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音】特殊之旅(小说)
北戴河海滨南临渤海,北靠联峰山,地处河北省秦皇岛中心的西部,受海洋气候的影响,夏无酷暑,冬无严寒,空气无污染无噪音,森林覆盖面积54%,人均陆地面积630平方米,暑期平均气温只有24.5度,每立方米空气负离子4000个,多于一般城市10至20倍,是驰名中外的旅游避暑胜地。多少中外游客慕名游览,流连忘返;多少外国领导人前来休闲疗养避暑。
很小的时候,我就从小学课本上知道了这些。所以一直对避暑山庄北戴河充满神奇地向往。自己的家乡张家口也隶属河北省,去北戴河虽说不到一千余里,坐快车也就是半天的功夫,可自己就是一介草民一无公职二无公款,想去北戴河成了难于上青天的奢望。眼看快奔五十的人了,更是觉得这辈子与北戴河无缘了。
想不到今年金秋十月,忽然“天上掉下个林妹妹,”有个秦皇岛的网友盛情约我去北戴河旅游。只不过这网友不是啥“林妹妹”,充其量只能算是个“林哥哥”。他年过花甲比我大十多岁,还真是姓林,他在秦皇岛一家水利公司当领导,具体任什么职业我也没有细问。知道我爱好写作,在很多杂志报刊上发表过不少文章,还挺崇拜我。他说也爱好写作,只是一直忙于工作没有真正写过东西,有时还真探讨一些文学方面的话题。
在此之前,他就几次和我说过让我去北戴河旅游的事情,我一直没有放在心上。心想,一个网友也没有见过面,人家只不过是客气话罢了。我还得请假,虽说一个打工的,赚不了多少钱,可一请假不但扣发请假的工资,而且一个月的全勤奖200元也没有了。一里一外要损失好几百,儿子正在念大学急需要钱,还是不去了,自己毕竟不是青春年少的人了,还是现实一点好。
真是天赐良机,适逢十月一日单位放假,我的心又蠢蠢欲动了。
林哥再一次盛情邀请我说,来的路费你出,回去的路费我出。看林哥这么真心实意邀请我,我终于拿定了主意。也算我真情体验一次旅游生活,弥补我人生的一项空白。
九月二十八号凌晨,我怀揣儿时梦想,终于踏上了开往秦皇岛北戴河的列车。
林哥说,要到火车站接我。在火车上就打了好几次电话,还关切地问我,饿不饿累不累,几点到。让我心里感到暖融融的。
经过快几个小时的颠簸,当天下午终于到达了秦皇岛。尽管我们只在空间互相看过照片,可我一出站口,目光一对视,还是很快认出了对方。
你好,林哥!
你好,梅妹!
两人微笑着握手问安。
看林哥,衣着考究,一个精致的古铜色小包夹在腋下,就是装钱装支票的那种小包,大有领导派头。虽然肚子微微发福,头发也谢顶,可说话得体,风度翩翩。一路打车来到一家超市,问我有没有需要买的生活用品。我说,一些洗漱用具都带着,只是差一条毛巾。林哥马上为我出钱买了一条纯棉毛巾。随后又买了一些水果食品。问我饿不饿先吃点,公司已经有人给做饭了。
到了林哥住所,一敲门,三女一男微笑着在门口等候。
这是梅姐!这是我们单位的田姐、杨姐、牛姐和王哥。
一进门,林哥一边热情地介绍,一边给我从门口鞋架上拿下一双女式拖鞋让我换上。坐车太累了,快换上歇歇脚。
田姐他们几个都主动伸出手和我握手,大家见面丝毫没有陌生感。就好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又削水果又倒茶,问寒问暖,热情有加。
我想,林哥真是位有威望的好领导,要不他的下属会对我这么热情,林哥这位网友还真是交对了,谁说网友不可靠,看林哥他们就是有情有义之人。我很快就被他们的热情气氛感染了,心情无比愉快。只是觉得称呼有些怪,看他们只有王姐比我大一点,其他人都比我小。可是都是互相称呼哥呀姐的,就是林哥也都是称呼他们田姐王姐牛姐和王哥。也许是互相尊重吧,我笑笑只好默认了。
寒暄完毕,那个王哥就去里屋忙着做饭去了。我环顾四周,这是一个三室一厅的单元房。一个优雅的玻璃茶几上面放着茶具水杯水果,茶几三面环绕绣花的丝绒沙发,沙发上有白色披沙和草绿色坐垫。对面的小桌子上放着一个莲花形的鱼缸,里面几尾金色小鱼欢快地游来游去。鱼缸底有天然的贝壳水草,还有一只诺大的蜗牛,不亏是滨海城市,一看就有大海的味道。三个房间都开着门,被子整洁放在床上,都是浅颜色的底面缀着细细碎碎的小花,清新淡雅。床单下摆是有流苏花边的那种,弯弯曲曲的像小姑娘的蓬蓬裙。三室一厅里里外外一尘不染,看惯了我住得集体宿舍的脏乱差,心里有说不出的温馨惬意。可见林哥管理有方,凭这些,也可以看出林哥水利公司欣欣向荣的蓬勃景象。
开饭了,进里屋一看,嗨,到底是来了海滨城市,鱼虾蟹应有尽有。
今天,我们是沾梅姐的光了,平时也不吃这么丰盛的酒菜。王哥边说边热情的招呼大家吃。大家笑语盈盈,一边教我怎么吃螃蟹,一边热情的和我聊天。还别说,我还真是第一次吃螃蟹。林哥更是眉开眼笑又给我夹菜又给我倒饮料。听林哥介绍说我是文学网站编辑,大家更是赞赏有加。我显然成了大家的主角,恍惚间有众星捧月的感觉。
梅姐,像你这么有才华的人怎么在酒店上班呢?当大家知道我在酒店上班都为我鸣不平。是啊,以后可以来我们公司上班,让林哥给你安排一个写写算算的工作。王姐说。
行,没问题!林哥一锤定音!
我一听心花怒放,要是真能在这风光无限的秦皇岛北戴河工作,而且还能融入这么暖意融融的大家庭,真是天赐良机,惬意至极。
吃完饭,大家抢着刷锅洗碗,根本不让我沾手。
大家说,梅姐,你就歇着吧,坐了一天的火车。
我在客厅刚坐下,就有人过来给倒水。心想,我是个什么人呢,大家这么热情的对我。都说世态炎凉,人世沧桑,人与人之间唯利是图尔虞我诈再无真情可见。可大家对我这么好,图我什么呢?翻来覆去找不到理由,还是觉得林哥是公司领导,我是他的朋友,自然就得到了关爱了,爱鸟及屋吧。
林哥说,明天上午公司有个分享会,大概有一千多人参加,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开完会还要聚餐,说让我也去参加。我说,我去合适吗?林哥说,合适,今天你就早点休息吧。
梅姐,热水烧好了,可以去卫生间洗澡了。王姐和我说。
洗完澡,王哥把我安排在和我年龄相仿的王姐一个屋住,那个王哥原来是宿长。
谢谢你了,你们干吗对我这么好?
上床休息的时候,我感觉来了例假,怕把那么干净的床单弄脏了,就小声和王姐说了。王姐马上和田姐说了,田姐赶紧拿来自己高级的卫生垫子让我铺上。就像婴儿的尿不湿一样软绵绵的,丝丝暖意一次又一次温暖着我的心房。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群,丝毫没有陌生感。和认识还不到几个小时的王姐躺在一个床上,就像亲姐妹,唠着家常说着话,我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晨起来,王哥早已做好了早饭,大家吃完饭就出来打车了。
一座豪华气派的大礼堂是林哥水利公司聚餐开会的地方,老早就听到了欢快的音乐声欢笑声响成一片。
大礼堂门口,宾客如云。林哥他们不停地和来宾打着招呼。
握手,点头,微笑,问好。看和林哥打招呼的一个个来宾穿着高档,彬彬有礼风度翩翩,都好像有来头的人。我心里说,林哥的官职一定不小。
进了里面,早已高朋满座。华丽的葡萄式水晶吊灯熠熠发光灿烂辉煌,红色平绒靠椅大方时尚,紫色手工地毯典雅厚重,自动转桌上的玻璃晶莹剔透,直看得我眼花缭乱。中间是过道,左右有两排座椅,一排二十多桌,共五十来桌。一桌十个人就有五百多人,听说楼上也有这么多,可不就有一千多人。看如此富丽堂皇的大礼堂,如此强大的宾客阵容,可以想象水利公司的规模之宏大。说实在的,活这么大我还没有在这么宏大规模的场所开过会吃过饭。
激动兴奋,不由我拿出手机频频拍照。我要记录下这辉煌激动的场面,回去和我的亲戚朋友好好吹嘘显摆显摆,瞧瞧,我在这么大规模的礼堂吃过饭开过会……
热烈火爆的摇滚乐奏响,分享会开始了。
靓丽的主持人小姐上场了。
女士们,先生们,分享会马上开始了。先请我们的特邀嘉宾高歌一曲好不好?
好!大家一个劲鼓掌。我其实不喜欢听什么现代歌曲,歌词太性感曲调太张狂,可看大家都热烈鼓掌,哗哗哗,我也跟着鼓掌吧。
大家激情高涨,特邀嘉宾唱了一首又一首,歌声掌声此起彼伏,连绵不断。
女士们,先生们,现在请我们的老总们闪亮登场!主持人小姐高八度的狂吼声又一次响起。
好——大家又是一阵热烈鼓掌。
哗哗哗,哗哗哗……在大家热烈的掌声中,从门口过道一路小跑跑上来二十余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大家都衣着光鲜,穿金戴银,彰显富贵姿态。一边小跑一边和两边的来宾热情的打招呼。
上了台分开前后两排站好,看大家一个个兴奋无比,笑逐颜开。掌声欢呼声响成一片,比过年过节都热闹几分。
下面请我们的老总和大家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好不好?主持人小姐漂亮时尚,扯着嗓子,激情澎湃。
好——哗哗哗,哗哗哗……主持人的话语就是一声令下,大家都齐声响应。
大家早上好!我叫李春华,今年40岁,来自河南洛阳。我的人生信念是坚持就是胜利!
哗哗哗,哗哗哗……一阵掌声雷动。
大家早上好!我叫刘思宇,来自江苏常州,今年32岁。我的人生信念是敢拼才会赢!
哗哗哗,哗哗哗……又是一阵掌声响起。
大家早上好!我叫汪东兴,今年40岁。来自湖南浏阳。我以前是个穷光蛋,老婆都讨不上。感谢贵公司给了我一个发展自我的平台,现在成了百万富翁,讨到了18岁的漂亮老婆。
哗哗哗,哗哗哗……更是一阵热烈地掌声想响起。
大家早上好!我叫李文亮,今年43岁,来自江西瑞金。大学毕业,却到处碰壁,做过买卖,开过公司,摆过地摊,可是一路走来,很是辛苦也很是无奈,年过四十一事无成。是贵公司让我的人生发生巨大转折,当上了经理发了大财。
哗哗哗,哗哗哗……又是掌声雷动。
大家早上好!我叫杨雨香,今年47岁。来自河北唐山。没有念过书没有一点文化,丈夫得病去世,留下二十多万的外债,我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太婆,无力偿还,以乞讨为生。想起来,真是苦不堪言,大年三十都不敢回家。感谢政府感谢这个行业让我起死回生,不到半年的时间,我不但还清了外债,还过上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生活。说着,她竟然感动的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哗哗哗,哗哗哗……又是一阵暴风雨般的热烈掌声,经久不息。
……
台上的人,激动亢奋,台下的人欢呼雀跃。会场如一泓激荡着浪花的海浪,人们恰似海浪上颠簸的小船,上下波动着,左右摇晃着。大家的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而我的激情却一点一点降了下来,拿手机拍摄照片的手早已放了下来,像坠入五里雾……
——这是一群什么人?他们在干什么?不是说水利公司的分享会吗,怎么没有一个人说过水利二字?再看主席台上都没有挂一副开会的条幅。这个哗众取宠激情昂扬的场面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们慷慨激昂的激情演讲不但一句没有感动我而且让我十分反感,或者说极不习惯。
在哪里见过呢?我搜肠刮肚竭力思索,啊!传销,是传销!这是传销组织的激情演讲现场,我在电视里看到过。传销——当这个被中国大地多少人恐慌多少人受害的字眼出现在我脑海里时,我犹如五雷轰顶、芒刺在背深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就是说我已经不折不扣的误入了一个可怕的传销组织!啊!我终于恍然大悟!怨不得林哥他们对我那么好呢,这不是传销组织惯用的伎俩和手段吗?用亲情温馨的氛围感染你融化你,让你不知不觉陷进去。卑鄙!无耻!等我再看林哥他们一颦一笑都是利欲熏心,一举一动都是别有用心。他们慈善的脉脉温情下面掩饰着怎样的狠毒和自私。傻啊,我真傻,如今这个年代我还相信什么真情厚意。糊涂!我强压怒火告诫自己,慎重,一定要慎重,慎重!千万不能着急,要见机行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斥责林哥为什么骗我?而是我怎么能够全身而退。
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团结起来,相互合作,为了我们的发财梦想一起努力,让我们的小伙子有钱了都去泡小妞,让我们的小姐们都去找大老板……
哗哗哗,哗哗哗……又是一阵经久不息的掌声欢呼声响彻云霄。刹那间我却觉得像吃了一只苍蝇倒胃口,真是一群没有素质的人群!
演讲完毕,开始吃饭。饭菜倒是可以,可我却没有一点胃口,看林哥他们几个又热情地给我夹菜倒饮料,我忽然感到恶心的要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