是自己,何必带累爱情也沦为工具,消解寂寞,予取予求?
我是自恋的女子,认为你必定也是忠诚的信徒。
不然为何在很久以后,亦会随我定下一生一次的鸳盟。
想来当时的我们应该是各自园囿在一个无法走出的悲苦里,自觉无力承载那极大的耐心与容忍。
恍如蹒跚于岁月脊背的燕尾蝶,寂寞的行路之后相遇,明知道一曲圆舞之后要各自天涯,因为交媾时的尽欢,必得承受分别的惊慌与疼痛。
你是冷静睿智的男子,不轻易做决定。
我已早早打定主意,不轻许诺言。
至此,也从未对当初的犹疑有过半分的后悔,笃信一见钟情,更欣喜深思熟虑后的长相厮守。我们的爱情向来不是临渴掘井,兴之所至仓皇的结合。
幸也,何德何能得你如此厚爱?
[为你走笔青花落天涯两端,作罢你我枯灯照影的年华。]
犹记得那年繁华,两两相望。你为我万水千山,一路行驿,踏马而来,我为你倾一生的相信,焚一径香,掌灯相候于你必经的栈道,在漫天的花雨中站成亘古不变的温婉模样。
那一年,越王城的桃花开的正好,漫山的粉白竟有些着锦烹油的热烈。心下是喜爱的,却总有隐约的不安,生怕这一夜的雨打风吹去,万千的颜色碾作一剂轻尘。愈是美好,死便愈是惨淡。一夜之间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于极盛的韶光里跌宕尽生命的曲折。饕餮盛宴终不过一纸凄凉色。
大抵每个人都会经历那样的一段时光,迅即的成长,睡觉的时候可以听到身体里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是雨后麦子的拔节。清晰的感觉到老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只待一个契机,朝圣完毕交代完这一辈子的功过便坦然的离去。
如此,便常常觉得力不从心。努力的奔跑却仍有太多的来不及,时间久了,渐渐怀疑起生的意义来。譬如迷失于风里的行船,四目望去除了海水还是海水。没有岸,你一个人,开始的时候挣扎,而后终于明白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于是,你变的安静,像海水一样安静。你知道,死亡总会降临,或早或晚而已。
看,我一直是这么浅薄和无望的女子。
并不常能够见你,我亦偏安一隅躲藏在暗无天光的角落自给自足。以为生活就是如此,习惯孤独就不再计较是否欢笑与悲伤对等。
彼时,正努力的完结生命里一段极为灰暗的日子,耗尽心力与一个腐朽的自己作战,隐忍的伤害,以为唯有此方可洗尽满身的罪恶。
明白这不过是一段难以为继的和平。
夜夜失眠,黑暗里惶然的等待天明。知你不记得,因为那时你尚无法识得我。歇斯底里的时候曾寻觅过你。想要诉说却无从表达,莫不是将你当做了溺水时救命的稻草,为何偏偏想起你。
传简讯给你,然后决绝的阻断回音。深恶痛绝自己的可耻,从未想到自己会依恋另一个人的温度。
再一次相逢,恰是很久以后的事情。
我带着满身的伤痕安然撤退,却在躲避风雨的时候遇到你明媚的笑容。淡淡一句,你还好,我很好,礼貌的生疏。
好有韵味啊
我羡慕嫉妒了~~
这文笔真心是别人学不来的
美文拜读了。。问好微雨晚晴老师
撒花,撒花~~
师傅,我是来打酱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