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筐篼】有一个镜头让我过目难忘(散文)
八八年腊月某一天的晚饭过后,爸爸把我和弟弟叫到他跟前,慢条斯理地说:“我一生中就你们这三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从来不偏不向,我们单位或许这是最后一批退休后子女能接班的,再晚几年可能就不准了,你姐姐已具备接班的条件(年龄),如果你没意见我就先把申请递交上去,估计也就是二三年的事吧。”弟弟说:“谁接班还不都一样,就让我姐去吧。”弟弟虽然同意了,可我当时听了爸爸的一番话后就在心里与爸爸反驳:“还说你不偏不向呢。在农村,从前到后你掰着手指数数,看有没有有儿子的不让儿子去接班,而让姑娘去接班的,再说若弟弟接班了,虽然他哥俩不在一个处,但必定在一个局,相互也好有个照应,我一个姑娘家,不说别的,就凭咱相当优越的自身条件(自我感觉),还愁嫁不到个好婆家。”在心里与其反驳后的我又对爸爸说:“爸,我不想去,我还想继续念高中,让弟弟去吧。”九二年年底,刚够接班年龄的弟弟就这样,成了名副其实中交一局三公司的一员。这下爸爸等于彻底把两个儿子都赞助给了中交一局。
上班后的弟弟也跟爸爸年轻时一样,不论年、不管月地漂泊在外,四海为家。除非上一个工程项目竣工了要去下一个新工地,他这才有机会享受一下家的温暖。平时,我们与他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岁月的年轮转的可真快,眨眼功夫弟弟在公交一局漂来荡去已有二十几个春秋了。看着我们祖国突飞猛进的交通业在短短的几十年里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自己做为筑路工人的亲属,心里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你看那纵贯东西、横夸南北的一条条国道、一条条高速、一条条高铁,还有大都市里那一座座相互穿插的立交桥。谁又能知,那每一条与繁荣和昌盛紧密相连结的纽带里,曾凝聚了每个筑路工人多少辛勤的汗水和两地相思的泪水!曾牺牲了筑路工人多少个与家庭成员团聚的温暖日子!牺牲了多少与妻儿老小相依相守的幸福时刻!唯有不缺的就是独享两地相思的孤苦与牵挂,年复年、月复月。
不管哪里需要劈山筑路,哪里就会留下他们疲惫的足迹。哪里需架设桥梁,哪里就会留下他们繁忙的身影,一心为祖国的交通事业无怨无悔地默默丰献着自己的青春。99年奶奶离世时他哥俩都没能及时赶回来,就连弟弟07年结婚和08年爸爸去世这样的人生之大事,他也如蜻蜓点水似的匆匆来匆匆去。零八年九月弟媳妇生孩子,那时弟弟却远在山西,正赶上工程进度最紧张的一个时间段。所以家里,从始至终都由我这个姐姐完全取代弟弟的角色。
说良心话,弟弟对老人未能尽孝,对孩子的关爱更是少之又少,没办法,谁叫他忠孝不能两全呢。去年春节,没想到弟弟原想这次真的可以回来陪自己的亲人好好过个春节,哪曾想美梦又变成了泡影。于是我在电话里对弟弟说:“湖南离咱们这里也不远,不如你回来把她们接到湖南去吧。”到湖南过春节一共在那里待了四十多天的侄儿,或许是正真品尝到了父爱的甜蜜,正真感受到了父爱的温暖。正月十八那天,当弟弟单位来车接他回去时,本来在一边一个人玩的热火朝天的小侄儿听说爸爸又要去上班,机灵的小家伙,立码就变成了万能胶,等弟弟拿着包往外走时,侄儿就势一边抱着他爸爸的腿,一边用胖乎乎的小手把他爸的包死死地拽着,并拼命地一边哭一边叫:“爸爸你别走,我不想让爸爸走,我就不让爸爸走。”站在一旁看的鼻尖发酸的我,忙弯下腰欲将他抱起,谁知侄儿又活像个武林高手,竟然来个绣腿神功大表演。那一幕真的是太感人了,望着侄儿拼死拼活地哭喊着,他这一哭一喊一拽没想到竟把我的思绪也拽到了几十年以前,这如此眼熟的一幕,不就是我们小时候的翻版吗?小时候,因为我们与爸爸长时间的别离,总是远离父爱温暖的我们,有时连做梦都在喊着爸爸,当突然出现在我们眼前的爸爸时,竟然又让我们兄妹三个感到是那般地腼腆和生疏,等接触过一段时间后,又与爸爸亲密的像小伙伴,那时让我们真切地感受到有爸爸在身边的感觉真好、真幸福、真温暖。我们总像个跟屁虫似的走前跟前,走后跟后地粘着爸爸,等爸爸临要走时,不是一个抱着爸爸的腿,就是一个生拉活拽着爸爸的衣服,那时的我们不也是撕心揭底地哭喊着“爸爸别走,爸爸别走,我们不想让你走吗。”这不是几十年前我们曾上演过的凄美镜头吗!没想到几十年后的今天,我的侄儿又再次翻版上演,当时把我这个演员加观众看的真是心泪流淌成河。
拽回那悠远的思绪,慌忙抱起那让我感到有点吃力的小侄儿并亲切和蔼地对他说:“你不是最喜欢挖掘机和大吊车的吗,爸爸去挣好多好多的钱,给你买大大的吊车和挖掘机,到时候爸爸还给你买个真的挖掘机和大吊车,谁都不让开,就只准你和姑姑俩人开好不好。”侄儿理也不理,依然紧紧地抱着弟弟的腿和死拽着他的包,有多大劲使多大劲地嚎嚷着:“不!不!不!我啥都不要,我就要爸爸,我就不让爸爸走!”
看来,无论在什么样的年代,每个孩子所需的都不是父母所给予他们应有尽有的物质,而他们最不能缺失的就是与自己的父母能时常有心灵上的沟通,以及父母所给予孩子们最温暖、最幸福、最完整的爱。
事隔几月,侄儿与他亲人挣扎不舍的那一凄美镜头,让我过目难忘。每每想起,就像泛潮的小鱼儿,总会时不时地在我脑海里蹦跳,每当那一镜头在我脑海中闪过时,我都会有种隐隐地心痛,不仅鼻尖酸酸的,眼角也润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