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梦
(一)梦
黄土高坡,漫天黄沙,风沙弥漫。
“姥姥,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孩童撕人心肺的哭喊从一个山顶上的土坡坡上传来。
山坡下的老妇人脚步越发迈的沉重,几欲回头,最后终于忍住了。风沙吹散了她布满皱纹的一脸泪水,她不时抬起青布衫的胳膊用袖子抹把眼泪,最后用手捂着嘴,头也不回几乎小跑起来……
“姥姥,姥姥,等等我,别丢下我!”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用尽全身力气挣脱一个男人的怀抱,从山坡上连走带跑滚下来。
“娃……”山坡下的老妇人惊恐的一声尖叫,回转身拼命往回跑,山坡上的人们都吓傻了,赶紧往下赶来。
山坡下,老妇人紧紧抱着满身是伤的孩子哭成了泪人,泪珠一颗一颗滚落在厚厚的黄土里……
我一惊,原来又是一场梦,可这梦却是我亲身经历过的。
我记得那一年,我六岁。父母接我回城里读书,黄土高原上的风沙把我满是泪水的小脸蛋吹的跟山药皮似的,我害怕了这一次次的别离。每一次,都象一把小刀,在我幼小的心灵里深深刻下了烙印!
(二)离别
我的父亲母亲在城里上班,无暇照顾我。在我刚过满月就被抱进了一个小山村里的一庄户人家家里,一位善良的女人和一位憨厚的男人抱着我亲了又亲。女人解开衣襟,把我抱在胸前,我闻着气息不对,使劲的扯着嗓子哭起来,任凭女人怎么哄都不肯吃一口奶!我哭闹了整整一宿,哭哑了嗓子,也把男人女人折腾的筋疲力尽。天亮时分,我累了,在女人的怀里悄悄睡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女人温柔的看着我,再次解开衣衫,揉着红肿的眼睛把奶送进了我的口中,我便睁着黑葡萄似的眼睛毫不客气吧嗒吧嗒大口的吮吸起来,一股甘甜的乳汁缓缓从我口中注入,我尽情的吸着,男人高兴的在一旁憨憨的笑着。
他们便是我的奶爸奶妈。
在他们细心照顾和呵护下,我开始咿呀学语,摇晃迈步,常常逗的他们开怀大笑。
然而,本就体弱的奶妈却在一次风寒中病倒了。
(三)彩色的梦
那年我三岁,告别了那个刚刚熟悉的小山村,从奶妈家到了姥姥家,姥姥笑眯眯地把我搂在怀里,把一粒糖塞进我的嘴里……
姥姥是个勤快又善良的老人,她喜欢给我扎各种各样好看的小辫子,还总是把自己舍不的吃的东西偷偷塞进我的嘴里,看着我知足的吃着,她会满足的在一旁甜甜的笑着。
村里人都知道我是姥姥的跟屁虫,姥姥走到哪我就跟到哪。
记得有一次老姨夫,也就是我姥姥的姐夫病的很严重,姥姥要去看望,我哭闹着非要跟。回来时已经很晚了,我睡着了,迷迷糊糊发现姥姥背着我,嘴里还一声一声唤着我的乳名说:“回回个喽!跟姥姥回家睡觉觉喽!”我便又闭上了眼睛,随着这亲切的呼喊进入梦中……
夏天的夜晚,屋里热的睡不着,我便躺在姥姥的怀里在院子外边的枣树下乘凉。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我就问姥姥为什么天上有那么多星星?姥姥说天上一颗星,地上一个人,当人老去的时候,就有一颗星星从天边掉下来……我便看着漆黑夜幕中一闪一闪的星星,在这美丽的故事中安静的睡了,梦中我也变成了一颗闪闪的小星星!
那时,我的梦是五颜六色的。
(四)别离
“姥姥,姥姥,你等着我,我回来看你了!你一定等着我!”我在心里默默的念了一遍又一遍。
那年我十三岁,忍着月经初来的痛楚跑了十几里坑坑洼洼的山路,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可我还要跑,我深怕见不着姥姥最后一面。
我的姥姥,她病危了,癌症折磨她将近一年,可是没有人告诉我,是姥姥吩咐的。
我推开门,不顾跑的憋的红通通的脸,一头扑在姥姥的身边,号啕大哭。
姥姥吃力的抚摩着我的头,说:“傻孩子,哭什么呀,姥姥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那天夜里,姥姥突然示意要坐起来,妈妈和舅舅把他扶起来后,她说想梳梳头,妈妈拿起梳子给她梳着头发的时候,她却悄悄的和我们告别了。
她就那样安静的走了……
我以为我会悲痛欲绝,我以为没有姥姥我也无法再活下去,可是当所有人伤心地哭喊着的时候,我却异常的安静,我怎么都不相信这是真的!直到现在!
可那却是真的别离,不是离别!
(五)坟
依旧是漫天黄沙……
我,妈妈,舅舅,我的老公,我的孩子,我们来看你了,捧一堆黄土,我跪在您面前,心里默默地在说:“姥姥,我来看你了,我带着我的老公和孩子来看你了,你养育了我,却不给我孝敬你的时候!”
黄沙吹走了岁月吹不走我的思念……
“姥姥……!”十八年过去了,我终于第一次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