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场灾难都需要长期咀嚼
　　 我现在还嚼不出它的味道
　　 ——题记
　　
　　 5月13日
　　 我坐在飞机上
　　 我知道我在大地上已找不到你
　　 我希望能在天空和你们相遇
　　 我希望看到
　　 我逝去的亲人
　　 变成了天使
　　 我希望透过飞机的轰鸣
　　 听到仙乐，听到熟悉的乡音
　　 我希望看到你们
　　 悠然飞翔，身姿轻盈
　　 在舷窗外
　　 对我微笑
　　
　　 昨天，因为地震，飞机从天空返回
　　 现在，我已坐在新的座位上
　　 我身边的旅客也换了人
　　 她有迷人的眼眸和芳香
　　 她背着父母，周末偷偷地
　　 从新疆飞到广州去看她的男友
　　 这个恋爱中的女孩儿
　　 带着爱情的甜蜜和惆怅
　　 她对我说，任何爱
　　 现在都显得不够
　　
　　 我想我会记住她
　　 我会记住每一个人
　　 我要记住你们的眼睛
　　 黑色、褐色、蓝色的眼睛
　　 要记住每一张面孔
　　 黄色、白色、棕色的面孔
　　 我要抓住每一双手
　　 活着的手，年轻和苍老的手，化为泥土的手……
　　
　　 我希望把撕裂的一切——
　　 房屋和河流，大地和天空
　　 正在飞翔的鸟儿
　　 和教室里孩子的歌声
　　 用细密的针脚，想慈母一样
　　 小心缝合
　　 我希望能变成天空——
　　 这万物的母亲
　　 把你们重新孕育，让你们欢乐地诞生
　　
　　 当飞机飞过四川的上空
　　 我想看见你
　　 但我只看见了山河模糊的影子
　　 你那朦胧的美依然令人心碎
　　 我只看到了白云
　　 那么白，那么圣洁
　　 像大地一样辽阔
　　 极远处，云天的边际，有一道优美的弧线
　　 那么锋利，像刚刚磨好的铁镰
　　 天空的颜色
　　 是我想象中的天国的蓝
　　
　　 父与母
　　
　　 母亲在一夜之间老去
　　 父亲知道她的美丽
　　 会像芍药一样开在未来
　　 如烟如雨
　　
　　 父亲已躺在他耕种了六十三年的泥土里
　　 他一生嗜酒恐难安息
　　 母亲带着他的儿孙
　　 一次次经过父亲的坟茔
　　 她偶尔会望一眼坟前的石头
　　 像一个陌路人
　　
　　 忌日或清明
　　 儿女们去扫墓
　　 摆上刀头祭酒点燃火纸鞭炮
　　 怀念这个养育了他们的酒鬼
　　 这些事母亲从没做过
　　 那个人从前和现在都和她无关
　　 她只和他一起走了四十年
　　 她现在重新回到了少女时代
　　
　　 草根已透过棺木漫入父亲的骨头
　　 青苔像忧伤一样
　　 把石头染蓝
　　 母亲用祈祷把父亲思念
　　 她要用莲花把那个小伙子
　　 扣在胸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