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二十一&二十二

　　21
　　唐密开着他老爸的“宝马Z4”，播放着摇滚乐，在校园里招摇过市。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赛车，自己也买了好几辆摩托车和一辆“丰田”小轿车。他常常开着车在校园里兜风，看见漂亮的女生就靠上去搭讪，告诉对方自己是计科院副院长的大公子，有什么难题尽管找他，然后千方百计索要对方的电话号码。利用权力和金钱，他“交”了不少女朋友；“考”上研究生后，他仍然乐此不疲。那天早上他骑着摩托赛车在校内寻找猎物，冷不丁发现了苏兰，他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心里盘算着如何把她弄到手，但是慑于苏业鸿在学校的巨大威望和苏兰冷艳、高贵、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他一直不敢对她使用非常手段。以前他从不去上课，可自打见到苏兰之后，只要不是上午的课，他基本都会去上。他尽量坐到苏兰的旁边，想方设法撩拨她说话--孙明哲如果在她身边，他就会老实很多，有时干脆从后门溜掉。对于唐密的骚扰苏兰不胜其烦，她希望在上课的时候孙明哲都能陪在她的身边，但让她奇怪的是，孙明哲经常莫名其妙地旷课，打他的手机他也不接，事后他总以参加球赛为理由搪塞。
　　这个早上天气很冷，唐密和孙明哲都没有来上课--唐密因为晚上业务多，早上要赖床；孙明哲却是没有理由旷课的。课间休息的时候苏兰想打孙明哲的电话问他不来上课的原因，想了想还是算了，她不想和他的关系发展得那么快。老师讲的课她也没听多少，心里头一直想着父亲昨天跟她说的事情，思忖着如何跟外婆讲明这件事，好让外婆出面打消父亲的念头。下课后，她走到一处空旷安静的地方，用手机拨通了外婆家的电话…...
　　中午孙明哲发短信约苏兰去校外的餐馆吃饭。当他见到苏兰时，发现她的脸上有泪痕，他很吃惊，问她为什么哭，苏兰不语，孙明哲轻轻搂住苏兰的肩膀，柔声道：“小兰，昨天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就发现你的声音不对，当时我想问你原因又怕你不高兴，为这件事情我一晚上都没有睡着。今天你又哭过，肯定受了很大的委屈？是不是那个唐密欺负你了？再看见他我非揍他不可！”苏兰摇了摇头，然后低头不语。孙明哲看她楚楚可怜的样子，一下子把她搂进怀里，温柔地说：“有我在你身边，你什么都不要怕，因为我就是你的守护神！”说完低头亲吻她的脸，等苏兰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热烈的嘴唇已经贴在她的面颊上了。苏兰羞红了脸，急忙推开他，手捧着发烫的脸说：“这么多人，我不习惯。”转过身准备走开，被孙明哲一把抓住，他恳切地说道：“小兰，你不知道我有多么喜欢你，整个心里都是你--昨天晚上我一夜没睡，都在想你。我为我刚才的举动向你道歉，可我是情不自禁的，我无法控制自己--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把心掏出来让你看。”苏兰低了头，过了半晌，说道：“明哲，你说的话是真的么？”孙明哲以手指天道：“我可以发誓，我对你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发自内心，如有半点假话……”苏兰抬起头，打断他的话说：“好了，我相信你！只是……”她掉转头，看着远方的云，眉宇间显出一缕愁绪。孙明哲见她这个样子，以为自己下的功夫不够，忙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对苏兰柔声说：“小兰，这是我送给你的小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他见苏兰没有动，便慢慢打开盒子，然后拉过她的一只手，将盒子轻轻放到她的手上。苏兰低下头，看见那是一个心形的吊坠，非常漂亮，她很喜欢；可是她一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心里头就一阵痛楚。她把盒子缓缓地盖上，还给孙明哲，说：“礼物很漂亮，可是我不能要！我们先去吃饭吧。”她挣开孙明哲的手，缓步向前。孙明哲很是诧异，说：“为什么不能要？我不懂你的意思。”苏兰叹了口气，没有说话。孙明哲无可奈何，只好跟在她的身后。他想她一定有很重大的事情瞒着他，不过他今天一定要问个水落石出，否则他和她之间的关系很难再有进展--这是他最失败的一次恋爱，因为以前从未花这么多时间追一个女孩。
　　他和她在校外的一家餐馆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孙明哲的手机不停在响，而他一直不接，最后他干脆将手机关了。苏兰很奇怪，问他为什么不接电话，他笑笑说是因为一个大学同学一直找他借钱，而他已经借给这个同学不少钱了，可是不能满足他的胃口，只好关机。她相信了他，不再追问。饭后苏兰对孙明哲说，他如果有事就先忙去吧。孙明哲说，他的任何事情都没有她重要，特别是在她不开心的时候，他要陪着她，为她解闷，让她开心。苏兰默不作声。
　　两个人慢慢地在校园里散步，不知不觉来到了晓园，从中间的一条甬道走到西边的树林里。在孙明哲再三地追问之下，苏兰终于把父亲的话告诉了他，他大吃一惊，心想绝不能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说：“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父母还能包办婚姻？”苏兰说：“你不了解我父亲的性格。平时不管什么事情他都可以顺着我，可是这种大事，只要他决定了，我是改变不了的！”孙明哲忍不住了，大声说道：“这怎么可以！我和你是自由恋爱，你爸他根本就没有权力干涉我们的事情，他这样做，就是缺心眼，是违反法律的！”
　　“住口，”苏兰胸脯起伏着，语气中带着愤怒，说道，“你不能这么说我爸爸，我爸爸是世界上最正直的人，是我最钦佩、最爱的亲人，我宁可牺牲自己的一切，也要让他老人家快快乐乐地过完后半生！”
　　孙明哲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是一时冲动，因为当我听到别人要夺我所爱的时候，心疼得很厉害，说话也就没有注意分寸，请你原谅！”
　　苏兰没有再说话，默默地向前走去，孙明哲在后面跟着她。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在校园里，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22
　　那天和苏教授在“老糊涂虫”喝酒之后，杨梓华心里也轻松了很多，他试图走出苏兰的阴影，重新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他是一个很坚强的人，过去感情上的痛苦经历非但没有击垮他，反倒使他的心智越来越成熟，这次也一样，虽然暗恋和被拒绝的滋味很痛苦；但是，他相信，人的生命里，除了爱情，还有许多很美好的东西！他现在正在读钱钟书先生的《围城》和《写在人生边上》--《围城》这本书，从高中到现在，他不知读了多少遍了，每次读都有新的收获。好书对于人，就像是迷途里的指南针。
　　苏教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图书馆里头看书，--现在的这个天气，人待在寝室和教室都冷，唯独图书馆里有暖气，有学生说，如果有可能他们想将“家”搬到图书馆来。
　　杨梓华从苏教授的语气里可以感觉到他的情绪很低落，肯定是碰到了什么麻烦，杨梓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挂了电话后，杨梓华叹了口气。和苏教授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他觉得苏教授最大的优点就是执着，同时，最大的缺点也是执着--性格，既无完美，也无对错，只有合适与龃龉；完美的性格，向来只存在于童话中。
　　杨梓华和苏教授在约定的时间来到兰亭，那儿背风，此时又有午后的阳光照着，很暖和。他见到苏教授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的一个星期他竟然老了很多，眼角的鱼尾纹和额头的皱纹更深更多了，眼里满是血丝，鬓角又多了一些白发，像变了一个人。他关切地问道：“老师，您这是怎么了？无论如何，要注意身体！世事如棋局局新，一局终了再来一局，可是健康，却没有那么多的机会！”苏教授点点头，说：“我知道，谢谢你！”然后在亭子里坐了下来，他也跟着坐下来，接着是一段长时间的沉默。
　　亭外开着梅花和山茶花，还有一些杨梓华不认识的花儿，她们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吐散着淡淡的芬芳。杨梓华眯着眼睛，觉得生活真是美好。他有点怡然自得了，不禁想起了海子的诗“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他转头看看苏教授，真希望他也能开心起来，一起享受这充满了花香和阳光，冷并温暖着的午后。
　　苏教授开口说话了：“你知不知道我约你来的目的？”
　　杨梓华沉默了片刻，说：“不知道，不过我可以猜到一些。”
　　苏教授笑了笑，说：“那你猜猜看。”
　　杨梓华说：“您看，现在虽然是冬天，可这园子里的花，开得多茂盛啊，见到她们我高兴得很，‘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我想她们一定也很欢喜，只是冬日里太阳不多，得珍惜好时光啊！”
　　苏教授说：“你这是在比喻吗？”
　　杨梓华靠着柱子，没有说话。
　　苏教授看着他，点点头，说道：“讲得不错，你还可以说明白一点。”
　　杨梓华想了想说：“老师，我知道学校里有很多大事困扰着您，我也知道您的心里装着我们学生，想的都是我们的福利，但有些事情不是一下子能够解决的，它们牵扯到太多食利者的利益和前程；黑云密布，单手难以拨云见日。”
　　苏教授喃喃道：“黑云密布，单手难以拨云见日；大厦将倾，独木难当倾颓之势。”
　　沉默半晌，杨梓华说：“有句俗话叫‘但将冷眼看螃蟹，看你横行到几时’--该来的一定会来，但在没来之前，我们要做的唯有--忍！
　　“忍，心上一把刀，刀下鲜血淋漓，世间痛苦，莫甚于此。
　　“所以，我们应该宽心--看庭前花开花落，而心无所动；当时机到来之时，我们必将‘侵掠如火’，‘动如雷震’，以雷霆之势扫荡之。
　　“老师，您是我最敬重的人，我真的希望您能快快乐乐地生活。”
　　苏教授把头靠在栏杆上，长长舒了一口气，说：“你是了解我的，你有很好的眼力，我没看错你。
　　“你说的道理我明白，可是我仍然放不下！
　　“我所考虑的，并不是我个人的名声，而是我们学院长久发展的问题--老师的待遇、学生的生活和学习环境没法改善，人才会凭空产生吗？没有人才，学院的发展不是一句空话吗？”
　　杨梓华长叹一口气，说道：“您的担心不无道理，可是现在全国的高校都在扩招，都在扩大地盘，谁又能够阻挡得住这种趋势呢？只要您尽力就可以了。我们真的很担心您的身体！”
　　苏教授说：“你说得很对，可每当想到这么冷的天学生们的寝室还漏风，我的心里就难受啊。”
　　杨梓华沉思片刻，说：“合校与建学生宿舍并不矛盾啊，您可以答应他们合校，让他们闹腾去，您只要在关键的时刻坚持把学生宿舍建立起来就可以了；而且，如果合校，国家和学校一定会有资金进来，我想只要用这笔钱中的一小部分就可以建一栋宿舍，与建设教学楼、机房和实验室相比，成本要低多了，那些人应该不会反对；此外，目前计科院的教学设施绰绰有余，再建教学楼于情于理都行不通。所以，我们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在这种社会大背景下面，我们的力量显得太单薄了，我觉得我们能够夺取一个小胜利那就是学生的大福利啊，您认为呢？”
　　苏教授看了看杨梓华，沉吟半晌，然后点点头，说：“到目前为止，你刚才说的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方案。可是老师呢，合校之后老师的待遇我估计很难提高。”
　　杨梓华说：“S大学和L大学合并之后，这两所学校的计算机科学学院自然会合并，因此，师资力量肯定会良莠不齐，如何提高老师的待遇，自然也就成了难题。我得到了一些消息，说这两所大学薪资水平的差距是很大的--所以，如果全面提高薪资水平，难免损害有些老师的积极性，后续的奖惩会难以开展，而且经费也是问题；如果按照学院来区别对待，则极易产生分化，更加促进了派系和小团队的形成，这非常不利于团队精神的培养和教学水平的提高。还有一个比较实际的问题，我想您也许考虑过。”
　　苏教授正认真地听着他的分析，忙说：“什么问题？”杨梓华朝苏教授那边挪动了一下，缓缓说道：“我们学校和S大学合并之后，不可能像乾坤大挪移一样，将两所学校在地理上合并到一处。合校后，不管怎么规划，我们学院的教师仍然要承担对全院学生的教学，也就是说，教师们为了上课，可能将频繁穿梭于两个校区，这种教学方式的效率显然是非常低下的。”
　　苏教授点头说：“有道理。”
　　杨梓华接着说：“我认为，如果真的合校，相同专业应作战略整合，即在师资、学生、教学设施和地理上进行合并；每所大学应保留原有的优秀文化和强势专业，全力保留和改良原有的学院文化。
　　“对于我们学院，应把两个学校计算机专业的教师和学生合在一处，方便教学和生活，主要是省去了交通方面的时间和经济开销。
　　“对于教师，我想目前您要解决的首要问题不是提高待遇，而是怎样磨合新的教师团队，分清优劣--教学能力强的教师要提拔，教学能力差的教师要培训或者淘汰。
　　“教师的待遇肯定要提高，您可以给全院的老师拟定一个提薪时间表和考核标准，让教师们心中有个盼头，以激发他们学习的积极性，提高理论水平和教学能力。
　　“在正式提薪之前，所有教师的薪资保持不变，待考核完毕之后，优秀教师按照新的薪资标准发放奖金。水平一般的给予警告--庸才不可以教书育人。太差的教师，因为中国大学没有解雇一法，那就减少他们的课时，或者停课，不能让他们荼毒学生，给学校声誉抹黑；如果他们能够进取，那就给他们机会；如果他们继续原地踏步，那就想办法让他们卷铺盖走人。我遇到很多年轻老师，他们内心里都很想提高自己的演讲能力和教学水平，--谁不想被学生们尊敬呢--只是现在的大学都是按照职称来评定工资，他们也就没什么动力了。
　　“最重要的是考核标准。现在的标准偏向于教师发表的论文，在中国，这种考核的水分太大，我认识的一个大学教师既是博士，又是教授，可是她除了会整论文外，电脑装机都不会，这种人能登堂入室，简直是中国教育界的耻辱。
　　“我觉得可以加进一些别的因素。大学和企业有区别，可也有共同点，那就是都必须照顾好自己的客户。企业的客户是消费者，大学的客户是学生。对企业而言，消费者是上帝；对大学而言，学生是什么呢？一所大学的教学质量由两个方面来决定，一方面是大学师生发表论文或研究项目的质量，另一方面就是毕业生的质量。我们现在偏向于前一方面，忽视了后一方面--当然这与整个社会趋势有关。我们可以加进一些企业的标准，等获得学生、教师的支持之后，再全面实施。
　　“我现在是站在学生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可能有点偏激，希望您不要介意。”
　　苏教授微微笑道：“说得不错，只是现在不太可能实施。”
　　杨梓华说：“是的。现在不能实施并不代表永远不能实施，中国要想成为真正的强国，教育必须走在前面；否则，永远只能是世界工厂，肥大国家！”
　　苏教授长叹一口气，说：“好吧，除了考核标准，其他的就按照你的方案来办，明年召开讨论合校的会议，我将公布你的方案。”
　　杨梓华摇摇手，说道：“不，这是您的底牌，不到最后不能亮出来；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坚决反对合校的主张。当然了，支持合校的势力太大，最终结果可能并不尽如人意，那个时候妥协是必然的，但我们能够为学生和老师争取到最大的福利--就算失败，也要体体面面的！
　　“我说的这个方案只是个毛坯，一个框架，实际上还有很多细节需要考虑--细节往往决定成败，忽略了细节，往往功亏一篑。”
　　苏教授点点头，凝视着杨梓华，说：“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真够厉害的，不错，不错！看来这几天我还要加班加点来完善这个细节啦。”
　　他站起身，在亭子里慢慢地踱步，边走边说：“这人做事啊，不能闭门造车，得多多和人交流--可是话又说回来，找个可以交流的人，真是太难了。
　　“今天幸亏找到了你，你说的话对我很有帮助，不然我这思路还真转不过弯来。”
　　杨梓华有点不好意思，低着头说：“您太抬举我了。”
　　苏教授在杨梓华旁边坐了下来，说：“还有件事情想和你商量商量。”
　　杨梓华看着苏教授说：“有什么事您就直说吧。”
　　苏教授慢慢悠悠地说道：“还是关于你个人问题的事情。”
　　杨梓华脸红了，说：“老师，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可是我现在想多看点书，多学点有用的知识，到毕业的时候可以找到一份稍微好点的工作，您看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和环境，我不想浪费啊！”
　　苏教授呵呵一笑，说：“梓华呀，你是不是遇到点挫折就打退堂鼓了！”
　　杨梓华明白了苏教授的意思，他低下头，赶忙说道：“没有没有，我真的是想多学点有用的知识。”
　　苏教授说：“你不急我倒有点急啊！到现在，我也不给你绕弯子了，直接给你说吧，我想给你做个媒。”
　　杨梓华不解，说：“做媒，做什么媒啊？”
　　苏教授说：“我上次不是也跟你说过么？你觉得苏兰怎么样？”
　　杨梓华大窘，几乎说不出话来，过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不行，不行，我和她的差距太……太大了。”
　　苏教授说：“谁说的？我觉得你不错，那就是不错。我女儿其他的事情我可以不管，唯独这件事，我不能不管--女孩子的终生大事，来不得半点含糊！”
　　这时候，晓园的甬道上传来一个男生大声说话的声音：“这怎么可以！我和你是自由恋爱，你爸他根本就没有权力干涉我们的事情……”杨梓华寻声望去，当他看到那个说话的男生和旁边的女孩之后，赶紧提高嗓门说：“这件事，我觉得还是从长计议，急不得，您说是吧？”他竭力想吸引苏教授的注意力，可是苏教授并没有理会他--苏教授也被那个男生惊动了，掉头望了过去，杨梓华心里说：“坏了。”--那个男生正是孙明哲，他旁边的女孩就是苏兰。
　　苏教授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男生，然后又看到那个女孩就是自己的女儿，他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自己千叮咛万嘱咐苏兰不要和这个孙明哲交往，她居然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地下工作”。他“腾”地站起身，准备喊苏兰。杨梓华赶紧把他拉住了，示意不要惊动他们。苏教授慢慢坐了下来，到底意难平，对杨梓华说：“对不起，是我没管好自己的女儿，你不要介意。”
　　杨梓华料想苏教授此时肯定很尴尬，他马上说：“没关系，没关系！感情的事情不可强求，您看到他们挺般配的，我劝您就不要干涉他们了，顺其自然吧，您也不要为我的事情操心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心里苦苦的、酸酸的。
　　苏教授默不吭声，本来已解开的眉头又紧锁了，杨梓华想找点轻松的话题来缓解当前紧张的气氛，可是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
　　苏教授坐了一会，对杨梓华说：“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还有一件事我想给你说一下。”
　　杨梓华此时巴不得岔开话题，忙说：“什么事情？”
　　苏教授说：“你现在还在打工吧？”
　　“是的，深海的消费水平太高了，不打工养活不了自己啊。”
　　“现在学校里有一份工作，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
　　“什么工作？只要我能做，我一定去做。”杨梓华知道导师给他推荐的工作一定不会太差。
　　“经济管理学院经济学系二年级二班的班主任要去国外进修，班主任的职位现在空缺，一个月的工资足够你的日常开销，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杨梓华很是犹豫，他对自己能否胜任没有太大的信心，说：“我只是一个学生，现在去担任大学生的班主任，能行吗？”
　　苏教授微微一笑，说道：“你也做过大学生，也知道大学里班主任的职责。我认为，凭你的能力，完全没有问题，问题就是，你对自己太没有信心！”
　　杨梓华很是感动，他知道，在这个学校里，只有苏教授是了解和信赖自己的--他一语中的地说出了自己致命的缺点，目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够改正这个缺点，迎难而上，不辜负他的厚望；况且，班主任这个职位，是锻炼能力的一个非常好的平台，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呢？片刻之后，他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我没问题！”
　　苏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才是我的好学生嘛，我先走了，等我的好消息。”杨梓华点点头。
　　苏教授走后，杨梓华仍在亭子里坐了好一会，他脑子里不停浮现出孙明哲和苏兰那两个极般配的身影，挥之不去。他对自己说：“你不是已经打算忘掉她吗？为什么一看到她还是牵肠挂肚？为什么看到她和别的男生在一起，心里总是酸涩难忍？”
　　夕阳快落山了，北风也大了起来，寒意渐浓；亭外的花儿似乎也被剥夺了生气，无精打采，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甬道上不时有拿着饭盒的情侣相拥而过，杨梓华看着他们，心里怅然若失。
　　
　　人间所事堪惆怅，莫向横塘问旧游。
　　--纳兰容若《鹧鸪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