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专栏*葫芦河】魏庄长篇小说探微
一、情满关山泪自流
近年,反映边防生活的小说逐渐多了起来。这些小说大多出自戍边官兵之手,因为著述者亲身经历和真切体验了边防生活的寂寞和艰辛,所以撇开这些作品的艺术价值暂且不论,单就真情和感人来说,我觉得要比那些被媒体炒作得发红发紫的“大作”强得多。
魏庄同志新近创作的长篇小说《最初的生活故事》就是这类作品中较好的一部。作为一名从军近30年,且在边防工作了6年多的大校同志,他对军人意志品格、精神风貌和情感世界的把握体察要比常人深刻和独到得多。《最初的生活故事》以文化大革命这一特殊历史为背景,以边境吃紧时期的边防连队这一特殊领地为舞台,讲述了一个特殊的感人的边防爱情故事。在故事情节的推演中,小说主要采取了双线交织前行的方式进行。一条线是女主人公周美娟遭受恶棍陈克良的迫害,只身投奔远在新疆的表姐张秀花,丧尽天良的陈克良在逼死周美娟的双亲后,仍不罢休,指派走狗到新疆追捕周美娟。这条线可用“逃难”二字来概括。另一条线是男主人公李大勇将周美娟救到连队后,顶住各方压力,帮助和鼓励其重新树起生活的信心和勇气,其间他们逐渐产生了感情。这条线可用“相爱”二字来概括。两条线有时平铺前行,有时交叉穿行,有时回环往复,使得小说情节迭荡起伏,十分扣人心弦。
性格(准确的说是人性)的差异和对立是造成人物冲突的主要因由。小说在极力塑造不同人物形象的同时,让不同人物性格的对撞来不断加深人物之间的矛盾和冲突,通过这些矛盾冲突来推动故事向前发展,使人物形象更加鲜活起来。如陈克良的虚伪、奸邪、狠毒与周美娟的纯真、正直、善良的对立,再如连长李大勇刚直、豪爽、粗犷与指导员柔韧、内秀、谨慎的差异,等等。当然前者属于敌我矛盾,后者属于人民内部矛盾,性质是完全不同的。
按理说,经历风风雨雨和艰难曲折后定会获得真正的爱情,但由于特殊的环境和特殊的原因,小说的男女主人公并没有走进婚姻的殿堂。这种情与理之间的矛盾,进一步加浓了故事的悲剧氛围,读来让人遗憾,让人痛惜,让人扼腕。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李大勇只好将自己心爱的姑娘介绍给了他曾经的战友时任兵团牧业连的连长高自强同志。这种独特的结尾,既在情理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说是在情理之中,是指在爱情和爱国两者之间,李大勇最终选择了后者——当然,如果李大勇为了爱情而脱下军装,并不能说他不爱国,或者说他从此失去了爱国的资格,但至少说他背叛了当初的誓言——因为国之安定是远在爱之甜蜜以上的。也许这正是那个爱情在当时环境中的最好归宿吧。
俗话说:“不经风和雨,哪能见彩虹?”而当彩虹横跨关山的时候,能读懂其中意义的又有几人?关山无情人有情,当有情之人看无情之山的时候,关山也就有了情。情满关山泪自流。大凡戍过边的人,在阅读《最初的生活故事》时,都有一个共同的感受:真情动人,忍不倅读。
二、商海沉浮保本色
魏庄的另一部长篇小说《下海》,反映了我军在改革开放中对自我发展、自我完善道路的探索,取材比较独特。本人所涉军旅小说,还没看到有人这么全方位、大阵容地来再现这一特殊时期和特殊背景下的军队风貌。《下海》的“补缺”价值是不容易忽视的。
由此想到了魏庄的另两部长篇小说《最初的生活故事》和《一个团政委的接待日记》。《最初的生活故事》旨在赞美军人的美好心灵,《一个政委的接待日记》旨在批判部队建设中存在的弊病(主要是中心任务的偏离)。这两部小说在官兵中引起强烈反响。“每在训练外,常常说魏庄。”新时代的军人,欢迎新时代的军旅文学。魏庄的这部长篇小说《下海》,将视角投向那片更为广阔的而对于年轻官兵并不曾经历过的天地,通过再现那些曲折而辛酸的故事,来探索和平时期军队建设和发展的大问题。也许这是所谓的剑走偏锋吧。
石钟山在其《影视原创小说自选集》的序言中写道:“不管写历史还是写当代,作品所呈现的当代性取决于一个作家对待生活的态度,这种态度就是审视生活的视角。怎么对待生活和情感,只要具有当代意识去关照作品中的人物,作品的当代性就有了延续,这种延续就是我们所说的当代性。”石钟山的小说大多取材于解放前和改革开放前,但读来仍让人感到可亲可信,并产生强烈共鸣,其要诀大概是在于“当代性”吧。我想,当代性不仅在于表现的手法,更在于表现的点位和审看的视角,把握住了这几点,就不会使小说中的人物与读者有距离感和陌生感。形象地说,就是作者要在作品和读者之间架起一座艺术的桥梁,使读者通过这座桥梁走进作品中去。《下海》的故事对我们来说无疑是陌生的,但由于作者为我们巧地架起了一座桥梁,所以一开篇,我们就自觉不自觉地走进了故事,和故事中的人物一起悲欢离合,一起心忧如焚。
《下海》给我们的启示是多方面的,除了让我们明白“部队还是要吃皇粮的”这个道理外,从主人公高明宇的身上我们可以学到许多做人,尤其是做军人,再具体一点讲是做一名合格机关干部的道理。去年流行一本张传禄的《机关的机关》,此书的热点在于传授了一些机关干部如何做人做事的内在玄机,敢说他人不敢说的话,敢道他人不敢道的理,看后让人叹服。我看《下海》是《机关的机关》的一部活演义,生动巧妙,厚重有力,让人回味。
第一次读《下海》,并没有看出它的价值,读了第二遍后,真正掂出了它的份量。我们不防把目光投向改革开放的初潮。那时的中华大地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变化有来自体制上的、机制上的,更有来自观念上的、思想上的,一个民族的反思和苏醒的大潮让人一时感到无所适从。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军队如何去应对,如何如定位,如何去发展,这无疑是一个大的现实问题。从现在的角度来看,无疑是一个大的历史问题。在这样的大背景下,《下海》恰恰活演了这段既悲壮而又让人深思的历史。小说必须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这样才会有生命力。我们简单盘点一下古今中外的巨著,哪一部不是这样?《下海》的份量,正在于此。如果我们把目光再投远一点,投放到我军的整个发展史来看,《下海》无疑是我军在改革开放初期建设中很让人深思的长轴画卷。《下海》的份量,也正在于此。小说是活的历史。一部好的小说会消去时空的概念,让人真切感受到历史的真实。这正是小说的功能和价值所在。
《下海》对情感描写的“度”把握得比较准。尤其是高明宇与肖怡梦的交往,让人时时心悬而又处处心服,让人稍感遗憾而又倍加赞叹。我想,这种情境主要在于高和肖的高贵品格,一言以蔽之,在于一个“纯”字。在商海中沉浮而能守身如玉,实在是难能可贵。
下海探取海底宝藏,进山捡起山中甲子。《下海》继塔山文丛之后,无疑是分区文学大田的又一次大丰收。文学是执着者的乐园,只要肯下功夫,就会在收获成功的同时收获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