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缘】母爱永恒(散文)
母亲生于1934年农历11月28日,她在家中排行老大,下面还有3个妹妹,2个弟弟。23岁那一年,经媒人介绍,母亲嫁给了忠厚老实、英俊帅气的父亲。父亲比母亲小3岁,和母亲第一次见面,就被母亲的聪明和美丽而征服,一口答应了这门亲事。
其实,在这之前有人在庄上替父亲介绍了一个姑娘,姑娘和父亲同岁,两家还有点沾亲带故。谁知姑娘不愿意嫁给父亲,嫌父亲兄弟多、房子少,人又太老实。没想到母亲和父亲一见钟情,什么条件也不提,乐得父亲眉飞色舞,嘴里成天哼着歌儿。订婚不久,奶奶跟媒人一合计,选了个良辰吉日,风风光光用轿子把母亲给抬了回来。
母亲没有文化,但她心地善良、勤劳朴实,结婚没几天,她就下地干活了,播种、施肥、收割、平田整地,母亲样样在行,样样不甘落后。那时因为解放才七、八年,百废待兴,生活非常艰难。尽管父亲和母亲一天到晚拼死拼活,还是吃不饱、穿不暖。1958年母亲生下了我,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奶奶只好走东家串西家,借点粮食回来度日。
那时我家人口多,大伯父有5个孩子,那么多人要吃饭,平时干活的只有我父亲母亲,奶奶负责家里的事。大伯父从小被奶奶宠惯了,每天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活儿也不干。母亲嫁过来后,大伯父不知何故,横桃鼻子竖挑眼,动不动就大发脾气。母亲忍气吞声,一忍再忍。父亲看不过,好几次跟大伯父顶嘴:“你自己每天耍不说,还要鸡蛋里面挑骨头,你是老大,我让你可以,但你不要得寸进尺!”
父亲的警告,大伯父根本不当一回事。只要父亲不在家,他总是对母亲骂骂列列,奶奶管也管不了。那年冬天,我还不满一岁的时候,外面寒风凛冽,天色已暗,母亲抱着我和父亲一起从邻居家回来,准备跨入家门的时候,大伯父两手叉腰挡在门口:“不许进!这个家是我的,你们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母亲看着怀里冻得发抖的我,一个劲地对大伯父说软话,大伯父却无动于衷。“你太过分了,这个家也不是你一个人的,我们就要进!”父亲忍无可忍,举起了他那有力的拳头。大伯父怕父亲真要动手,这才让了步。回到自己的房间,母亲轻轻地把我放下,终于忍不住扑倒床上嚎啕大哭起来,委屈的泪就像决堤的河水肆意流淌……我亲爱的母亲,你哭吧,哭出来您心里会好受一些吧。
我家原来只有三间砖瓦房,后来,在三伯父的帮助下,又盖了两间房子。由于家庭关系日渐恶化,在我三岁多的那年,父亲母亲在家族长老的调解下,同意和大伯父分了家。大伯父一家搬进了新盖的两间屋子,我家和三伯父一家以及爷爷奶奶依然住在三间老屋里。从此父亲母亲与大伯父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母亲的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母亲经常告诉父亲:“穷日子穷过,只要我们每天开开心心,喝水也甜。”
三年自然灾害期间,我还小,也就四、五岁吧,记忆不是太深刻。从我懂事起,母亲对我说了不知多少次:“那时太穷了,没有东西吃,我们就吃树叶、吃观音土,常常拉不出大便。”我也问过母亲:“我那时吃什么呢?怎么会活下来的?”母亲看着我,抚摸着我的头,说:“我和你爸即使讨饭,也要挑最好的给你吃。为了养活你,我经常到外婆家带点东西回来,总不能让你也吃观音土啊。”听说外公外婆很疼我,有什么好吃的,总要藏一点留给我。怪不得我到七、八岁的时候,总爱一个人往外婆家跑,原来是那些好吃的东西吸引了我。
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我家堂屋的墙上有一个相框,相框里嵌有父亲母亲的合影,还有一张母亲抱着我的照片,照片上的我骨瘦如柴,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像要哭的样子。母亲留着齐耳短发,显得很瘦,她紧紧地抱着我,似笑非笑的样子。母亲告诉我:“这张照片是你一岁半的时候在城里照的。”小时候这张我和母亲唯一的合影后来不见了,但在我的记忆里却永远不会消失。
文化大革命期间,我从小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每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起床烧早饭,然后喊我起床吃早饭,十年如一日,我从来没有迟到过。我上学时身上穿的是母亲亲手做的粗布衣,脚上穿的是母亲一针一线纳成的圆口布鞋,衣服和鞋子破了,母亲等我晚上睡了细心地打上补钉。在学校里,我是穿得最差的一个,我常常感到抬不起头,时不时心生自卑。知子莫若母,母亲总是轻言轻语对我说:“我家没人挣钱,你不要跟人家比吃的比穿的。你要争口气,再苦再穷,我们也要供你把书念下去。”
母亲生了我们兄妹四人,能把我们养活过来实在不容易。母亲白天要参加生产队劳动,一年到头忙个不停。晚上,母亲还要操持家务,又是刷锅洗碗,又是缝缝补补,又是照顾弟妹,一年365天,天天如此。
父亲虽然当过生产队长,家里的生活依然十分艰苦。由于经济困难,妹妹到上学的年龄时,却进不起学校读书,妹妹只好在家学着干活。看到别的孩子每天有说有笑背着书包去学校,妹妹总是躲在一边偷偷地抹眼泪,她好几次跟母亲说:“妈妈,我要上学,我要念书。”母亲理解妹妹的心情,但她实在拿不出钱啊。到了妹妹12岁的那年,在县城一个姨娘的帮助下,她才圆了上学梦。兄妹四人中就我一个人读到了高中毕业。那些年,母亲节衣缩食,不知为我们操了多少心,吃了多少苦。
三伯父当过兵,复员后当过干部,他一直没有孩子。1967年,为了减轻父亲母亲的生活负担,三伯父领养了刚刚一岁半的弟弟。记得那天傍晚,弟弟手里拿着一只已经掉漆的瓷碗,不哭不闹,乖乖地跟着三伯父走了。母亲站在后门外,泪眼汪汪目送着渐渐远去的弟弟。回到家中,母亲心里一酸,还是克制不住大哭起来,边哭边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是真的舍不得让他离开我,可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1969年,母亲在怀上小弟的时候,仍然坚持每天参加生产队劳动,和女劳力一起下地割麦、攀玉米、摘花生等。直到小弟出生的前一天,母亲才跟队长请假在家里歇着。那时正是动乱年代,生活条件太差,母亲坐月子大多是喝稀饭,偶尔有点大米、面粉和鸡蛋。哪里有钱去买鱼和肉,其他什么营养品更是想也不敢想。
母亲不识字,但她受外祖父的影响,懂得“三从四德”,知道“仁义礼智信”。那时每个生产队都有政治夜校,社员们白天劳动,晚上必须要参加政治学习。“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抓革命、促生产。”伟大领袖毛主席的语录,母亲也能背得滚瓜烂熟。母亲和乡亲们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谁家有了困难,母亲总是尽力给予帮助。母亲经常教育我们:“一个人做点好事并不难,人不能只为自己而活。”生产队的这个大伯,那个大婶,一有空就聚集到我家和母亲拉家常,屋内不时传出他们的欢声笑语。
我20岁的时候报名参军,接到入伍通知书的那一刻,母亲为我流下了高兴的泪水。在我离家之前,母亲特意准备了一桌酒席,喊了我最要好的两个朋友,还有我的外祖父以及生产队两个干部,这顿饭是我长这么大最丰盛最有意义的一顿饭。
第二天,母亲领着两个弟弟步行20多里地,到县人武部送我参军。当我穿上崭新的绿军装站在母亲面前时,母亲紧紧拉住我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你到了部队好好干,不要想家,经常写信回来。”我告诉母亲:“您放心,我会努力的,您就等我的立功喜报吧!”到了部队后我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荣立三等功一次。
四年的军旅生涯结束了,我又回到了母亲的身边。记得退伍回家的那天晚上,母亲连忙从被窝里爬起来,说:“昨晚我梦见了你,现在你怎么就真的到了家?”当时家中正准备盖房子,缺钱买砖瓦,父母亲急得走投无路。“妈,您别急,这钱我来出。”说完,我立即将部队发给我的400多元退伍费,全部交给了母亲。后来,我被安排进了社办厂上班,从此才真正为母亲减轻了一点家庭负担。
值得一提的是,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大地,生产队的土地承包到户,给农民的生活带来了希望。我家分到了5亩地,父亲母亲起早带晚,精心耕作,粮食收成一年比一年好。吃不愁了,穿也不愁了,母亲逢人就说:“还是党的开放政策好,没想到有今天的好日子。”
现在,我们兄妹四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也有了自己的子女,我也当上了外公和爷爷。过去那种缺吃少穿的日子,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母亲今年已经80岁了,四世同堂,幸福洋溢在母亲的脸上。我离开家乡13年了,我的心时时想念母亲,我三天两头给母亲打电话问候,母亲在电话里总是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穷人也有翻身的时候,现在我和你父亲生活得很好,你在外面好好做生意,不用担心我们!”
母亲,这就是我平凡、善良、勤劳而又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