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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十五至十七

作品名称:婚契      作者:庄生晓      发布时间:2013-04-02 11:56:53      字数:8039

  15
  虽然杨梓华知道苏兰和孙明哲的关系升温得很快,也多次看见他和她手牵着手招摇过市,可是他的信仍然像鸿雁一般不停地朝苏兰那儿飞。十一月中旬,有一天的课后,苏兰把一个大大的手提袋放到他的面前,淡淡地说:“你不要再写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以后还是做同学吧。”然后扭头就走了。杨梓华没有反应过来,他慢慢地打开手提袋,往里一瞧,明白了:那全是自己写给她的信,而且大部分都没有拆开,原封不动地躺在手提袋里。杨梓华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颓然地坐在椅子上,脸朝着窗外发呆。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黑了下来,上晚自习的同学正陆陆续续地往教室里走。一阵冷风吹进来,寒凉彻骨,将他惊醒,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吃晚饭--可是他并不饿!
  他站起身,平静地走回寝室,把手提袋放到桌上,拉开台灯,坐下来开始发呆。这样的结局他是早就预料到了的,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早--可是又有什么理由让它来得迟一些呢?该来的一定会来,或许早点到来会让他解脱得更早,伤心的时间更少一些--他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沙沙作响,不时有一片黄叶自窗外飞入,落到他的书桌上。“落叶他乡树,寒灯独夜人。”情境何其相似,“是秋叶如我,抑或我如秋叶!”他轻轻叹息一声,回到现实中来了。他将袋子里的信件整整齐齐地摆到桌上,一封封地察看,他发现,除了最初写的三封信之外,其余的信她根本就没有看过。他的心一下子就被深秋的风吹透了,冰凉冰凉的,他想哭,可是哭不出来,仿佛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头,好难受……
  他似乎明白了,天与地的距离不是凭一厢情愿和痴心妄想就能缩短的!
  
  你看那伤痕永不痊愈了一一成为胎记在往生的路上
  如花开落使你可以辨认
  在永世的河边以莲花赎罪
  --蒋勋《殉情》
  
  16
  自从确定了与孙明哲的恋爱关系之后,苏兰就想跟严绍成--当然,还有杨梓华--把事情说清楚,让他俩不要再枉费心力了。她不想伤害他们,她很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严绍成:他为自己付出了这么多,难道最后等来的就是自己已经成为别人女朋友的结果。她很难受,无处排遣,突然想起了房间里的那架久违的古筝--从她决定考研到现在有一年多的时间没有弹过它了。她在古筝前坐了下来,揭开落满灰尘的琴罩。
  思念的麦子
  
  麦穗在风中招摇
  遥远家乡的酒浆
  浸透了麦子们的劳苦
  我原是一粒落伍的麦子
  被驼铃带到思念的地方
  在你的琴弦上起舞
  你看啦
  那散落一地的琴谱
  是我的赤脚走过的丝路
  谁在弹唱那首千年的曲子
  从日出到日暮
  这是杨梓华第一次看到她弹古筝后写给她的一首诗,当时她看过之后笑了笑,随即扔到了一边,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了起来。她轻抚琴弦,弹奏一曲《平湖秋月》。一曲终了,仍然心神不宁。她拿起手机给严绍成打了个电话,约他明晚八点钟去衡山路那间他很喜欢的酒吧聊天,严绍成一口答应;至于杨梓华,她实在是不愿意和他约会,那么干脆痛快一点,将他写给自己的信直接退还给他。
  第二天上完课后,她走到杨梓华面前,将装满信的手提袋放在他的课桌上,她想不出该说些什么,因为太讨厌他了,最后面无表情地说:“你不要再写了,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我们以后还是做同学吧。”说完扭头就走了。
  晚上八点,苏兰准时来到酒吧,看见严绍成已经等在那里,这是她第一次约他。严绍成虽是一身休闲装,但绅士气十足。他微笑地看着她,对自己似乎有十足的信心;苏兰则默不作声。时间久了,气氛有些局促。严绍成想她毕竟是一个学生,脸皮薄,不好意思开口,于是拣一些轻松的话题来改变这种气氛。苏兰不愿在这种暧昧的地方呆太长的时间,于是鼓起勇气,开门见山地说:“你认识孙明哲吧?”
  严绍成吃了一惊,心想这不是废话吗,这么大的一个情敌他怎么会不认识--他忽然意识到她在与他的约会中提到孙明哲这个“第三者”肯定有很深的用意,他平静地回答道:“认识,他怎么了?”
  “我和孙明哲已经确定恋爱关系了,也就是说,我现在是他的女朋友!”
  这句话对他的打击非同小可,他想孙明哲只是一个后来者,怎么就居上了呢?他曾打听到孙明哲是个地道的花花公子,苏兰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子和他纠缠到一起会有什么好的结局?他心里酸溜溜的,又不好发作,说:“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就是为了专门告诉我这件事?”
  “是的,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费心了,我们以后就做普通的朋友吧,这样大家都开心。”
  严绍成觉得苏兰真是单纯得可笑:现在这世道,已婚男人养三妻四妾的例子到处都是,已婚女人有几个情夫也很正常,一个未婚女孩子有几个男朋友算什么?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我现在兵马未动你就叫我鸣金收兵,怎么可能!”他心想。
  苏兰见他不做声,以为他默许了,问道:“你觉得我的提议如何?”
  严绍成笑笑说:“追求一个女孩子是我的权利,我不认为你刚才说的与我追求你之间有什么联系;再说你又没有结婚,我这么做也没有道德上的禁忌啊。”
  “可是我不希望这样,不希望伤害任何一方,大家开开心心做朋友不是很好的吗,为什么非要拼个你死我活呢?”
  严绍成觉得这个问题没有争下去的必要,于是说:“我们谈点别的吧,总之你不能限制我的自由。”
  “你说得很对,我没有权力干涉你的自由--我正在赶一篇论文,现在先走了,再见。”苏兰平静地说完,站起身来,叫服务员埋单,然后走人。
  严绍成独自坐在那里,感到意兴阑珊,想离开,腿却挪不开步--他不知道去哪,他的房子太大太冷清,虽是他的领地,却被黑夜占领,令他望而生畏--《围城》里高松年的话可以概括他的感受:“不回去觉得这夜还没有完,一回去,这夜就算完了。”
  不知何时一个身材性感、烫着卷发的女人在他对面坐下,冲他微微一笑,露出雪白的牙齿,他看到了她眼里的孤独和寂寞--她长得不难看。
  “一个人?”她问。
  一种熟悉的感觉向他袭来,他沉吟片刻,向对方报以微笑,说:“你喜欢什么?”
  她点燃一支烟,轻轻吸了一口,然后优雅地吐出烟圈,说:“我喜欢在深夜里抽烟、喝酒,你呢?”
  严绍成喝了一口威士忌,说:“我喜欢在深夜里抽烟喝酒的女人。”
  她微微一笑,说:“你很讨女人喜欢。”
  ……
  严绍成从宾馆里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老高了,心想现在上班肯定会迟到。干脆跟老爸打个电话说自己在拜访客户,今天不回公司了。
  昨晚他和那个女人在一家宾馆里开了房,和所有发生一夜情的男女一样,第二天早上便分手。不过她似乎对他很依恋,想留下他的联系方式,他说他是到深海出差的,过几天就要回北京,他们之间没有这个必要,省得以后牛郎织女似的,麻烦。
  昨天他的酒喝得有点多,到现在头还有点疼。他在路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心里空荡荡的,找不到支撑点--他觉得很对不起苏兰。虽然一夜情这个东西在深海这座大都市里已经司空见惯,男女由于彼此之间没有感情的付出而没有心理上的负担,可是他仍然非常后悔:认识苏兰之后,他的生活开始变得积极和有意义,充满阳光;他不再是一个浪子,已逐步走上人生的正轨;可因为昨天一个意外的打击,差点让他前功尽弃!
  这个时候他心里头想的,全是苏兰的音容笑貌--他不会放弃的!
  
  17
  杨梓华这几日头脑有些发昏,像一具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己干了些什么;或者说像一只无头苍蝇,做起事来毫无头绪,比如想去打羽毛球,走到半路才发现没带拍子。一天中午,苏教授打电话过来说好久没和他聊天了,问他晚上有没有事,没事的话就到他家吃饭。杨梓华客气地说不要在家里吃,免得麻烦苏兰做饭,就到外面餐馆吃点饭,喝点酒,方便些。苏教授想了想,答应了。
  这家餐馆叫“老糊涂虫”,老板是湖北人,和杨梓华是老乡。餐馆内的装潢虽简朴却极有特色,还有一些标语,譬如:“别人笑我太糊涂,我笑别人看不穿”、“酒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巧取但不豪夺,谋财但不害命”、“带二奶小三吃饭请出示身份证,否则莫连累小店”……“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指湖北人的狡猾或聪明;不过这个老板挺实在,饭菜不仅干净而且分量足,杨梓华经常照顾他的生意。
  两人坐下,点了菜,先让店家上了一盘花生米和一盘毛豆,然后开始喝酒--杨梓华太需要酒和朋友了,这两者可以使他思路开阔;让他激出智慧的火花,理清纷乱的思绪;为他点燃黑暗海面上的航标灯。
  “你今年多大了?”苏教授问他。
  “二十八。”
  “有没有找对象?”
  “没有。”
  “你是从农村来的,到了这个年龄还没结婚你父母一定很急吧?”
  杨梓华呵呵一笑,说:“我妈现在每个星期跟我打一次电话,说的就是这事;还说如果外面没有合适的,就帮我在老家找一个老实一点的农村姑娘。”
  “那你为什么不找一个呢?要求太高?”
  杨梓华苦笑一声,喝了一口酒,说:“恰恰相反,我一个农村来的,自身条件又不好。”
  “你说一下你的要求,我帮你物色一个,我有很多同学和朋友都在深海,这件事应该不难。”
  杨梓华喝一口酒,说:“您别说笑了,您认识的都是达官贵人;加上深海女孩现实得很,我看还是算了,多谢您的好意!”
  “你呀,不能妄自菲薄--这么多女孩子,总有一个是有眼光的吧。说说你的要求。”
  “首先得是个女的。”
  “你在跟我开玩笑?”
  杨梓华笑着摆了摆手,说道:“多谢您的抬举,只是我现在正读书,应以学业为重,我打算今年发表一篇好的论文呢。”
  “貌似这些话是我对那些以恋爱为专业的学生说的?”
  杨梓华不置可否,低头吃菜。
  “既然你不好意思,那我替你说出来--苏兰怎么样?”
  杨梓华心里猛然一震,筷子几乎脱手,口里的食物也差点吐出来,他赶紧把它吞了下去,又喝了一口酒才恢复镇定--他不知道苏教授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千金小姐,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你弄错了,苏兰十五岁以前都是在农村的外婆家度过的,她也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村姑娘,她很懂事的。”
  杨梓华相信苏教授的话,因为苏兰的穿着打扮和那些时尚前卫的深海女孩不一样,自有一种端庄典雅的气质。
  “这个这个……我还没有想过呢。”杨梓华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苏教授微微一笑,说:“你别骗我了,我可是见过那些信;虽然信的内容我不知道,可是信封上的字迹我倒是认得的。”杨梓华大惊,刚刚喝到嘴里的一口酒忘了咽下去,顺着嘴角流了下来,滴到衣服上。
  苏教授看了看他的样子,心想自己的判断七八成是对的,又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写了那么多封信,有很多都是我收的。你的字写得很漂亮,很有特色,所以我认得。”
  杨梓华的头上冒汗了,他知道再隐瞒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他喝干一杯酒--此时他已经喝了三瓶啤酒,酒劲渐渐上来,借助这股酒劲,他说道:“是的,我曾经追求过她,可是现在我差不多--放弃了!”
  “为什么?”
  “世界上最宝贵的便是一个‘缘’字,我和她之间恰好就缺少这个字,不可强求;所以与其进取而忧心,不如退却而宽心。”
  “好一个‘知难而退’,我也听说过世上最难解的是一个‘情’字:亦刚亦柔;欲断还连;剪不断,理还乱。你‘情’字既未解开,怎知无缘?”
  “既无缘,何谈情?”
  “世人都说‘情缘’,可知‘情’和‘缘’不可分割,你现在就放弃,是否有些可惜?”
  “这种追求对我已无意义,对她毫无作用,这样下去对她和我都不好。”
  “好,我们暂时不谈这个问题--我问你,你如何看待婚姻?”
  “对我来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归宿。一个人的事业即使做得再大,他也必须有一个根,那个根便是家庭,就像树木若想茁壮成长,在看不见的地下应该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强大的根一样;否则便如浮萍,随波逐流,禁不起风吹浪打。
  “人的一生,事业是爱情的基础,爱情是生命的延伸;人可以没有爱情,但不能没有事业,孔子说知其不可而为之,应该是对事业的注解,而对爱情无效。”
  “可是很多人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怎么理解?”
  杨梓华笑了笑,说:“无非两种解释:一,这是花花公子或多情小姐们游戏人间的借口;二,这是心智稚嫩的人不成熟的婚姻观。
  “第一点。如果婚姻是爱情的坟墓,那自古以来还要婚姻干嘛呢?对花花公子或小姐而言,感官刺激是最重要的,爱情--或者说虚伪的爱情--只是用来达到目的的手段。从社会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些人穿梭于各个社交场合,猎艳寻欢;久而久之,行动变成了习惯,习惯养成了性格,再也难以改变。这种性格驱使他们寻找猎物,当需要用婚姻来达到目的时,他们会毫不犹豫地结婚;当新鲜感结束,婚姻便落下帷幕。
  “他们从来不缺玩伴,不过他们也许永远领会不了爱情的真谛。就像吃饭穿衣,锦衣玉食会引起一些人极大的兴趣,可刺激是短暂的,时间一长便索然无味;而食之真味,他们难以知晓。
  “出生在威尼斯的大众情人贾科莫?卡萨诺瓦,是十八世纪享誉欧洲的大情圣,叫得出名字的情人就有一百多个;不过最后他在梅毒的困扰下潦倒而死。在生命的最后几年,他似乎没有得到情人们的照顾,唯有写自传自娱,结局悲惨。[1]
  “莫里哀的《唐璜》中,情场上数之不尽的胜利与征服麻木了唐璜,使得他丧失了爱的感觉。最后,他落得身陷地狱的结局。[2]
  “现在的很多中国人喜欢搞开放,美国人的那一套他们好像全部学会了;可是有一点他们好像忽略了:大部分美国人其实很注重家庭的,比如‘阿波罗16号’的宇航员查尔斯?杜克曾将一张全家福照片放在月球表面。如果是有个中国人登上了月球,我估计他会写‘张三到此一游’或者像孙悟空一样尿一泡做个纪念。
  “第二点。心态稚嫩的人在婚前只看见对方的光环,忽视对方的黑暗;婚后只看见对方的黑暗,忘了以前的光环;于是厌倦顿生,积累到一定时候,婚姻便是爱情的坟墓了。”
  苏教授点了点头,说:“你讲的有些道理。对于你所说的‘婚姻是爱情的归宿’,如果有一对自愿结合的夫妇,他们在婚后的岁月中因某些问题感情出现裂痕,最终导致离婚,这能否用你的第二点来解释?”
  “能。
  “还可以做一些延伸。首先,凡事无绝对,即使是自愿结合的夫妻,在做决定时也许并不一定是由于爱情,或许是纯粹受到其他方面的影响,比如父母的意愿、物质的吸引或者金钱的诱惑等等。我们剔除掉这些特殊的例子。
  “我说的婚姻是在一方对对方的人品、性格和修养这些重要因素非常了解的情况下作出的理智的决定。因为只有人类存在婚姻,所以它应是精神上的约定,或者说誓言;因此,婚姻里不能夹杂过多的物质或欲望,否则就像杂质太多的生铁易于折断一样,婚姻也容易破裂。”
  苏教授继续追问:“照你所说,一对产生了爱情的男女的确是在非常了解对方的人品、性格与修养的情况下结的婚,那么这对夫妻离婚的可能性大吗?”
  “如果他们生活在一个健康的社会里--我给这个‘健康’下一个定义:具有强大的道德约束力。如果因为某种非道德的因素,--比如第三者插足--他们需要离婚,那么出轨一方要付出的道德成本是非常高昂的,譬如他(她)会在舆论的压力下抬不起头来,事业也会因为这个污点前功尽弃。如果他(她)考虑到这个后果,当时就不敢做出不忠于婚姻的事情出来。
  “事实证明,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而在一个健康的社会里,人的私欲将得到成功的抑制。人的价值不在于攫取、占有多少财富,而在于奉献,得到社会的认可,--奉献着的人是真正快乐的,只是在目前的这个社会里很少有人理解--公民更乐意为社会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这种创造就是开辟个人的事业,若想开辟更大的事业,必须有稳定的婚姻和家庭来支撑;而事业的发展又反过来维系婚姻的稳定,这样就形成了一种良性循环。在这种环境下,您认为他们离婚的概率大吗?”
  苏教授摇摇头,说:“你说的情况太理想了。现在我们国家的离婚率很高,这应该算是社会进步的一种表现,不是有一句话是‘因误解而结婚,因理解而离婚’么?离婚应该被看成是一种觉醒,同时表明了女性地位的提高。男人可以找婚外情,女人同样可以,这样才公平嘛。”
  杨梓华说:“时间在前进,是的;社会在进步,我不敢苟同。当然,我们很难对社会进步做一个准确的定义。在这里我暂时定义为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同步增加。
  “从清朝乾隆末期到满清灭亡这段不算短的时期里,时间确实在前进,可是能说社会在进步吗?改革开放之后,西学东进和西方性解放运动的扩展,导致我国离婚率的提高。在初期,我们可以说其中有进步的因素,因为当时有一部分婚姻是由家长包办或其他因素促成的,不是自由恋爱的结果,这种婚姻可以用‘因误解而结婚,因理解而离婚’来形容。但到后来,我们的婚姻越来越物质化,使得原本应是精神纽带的婚姻变味、变质了。现在我们择偶时,首先要搞清楚对方父母是干什么的,有什么样的经济基础,有多大的背景,就好像我们看中的不是对方,而是对方的父母;然后再看对方有没有房子和车子,至于本来是最重要的对象,反倒不重要了。这样一来,婚姻的基石不再是爱情,而是物质。可是物质是很不稳定的,佛曰‘世间财无有坚者’,俗语又说‘为人莫作千年计,三十河东四十西’,当物质财富发生改变时,婚姻的根基便动摇了。更重要的是,物质对人感官的刺激是短暂和虚幻的。仿佛吸毒,刚开始一克的毒品能给吸毒者莫大的刺激,可不久之后,一克的量就不够了;当毒品的量超过人体的承受能力时,吸毒者就要去见上帝了。
  “古人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也就是说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可是物质的供给确是有限的,就好像飞奔的欲望的马,拉着笨重的物质的车,当马的意志无法忍受车的速度的时候,缰绳崩断,危机发生。
  “我觉得,现代女性的地位不仅没有提高,反而在下降,原因很简单:失败的婚姻中,男人变得成熟,女人逐渐衰老;男人赢得魅力,女人丢掉青春--谁吃亏,一目了然。
  “卢梭已经告诉我们,人不可能绝对平等,据我观察,那些鼓吹人人平等的政客大部分都是阴谋家。男人和女人更不可能平等,因为如果让女人和男人平等就相当于剥夺了女人特有的权利,悄悄地把她们推向市场,成为可以用权力和金钱获取的商品,二奶小三小四就是这个本质的表象。”
  苏教授虽然出身于工科,却很喜欢研究社科类的问题,他意识到:观念越开放的社会,如果法制的建设和道德的提升跟不上开放的步伐,那么女性真实的地位和表面地位是大相径庭的。今天的女性较之过去,在自由和经济地位方面确实有了很大的提高;当然,女性在被玩弄和抛弃之后也有了更多宣泄和遗忘痛苦的途径,因为在女性越来越自由的同时,男性的责任和义务也随之被淡化和淡忘。
  他提出问题只是为了考验杨梓华,其实他的观点和杨梓华的不谋而合。然而他很是奇怪:杨梓华并未结婚,甚至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会对婚姻有如此深刻的见解?他开始仔细地端详对面的这个年轻人。
  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情绪激动,抑或两者兼而有之,这个脸色有点苍白的年轻人脸上此时泛起了红晕。他一改平时的木讷呆板,侃侃而谈--和一般夸夸其谈者不同,他的眼神沉着、冷静、坚毅,苏教授甚至看到了现代青年人身上似乎已经消逝的理想和希望的光辉,他被深深地震撼了。
  杨梓华和苏教授有着共同的爱好和品位,这是苏教授很久以前就发现了的,不过他还注意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学生的思想,常常会令他惊诧不已。
  杨梓华爱好文学、哲学和社会学,总是不自觉地思考社会上的各种表象,并试图挖掘其中的本质,日子久了,也就在大脑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系统。有思想的人总是乐于和人交流,譬如孔子喜欢与弟子颜回聊天,在颜回去世之后悲痛不已。不过思想不能拿来卖钱,他也只好藏着掖着,让它在心底不断发酵,等待喷薄而出的一天。遇上苏兰之后,他花在研究上的时间自然就少得多了,每天想得最多的就是她,可是半年多的追求不仅没有得到她的一丝好感,反而被打击得痛苦不堪。
  他喝下几杯酒之后,身体变得轻飘飘的,心里的苦痛和抑郁似乎减轻了许多,心情也随之好转,在与苏教授这位“老”朋友的交流中,他将自己心里酝酿成熟的思想合盘托出,此时他才明白太史公所说“士为知己者用”的真正含义--眼前的这位老人,且不说是否知己,就他肯倾听自己的心里话而言,自己都异常地感动。他从苏教授的眼神里可以看出,对方是赞同自己的,这令他欣慰。
  之后两人谈了许多,又喝了一些酒,不过都没有喝醉,点到即止。在回去的路上,杨梓华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些年积累起来的不快、伤感、抑郁和痛苦好像都随着清冷的晚风飘然而去了。睡觉的时候他想到,这个世界上除了爱情之外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去追求,不可为了一棵树而错过一片森林--想到此,他满足地笑了,然后像个孩子似的进入了梦乡。
  可是苏教授却没有这么洒脱,整个晚上他都在琢磨着另外一件事情。
  
  [1]、[2]:来源于维基百科。--作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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