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仅有二十一克吗？
　　 ——题记
　　
　　 1
　　
　　 从这里往回看，那些鱼安静地卧在水底
　　 像一些石块——
　　 我以为她们会死在昨天的一场风暴里——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悄悄地
　　 活了下来
　　
　　 2
　　
　　 不需要理由。也没有痕迹——比一阵风
　　 更像一阵风。
　　 深秋的露珠，滑过我裸露的皮肤
　　 夜深后
　　 我还能记起，那座云下的小小村庄——
　　
　　 3
　　
　　 土地狭小，有小青山、小绿水，有我的小父老乡亲……
　　 我仿佛看见——
　　 一代人在时光的缝隙里，渐渐老去；
　　 一连串自己
　　 在高耸的背影里，死去，又复活……
　　
　　 4
　　
　　 一个张狂的少年，遥望一条河水地消逝——
　　 我像一只风筝
　　 凭借好风，飞到了寂寞的边缘。
　　 好冷啊！
　　 我随手抓起一些人情世事的棉絮
　　
　　 5
　　
　　 ——在伤痛地颤栗里，凝结一道道暗红的伤痕。
　　 哦，那些二十岁
　　 能打开一扇尘封的铁门，让一朵花在春天
　　 保持绽放的姿态——
　　 水晶灯下，睡梦人的脸庞，还像一个童话的结尾。
　　
　　 6
　　
　　 不可宽恕的，也已宽恕。一些路，降落在尘世的要塞
　　 大地在升高
　　 在我的额头，有人刻下越来越小的文字
　　 越来越小的牢笼
　　 ——城市，一片车如水马如龙。
　　
　　 7
　　
　　 我活过了二十三岁，便不再惨死在女人的手里
　　 也不再喜欢烈酒——
　　 在灯光里，所有的眼睛均已失明；
　　 那些桃花啊
　　 仅盛开在《诗经》第十一页的窄缝处。
　　
　　 8
　　
　　 我向着虚无又走进了一步，感受到黑暗中潜藏的力量
　　 是一根断指，在琴键上
　　 按下，再按下……一只蚊子
　　 带着空空的管子，刺入我空空的胸膛——
　　 那里已没有血。
　　
　　 9
　　
　　 季节颤动，在一片叶子与另一片叶子之间
　　 被落日填满。
　　 光，没有空隙可以寻找。一大片宁静的原野
　　 让我颤抖三秒钟，
　　 让你爱上一种最闪耀的黑。
　　
　　 10
　　
　　 停下脚步的时候，我已不想做一个侠客——
　　 身边的剑，像一杆枯萎的芦苇
　　 眼神空洞，像一个世纪久远的蝙蝠栖身的山洞——
　　 哦，那些蝙蝠
　　 晚风里，还会造访枯寂的山村吗？
　　
　　 11
　　
　　 在一首诗里终于活了下来，我的每一次呼吸
　　 都有恨与爱的残余。
　　 三千个文字，已囚禁了三千万书生——
　　 我有一块自留地，能否种活一棵孤独的花草？
　　 ——那些揪心的美！
　　
　　 12
　　
　　 幸好遇到了一个骗子，让我缅怀我的十八到二十八岁。
　　 最孤立无援的一个十点钟
　　 你用一片纠缠的光与影，来引诱一个青年
　　 走向未知，走向万丈深渊
　　 走向……
　　
　　 13
　　
　　 我在一张老照片里，发现了陌生的合理性——
　　 镜面草，在向往阳光
　　 一张模糊的脸，在窗口张望——
　　 那里的风景
　　 一定被我的目光无数次细细抚摸过……
　　
　　 14
　　
　　 一颗心跳了那么多年，疼了那么多年。
　　 现在好了
　　 阳光的脚，踩住蛇头，你高高扬起的鞭子
　　 抽打一场雪的脊背
　　 ——那年的冬至，没有暗红色。
　　
　　 15
　　
　　 我不再怀疑远去的地平线，一座高山也已不是一座高山。
　　 我擒获另一个自己
　　 把一场雨驱赶到另一场雨里。
　　 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说好了要一起
　　 迈步。
　　
　　 16
　　
　　 也不存在一路向北的事实——血液匀速、骨骼变轻。
　　 我去看——茉莉花鼓起的花苞；
　　 一片星空的夜里，寂静是如何无声无息地
　　 走来，又走远……
　　 哦，那些片刻的紧张，像一只蚂蚁从草叶上不慎跌落。
　　
　　 17
　　
　　 一克拉钻石的沉重，握在左手流汗的掌心。
　　 你有没有发现
　　 荒凉，自古常有；我距离一辆离开的火车
　　 有两种目光
　　 那么远。
　　
　　 18
　　
　　 从此，我是一个悲观主义者，夏天有寒冷
　　 梦中也有。水池里
　　 荡洗一片乌云的抹布，在翠竹的第三节
　　 培养一种精神。
　　 你常说——好没用的精神啊！
　　
　　 19
　　
　　 还好，我不缺少粮食和盐巴、儿子和女人、新闻和体育。
　　 在国家的拐角处
　　 我养活一只猫、两条鱼——她们都忠实于我的背叛。
　　 而我的沉默
　　 在一场车祸里，想置我于死地。
　　
　　 20
　　
　　 留下的已然不多，一滴泪，还算晶莹
　　 一双手，在捏造火种。
　　 不要问我——那些绳索和纸笔呢？
　　 我没有
　　 ——权利，向上帝进一步申诉这个浑浊的世界。
　　
　　 21
　　
　　 我尊重白天、黑夜；我尊重每一个死去的自己
　　 ——他们在身后，还会有些拥挤。
　　 夏天的闪电，注定还会划破一份安静。在一首诗结尾的开阔地
　　 灵魂不仅有二十一克——
　　 我在废墟的缝隙——学会华丽地一次又一次转身……
　　
　　 2013-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