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专栏★海子】我的诗歌葬在了故乡的梦里(组诗)
1
上邪呵,我的诗歌在春天里死而复生
春天的诗歌一路徜徉
满山遍野的词语,是我给春天装扮的新娘
新娘美丽的头发,飘在四月的江南烟雨中
故乡的田野在灌溉我含泪的双眸
在我一望无际的梦中,辛苦的双亲
接过我手掌的疼痛
2
四月,我遥远的村庄,桃花开得很灿烂
像我北方的妹妹,映红了她那可爱娇羞的脸蛋
春天的故乡,雨水泛滥
雨水漫过我远方妹妹潮湿的眼睛
禾苗长大的夜晚,村庄的鸡鸣叫醒沉睡的一片油菜花
我的故乡躺在一张地图中央
那里有几亩四四方方的良田
母亲抱着柴火,走进黄昏的炊烟
空旷的田野上,还冒着我苦难父亲的汗水
3
我一直在远方抒写我的故乡
故乡的夜晚,有一盏明晃晃的灯
照在我归来的羊肠小路上
村庄的一只大头蟋蟀
曾经,爬上我的童年
在我梦的远方弹琴,歌唱
后来的村庄,亲人们背井离乡
后来的田野,许多粮食荒草丛生
在今夜,经过故乡一列长长的火车
睡在我童年油菜花绽放的地方
我童趣的歌声已经进入了母亲的怀抱
4
故乡的四月,我可爱的妹妹,奔向远方
我可爱的燕子姑娘远嫁异乡
我试图带走故乡的悲伤,在山岗上凝望
父亲走啊干涸的田野
赤着双脚,两手空空
四月,远方的故乡
围坐在黄昏浓烈的炊烟中间
不再是我的可爱的妹妹在梳头洗发
5
时间回到八月里,在我远方故乡的山岗
长满野菊花,青草在渐渐枯萎
八月里,我的故乡在收获
饱满的粮食和镰刀
我怀念我的双亲,他们的手掌开满皱纹
脸上的青春,逝去了人生的一大半
一只红色的风筝,在故乡的天空上,使劲吆喝
那一年,村庄的粮仓被挤得满满的。
6
我在努力赞美我的故乡
我的诗歌在回家的途中,遭遇风暴和寂寞
夜晚,故乡在打长途电话
一头是游子的牵挂,一头是农夫的春耕
在百忙的春忙季节里
我故乡的亲人,握紧一把锋利的镰刀
抓紧一把沉重的岁月
他们在收割,他们也在祈祷:
年年风调和雨顺
7
在我离开后的四月,故乡正在开荒
种豆的老人,拉着一头老水牛走进疲惫的大山
那时候,干枯的河流已经苏醒
逃命的鱼儿露出扁扁的尾巴
春天,我故乡的苞谷发芽了
清明的雨,纷纷打落在我故乡祖先的坟前
他们在天堂,提着一盏古老的煤油灯
为我们开辟新的一亩三分土地
8
我出生的时候,故乡没有听过什么叫火车、飞机
故乡的人们,不晓得
还有一条条路能通往春天以外的世界
四月,母亲在石磨打着稻谷
白花花的白米,喂饱着一家五口
父亲,在浑浊的水塘边捡了一条巴掌大的死鱼
他用菜刀刮去鱼鳞,刮去了贫穷和苦难
在泥灶上热腾腾的铁锅里,
响一阵阵幸福的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