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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旋转木马长篇连载】还乡(4)


作者:阿历克斯 秀才,1571.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518发表时间:2009-02-21 19:30:01

第三章:巧遇丛木湖
  
   “谷雨熟,稻禾足;立夏忙,粮满仓”,时令一个追赶着一个的来,田里土里的活计一桩跟着一桩,浑然不觉着,半个多月的时间一眨眼工夫便飞过去了。瓜果蔬菜,五谷杂粮,天佑有的赶上了,有的因为误了节气,想种都种不成。山脚下开出了几块水田,但到如今谷种才播下去,看来今年真的只能种上一季了。蔬菜园子也整出来了,就在禾坪的左旁,原本是一块差不多三四分大的草坪子,地势就靠着禾坪沿一溜儿矮下去,被满地冬茅和狗尾巴草困着,一直延伸到后山的青石岩。天佑准备先在里面种上辣椒,豆角,茄瓜,苋菜等早点儿可摘来吃的菜,晚些时再种些四季豆和八月白等过渡儿菜,到冬季那时再重新打算。水稻田的田塍上,原本可以种上一溜儿黄豆,因为找不着了豆苗,也便作罢。
  
  
  
   鸡圈也围好了,就设在菜园子土坎下一间废瓦窑里。瓦窑子真像是天造地设似的,是天佑开菜园子一直整到石岩边上意外发现到的,瓦窑够宽阔够光线,十来只鸡关在里面追来逐去还显得绰绰有余。但猪仔怕是养不成了。幼猪仔一天要喂四五餐,光靠从山上寻来现成的猪草还不行,还要喂熟食,天佑一个人,忙完田里忙土里,忙完土里还要忙家里,双手实在应付不过来,也就算了。
  
  
   菜园子是天佑最花工夫的地方。光是除草、翻地、架篱就折腾了两天的时间;分茬、间畦、培垄用了一晌午;碎土、挖坑又花了一下午;接下来才是施底肥、栽苗,一天早晚分两次浇水。辣椒是最娇嫩最难侍候的,浇水少了会枯死,多了又会淹死,还极易招惹各种虫子。花蜘蛛最爱吃辣椒的嫩叶子,稍迟了喷药水就会把叶片咬得像张破筛网;地老虎更厉害,白天躲在地下不动弹,一到晚上就出来活动了,专挑辣椒树苗的茎啃,常常把好好的一棵辣椒苗拦腰啃断。药水对地老虎不起一丝儿作用。天佑只得一早便起身到园子里去,发现有辣椒苗被咬断了的,便将辣椒苗连根带土从坑里刨出,一只青皮地老虎便藏在那根须下面。天佑用一根一头尖的树枝对着地老虎鼓鼓的青绿色肚皮子戳进去,看到它汩汩的肠液从里面破肚而出,两只眼睛瞪着奄奄一息直到死去,才在坑里重新补上一棵新苗。
  
  
   豆角的叶和茎长满土坑的时候便要给它们竖一根竹的或木的棍子。天佑去山林子砍了一捆拇指粗一般大的细竹子,剔枝除叶之后,将一头削得尖尖的,扛到菜园子里,一根一根戳到坑里去,然后用手捋起豆角柔软的茎,将它们缠上竹杆,过一晚上,第二天再到园子里去瞧,豆角的茎已经把竹杆紧紧抱住,想分开它们都难。再过一两天,在那茎的最柔嫩的的毛茸茸的尾端,迎着风儿便绽开了一朵一朵小拇指般大铜铃状的白花,扶爬在竹棍子上,你不让我我不让你,开得十分热闹,而且下面的和上面的,靠在一起便喋喋不休;早晨岩下的风有些猛,瞧不惯它们那亲昵劲,想把他们分开,他们便滴溜儿翻一个身,转到那边儿去窃窃丝语了。
  
  
   端午节过后,天气看似一天比一天热。天佑去水田里中耕的时候,田水烫得他的脚板发烧。水田上面的空气也像是静止一样,不见流动,也就不见一丝和风。干不得活,天佑便将柴门用一截木棍子扣上,拄一根滑不溜秋的竹棍,身上背一把柴刀,穿过山谷往对面杉树林子里去。平时天佑去山林子里,不是去砍一些干柴或竹子,便是寻一些喂鸡食的山草,来回不过个把钟头的脚程,很少把整个山林子都穿透。这一次,反正没事,天佑想翻过对面那片山梁,看看山那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样。
  
  
   有好几次,天佑从自己的茅房里出来,一抬眼,便被对面的山林撞住,怔怔地立着,迈不开步,像突然间撞丢了魂似的。如今终于来到这片山林子里了,拿眼睛四处瞧,多是一些高不可攀的杉树,针一样尖细的叶片越到顶上越青绿,越临近地下越枯黄,树底下更是一地的落叶,一层盖着一层,一年覆着一年各自的秘密。而脚下的山地,越到高处,越人迹罕至,堆积的落叶更加深厚,便越辨不出个来龙去向。光线起初还从树缝里漏下一两柱阳光来,落到地下星星点点的,到了半山腰,便越发幽暗下来。天佑只拣宽阔的地方走,从满坡满坡的落叶和羊齿蕨丛中踩踏出一条路来。还时不时在一些枝干粗壮的树上抽出柴刀砍上几处记号,以便返回时寻得着回路。
  
  
   这样摸摸索索、跌跌撞撞前行了个把钟头,远远地看见前头一棵一抱粗的油茶树,底下的树干特别光滑,还有一撮一撮的绿苔藓吸附在上面,树下是一片茂茂实实的羊齿蕨,团团护住了树脚。再往高处是一股非常粗壮的分枝,弯弯曲曲,却不随着山势往上走,只掉转方向往山下延伸,像是要搭出一弯树桥来。却是一处歇脚休息的好去处。天佑正觉得爬走得有些累,见着前方这样一处好地方,紧走几步,不曾想脚前方“嗖”地一声突然钻出一只毛茸茸的家伙。起初吓了天佑一大跳,等看清了才发现是一只差不多刚断奶的小山兔子。小家伙扑低着圆圆的头颅,瞧见了人便一股脑的往前面奔和突,却忘记了折向,直挺挺一头撞向正前方那棵合抱粗的油茶树,撞得小家伙头顶火星直冒,不能往前奔了,只用两只前脚掌抱住了脑袋,上上下下没完没了地蹦着跳着。
  
  
   等到天佑走到近前,弯腰将它抱起,小家伙才不蹦跳了,在天佑的怀里也不挣扎,老老实实伏在天佑的臂弯里,滴溜着一对又圆又红的大眼睛,非常害生地盯着天佑。天佑从它头顶上一撮湿湿的毛发里面找到了一处被树墩撞破的伤口,正流着血,便去扯了一根细细的藤蔓,在小家伙的四只腿上打两个结,害怕它一脱了自己的手又要逃跑了。然后找一些干一点的柴草,点上火机在树底下烧着了,待快烧完,才用脚将火焰踏灭,柴草化成了白白的柴灰。天佑右食指蘸了一些唾沫,粘住一小片柴灰,左手抱起小家伙,小心翼翼将柴灰轻轻地敷到头顶伤口上面,让小家伙在自己怀中再休息了一盏茶的工夫,才解开它腿上的草结,轻轻地将它放到地上,让它走。小家伙像是神智清醒过来了,不再似先前那般上蹦下跳了,先是伸出一只左腿,试探着向前,再伸出一只右腿,还是没什么动静,胆子突然就大了,向前迅速一跃起,转眼之间便不见了。天佑也站起身,拍拍手上的柴灰,继续往前。
  
  
   又走了大半个钟头,终于爬到山顶上了,回头看,目光穿不透山林,根本找不到自己茅草房的方向;向前看,莽莽苍苍,层层树林依次排过去,一眼望不到边;再往下看,却在山凹里,发现一片不大不小的水域。蓝天白云,层层树林,由上而下倒影在水里面,水面波澜不惊,水面清澈无比,水深处绿意盎然,像极了一幅绿缎子。水顺着山,山抱着水,在山凹的出口处,一道土坝拦腰截断,原来是一座水库。天佑立即沿着山梁往下走,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遇到坑洼的地方,更是一跃而过。等到满头大汗地赶到山下,一顷碧波就在眼前,习习清风沿着水面一阵一阵袭来,天佑兴奋得真想振臂高呼。
  
  
   旁边岸上一片竹丛,几尾楠竹临水而立,天佑抽出柴刀,就地放倒一棵,手脚麻利地剔干净了枝叶,又扯来几根结实的藤蔓,一段一段竹子连着捆绑起来,很快,天佑便做成了一张竹筏子。兴奋异常的天佑将竹筏子拖到岸边,从岸上推入水中,水面上溅起一阵银白色的水花,竹筏果真在水面上漂浮了起来。
  
  
   瞧着水中的竹筏子,天佑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便折转身,拿柴刀将剩下的最后一段竹子臂开了两半,取其中的半边削得光溜溜的,没了竹刺,一端削平了头,做成一只划子;然后从身上解下柴刀兜子,除去上衣和长裤,一纵身跳入水中,攀住竹筏一跃身坐了上去,然后双手操起划子,将竹筏慢慢划向水库的中央。
  
  
   四周空旷无人。座座山峦纵看过去,像极了古老的列阵,一直从广阔的天际远道而来,静悄悄在一水之隔处安顿,听不到地动山摇的声势,却从一排排耸立静止的杉树,分明感受得到带甲武士的威严气息;片片山峰横看过去,高低起伏,跌宕有致,如同只只巨鸟振荡着硕大无朋的羽翼,在半空之中连环游弋,虽无电闪雷鸣,飞沙走石结伴而来,仔细思考那峰与谷交接的暗处,不一样也深藏着秘不可测,诡谲万千的变数?即使身边这一方水域,虽然还泛着鳞鳞波光,轻吹着习习凉风,表面上看似异常平静,但只要稍稍审视水深处那幽暗不明的祖母绿,背后的梁骨也会冒出丝丝寒意;再环视四周,空荡荡沓无声息,像极了被围困且孤立无援的绝境;倘若突然之间风起云涌,暴雨与雷电携势而来,惊涛骇浪之中,轻飘飘这一张竹筏,怎能抵挡那冲天水柱、涛涛浪高轮番的夹击,自己不是要落得个平白无故葬身鱼腹的结局么?
  
  
   头顶三尺有神灵。天佑顿时感到阵阵冒犯神明的怯惧,赶紧拾起划子,掉转身努力划了几划,竹筏向山涯边游去。待急急地靠近岸边,忍不住又回过头来向身后张望,当视线漫漫游移到对面远处高高的土坝,竟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恰似一朵白云一样从那里缓缓地升了上来。
  
  
   除了自己,放眼望去,青山碧水之间,蓝天白云之下,那是这片广褒的野性十足的天地间唯一另外一个具有鲜活灵性的人物。虽然素昧平生,不知底细;又虽然这身影在这片只可以用高和远来形容的视野里太过渺小甚至卑微,但从天佑的心底里,早已升起一丝似曾想识,缘来已久的亲切感觉。
  
  
   但是很快,这种莫名其妙的亲近感转瞬间便从脑海里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突如其来的局促不安和脸红心跳。天佑发现了那个身影,那个身影也很快发现了自己,相当遥远的一段距离并不影响两双眼睛颇为惊讶的相互对视。而此时此刻坐在竹筏上的天佑,上身与下肢完全赤裸,剩下腰间只围着一件浅褐色的短裤。
  
  
   狼狈的天佑扔下手中的竹筏,脚忙手乱地爬上岸,却一时找不到自己早先将衣裤和鞋脱下时的位置,只依稀记得将衣裤除下后随手扔到一处茂密的羊齿蕨上,还有柴刀和鞋摞到了旁边一棵杉树下。但是这山林里除了高处千篇一律红褐色的杉树,便是地下到处生长着的绿色的,锯齿形条叶的羊齿蕨草,到哪里去找一丛挂着他的衣裤的蕨草丛,以及一棵下面放着他的鞋和柴刀的杉树呢?天佑只得沿着水岸寻找,心想着自己脱下衣服之后一纵身便跳到水中去了,那么这衣裤和鞋子也应是在临近岸边的地方。
  
  
   四处翻寻了将近半个小时,先是沿着山上走,之后再折回来往山下走,终于在那片被他砍倒了一棵做成竹筏的竹丛附近,找到了他的衣裤和鞋,还有那把柴刀。天佑焦急的脸上稍稍舒缓了些,赶忙套上衣裤和鞋之后,正暗自庆幸,蓦然从身后,一个声音如同一声响箭穿林而来:“原来你还在这里!”
  
  
   天佑回头,目光很突兀地便撞着一个白色的身影,以及一双黑白分明、神采奕奕的大眼睛。是个女的,大约十六七岁,瓜子脸;白色的尖领衬衫,月白色的直统长裤,一双蓝白格子的平边布鞋将一双柔软的细脚包裹得恰到好处;最显眼的是一条乌黑粗壮的麻花辫子,从左边脑后盘到右边的肩上,贴在胸前大约一拃来长,被一双手小手非常灵巧地摘住,在前后左右有意无意轻轻地甩着。
  
  
   天佑只向着她的方向瞟了一眼,心跳突然之间急剧地加快,赶紧低下头,弯腰拾起地上的柴刀兜子,捏住两根绳子自顾自地在腰间系好了,再拾起柴刀从背后插入兜子,独自向山上走去。
  
  
   “哎,你怎么就走了,人家在和你说话呢!”
  
  
   女孩子像是跟着向前追赶了几步,从背后似乎想叫住天佑,却见天佑大步流星样只管迈开脚步往山上赶,知道是追不上,便立在那里,远远的向着天佑消失的方向喊:“哎——,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那新搬来隔壁山林子的住户吧!我们是邻居。我家就在这边山林子里的上石镜老湾,从水坝那边往左拐,往山外走第一个村湾就是。我叫香雪,有空我会去看你。”
  
  
   任何细微的声音在这空旷无边的山林里不用侧耳倾听都可以听得真真切切,此时在天佑耳朵的鼓膜上震荡不止的,除了双脚踩踏在草叶上不断从脚底传出“沙沙沙”的声音,还有树洞里虫子的鸣声,枝桠间鸟儿的啼声,青石板上山野雉的叫声,石缝里由上而下掉落的水滴声,自然,最为悦耳的还是从身后传来的那女孩子拉长了声调向着这边不停地呼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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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巧遇丛木湖叙述了天佑种菜的情况以及与以女孩相遇的过程。小说叙述的很平稳,不慌不忙缓缓而进!【推荐阅读】李荣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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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秋心        2009-02-21 23:49:26
  小说细致淳朴,带着泥土芳香,欣赏。问好作者。
秋心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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