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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回故乡(2)

作品名称:拯救      作者:开拓者      发布时间:2013-06-19 15:36:39      字数:5358

  母亲不再劝我,一个人坐在床上低头擦眼泪。
  晚饭我没有吃,就拧亮了床头的灯,坐在灯下,记录我一天的生活。多年的异地生活,让我早就习惯了自己与自己说话,这让别人看起来有些不合群,张强也曾千万次地提醒过我,他说:“亲爱的,这不行!这会让别人起疑心,以为你讨厌他呢,无论如何,你要给人家面子,要对人家微笑!”但我的理由是,“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分给别人,我要将我的时间用在研究莲蕊上,——我喜欢这样的研究,这对我像生命一样重要!”但张强很快就否定了我的说话,他说:“你是在研究‘莲蕊’吗?我感觉你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发呆,一个捏着笔写字,你研究的不是‘莲蕊’,而是你自己!换句话说,你是让一个叫‘莲蕊’的历史人物绑架了,而不自知!”
  不得不承认,张强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执拗的我,总不敢去承认。想当年,正是因为我在莲蕊纪念馆工作,正是莲蕊这个历史人物,才将我和张强联系在一起的。当时,张强作为参观团里的曹县长的秘书,听了我的《莲蕊研究报告》,当即就表现出了对我的崇拜!人们常说,爱情的第一步是从崇拜开始的,正是他从崇拜到追求,才俘获了我的心!而如今,他却反对我将“莲蕊”研究下去,实在是因为我们所选择的道路不同啊!
  我发现,自从张强被曹县长派往了叶州边县担任要职,他就变了。他对我说:“实在是不得已啊,一不小心就踏入了官场,你跟着我也算沾光,一不留神就成了官太太!”其实,张强所谓的担任要职也就是个副县长,官场的官职后面加一个“副”,虽然后面有“长”,但一般没有实权,而且官场有风浪的时候,一般会让副职们担当替罪羊。我冷笑道:“张强,别张狂了,不就是个副县长吗?风浪来的时候,可别跟着瞎吆喝啊,要知道往后退,小心官场上的刀枪可不长眼!”
  本来,那是我的一句玩笑话,但八年之后,张强却不幸被我言中了。当他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拉住我的手,想起了我的那句玩笑话。他说:“亲爱的,我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你一定要记住我这个教训,在以后的日子里,要简单生活,——要记得为自己再找一个伴儿!”
  我抱着他,泣不成声。从他身上流出的血,染红了我的眼睛,染花了我的脸,我颤抖地握住他的手,说:“强,你要相信自己,你一定会被救活的!你要挺住,我这就叫救护车,我不会将你丢下,需要你陪伴我到老!”
  他伸出血红的手指,摇着头说:“亲爱的,这不是说我想死就能死的事情,也不是我不死就死不了的事情,实在是到了该死的时候了!听我一句话,一定要保全自身,不要救我了,我已经没救了!亲爱的,你走吧!”
  “不——”我的喊声震天,连天上的云朵都为我的喊叫颤抖了一下,但奇怪的是,路上的行人根本就没有一个停留,——这是一个冰冷的世界,也是一个奇怪的世界,这个世界因张强而来,但我却不能因张强而去,我爱他,我怀着满腔的爱意,抚摸他的伤口……
  一闲下来的时候,我就会不由地想起张强。几滴眼泪挂在腮边,我赶紧将泪擦干,捂着脸安静了一会儿,在面前的白纸上写道:“火车、翼城、到家、父母、莲蕊馆……”我将这些词写到纸上,我发现在这一刻,我忘记了张强。
  听父亲说,我原来工作的单位——文化局莲蕊纪念馆换了新领导,这倒是一个新鲜的事情,一般文化单位是不轻易调换领导的,一是因为一个文化人要想博得上级领导的认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二是上级领导们对文化单位的印象非常重要,一般他们认为什么样的文化人带什么样的文化队伍!鉴于这两点,对文化单位的换届,上级领导一般都很慎重。父亲告诉我,莲蕊纪念馆才换的新馆长叫葛仁宝。他是从翼城威化镇调上来的,之前也不是所谓的文化人,但上任之后,却对圈内的一些文化现象说的头头是道,不知得到了什么样的高人指点!我问父亲,那老馆长贾兴临呢?父亲说,贾兴临在两年前就不当馆长了,从不当官后,他基本上不出门,这不,听人说于近日,他又查出患了肝癌,估计他更不出门了!我又问,那小凤和韩涛呢?父亲说,韩涛于五年前离职创业了,现在韩涛是翼城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总经理,是咱们翼城的成功人士了!而你说的小凤,现在仍然在莲蕊纪念馆,她是曹县长的小姨子,无论贾兴林还是葛仁宝,都照顾她啊!
  “哦。”我叹息道,我还想问,自从我走了之后,还有人研究莲蕊吗?但看父亲疲惫的样子,我知道他累了。我将要说的话咽回去,笑着说道,“爸爸,你也累了,休息去吧!”但不知怎么,父亲却不走,他坐在我的对面,抬起那双疲惫的眼睛,说,“爸爸求你了,咱以后不再研究‘莲蕊’了,行不?人家都说那个东西会给咱家带来灾难!我和你妈不指望你成为什么‘研究者’,只希望你平平安安地活着!听爸一句话啊!”
  眼泪瞬间涌满我的眼眶,我努力地不让眼泪掉下来,抬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自言自语道:“放心吧,爸爸,我知道该怎么做!”
  父亲离开了我的房间,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睡不着了,我就取出旅行包中放着的那两本书,打开《莲蕊诗画集》,我读到了莲蕊的一首诗:
  “十年境遇水流东,
  万古乾坤一梦中,
  大道本空今方信,
  却从无相看鸿蒙!”
  莲蕊落笔恢弘,却处处看破红尘!不愧为那个时代的才女。她的境遇多像我啊!凭着对她多年的研究,我知道历史上,她也曾跟随丈夫去边关,而丈夫却因劳累过度,咯血死于任上。异地他乡,她也曾处于孤绝的境地,于夕阳沉没之时,驾起孤舟,扶着丈夫的灵柩,返回故乡!她与我有相似之处,但也有不同之处,她的丈夫死于任上,她还能去争取抚恤金,而我呢,张强死于惨境,死于不明不白之中,我又去哪里替他说话呢?又怎么还原那真相呢?
  橘黄的灯光里,我想得头都疼了,仍然没有想出什么法子来。我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想,竟然忘记了拉灭床头的灯……
  迷朦之中,似乎有一个女人向我走来。那个女人慈眉善目,容颜秀丽,身段苗条,头上扎着堕头髻,带着翠绿的步摇,身上穿着水红的罗裙,腰间扎着湖绿的腰带,风一吹,腰带在她身旁飘起来,环佩叮当之间,她就来到了我的床边,坐在我的身边,盯着我的脸看。
  我禁不住问她:“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她笑了,笑得那么不可思议,她说:“我们都认识十多年了啊,你怎么把我这个老朋友忘记了呢?我是莲蕊啊!你将我研究得最透彻了,今天怎么反倒不认识我了呢?”
  我朝那女人看去,可不就是我曾经描画过的那个美丽才女,我说:“今天你怎么来了啊,也不打个招呼,让我准备一下!”
  “嘿,”她又笑了,“咱们两个人还分你和我吗?我可是没有对你打招呼,就来找你了!我今天可以郑重地告诉你,你不是我,你不要以为你研究我,你就会变成我!我就是我,生活在我那个时代里,在那个时代中,我软弱过,但也坚强过,虽然最后所有的一切都放下,但我永远都没有放弃!要知道,‘放下’不是‘放弃’,而是重新开始!还记得十年前,你研究我的样子吗,我们初次相遇的时候,你用你稚嫩的笔,将我的肖像,将我的诗画背摹了一遍,虽然现在时过境迁,但我仍然感谢你,是你让我又获得了生命!由此,我也来到你的身边,预言你的未来!”
  “未来?”我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能预见我的未来,你倒是跟我说说,张强的事情最终会怎么样?我还能在莲蕊纪念馆继续工作吗?快告诉我!”
  但奇怪的是,她听到我的问话,却转头就走,她愤愤地说道,“没见过像你这样直接的人!哪有这样问的?我走了,改日再来!”
  我伸出手去,想拉住她的手,但她脚步那么急,像风一样,呼啦一声,我连她的裙袂都没有抓住,她走了,但我的哭喊却来了,我喊道:“莲蕊,你骗我,你说的那些话,都是些鬼话,我才不相信你的话呢?你去你的莲蕊纪念馆吧,我恨你!……”
  夜,让我的哭喊格外刺耳,于哭喊中醒来,我发现父母双双坐在我的床边,握着我的手。他们说:“陈昕,你看看,你又做梦了,身上还出了那么多的虚汗,再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午夜惊梦,让我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夜,散散淡淡的星星,挂在我头顶的窗子上,眨着狡黠的眼睛望着我,一阵冷风,自窗棱的缝隙处吹刮过来,让我感到一阵阵寒冷,禁不住抱紧了双肩,谁知明天,以及明天的明天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呢……
  第二天,还没有等父亲去找新馆长,新馆长葛仁宝就带着一帮人来我家找我了!来了那么多的人,一下子涌进了我的卧房,卧房中的凳子不够,母亲从外面搬来了几个,请他们坐下。
  来的这些人有新馆长葛仁宝、我原来的同事凤姐和韩涛、还有老馆长贾兴临,听说还有一个我原来的同事陈文华非要来,但被新馆长安排在值班室里值班,为此到现在他还在值班室里闹情绪呢!
  葛仁宝走进门来,首先做了自我介绍,然后又一一指着我原来的同事,向我介绍。小凤没等葛仁宝介绍完,就两脚跳到了我的身边,对葛仁宝说:“葛馆长,别介绍了,我和陈昕是老相识了!告诉你,虽然陈昕离开我十年了,但我无时无刻不再想她,也无时无刻不与她保持密切的联系,如若不信,你可以问问她!”
  迎着葛馆长疑惑的目光,小凤又冲我眨了眨眼睛,我立刻意会了她的意思,抬头对葛馆长说:“是啊,这些年我一直研究莲蕊,而为我提供资料的正是小凤!以前,我们是最好的搭档,现在是最好的朋友!”说着,我就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掌,揽住了小凤纤细的腰肢。
  我这样一说,小凤更高兴了,她说:“新馆长啊,你不知道啊,陈昕研究‘莲蕊’可有成绩了!陈昕这个人啊,对待工作简直就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啊,——她啊,她曾对我说过,她做梦都梦到‘莲蕊’!你们说奇怪不奇怪!”
  这让母亲不高兴了,她扫了小凤一样,恨恨地说:“今天谁要是在这里提什么‘莲蕊’,我就将她赶出去!你们看看,我女儿让这个破研究都毁成这样子了,还不放过她吗?”
  “你说什么呢,老婆子?你让领导们都厌烦了,你知不知道?这可不是咱们能插嘴的事情啊!”父亲赶紧走过来,替母亲解围。
  葛仁宝嘿嘿一笑,摸了一下他那张大圆脸,手从他肥厚的嘴唇上下来的时候,还仍然笑得那么浓。他说:“大伯大妈,你们知道吗?你们可是培养出了一个学者女儿啊!她的研究不但在咱们市,就是在省在全国都很有名!不瞒您们说,我这次来,就是想邀请陈昕再去莲蕊纪念馆工作!——这样陈昕,以及陈昕的研究,都会作为史料留存下来!”
  葛仁宝的邀请,有些始料未及。我想,父亲还没有将这个意思对他们表达,他们怎么就知道了呢?我和父亲同时都惊讶地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想听他再说下去的时候,他却不说了。
  和我年龄差不多的老同事韩涛,突然开口了。今天,他外面穿了一件崭新的黑西装,里面穿着雪白的白衬衣,来的时候,他好像刚刚刮了脸,也新作了头发,脸上白白净净,头发乌黑,眉眼清亮,整个人看上去倍儿精神,——这让我下意识地多看了他一眼,他看我看他,禁不住像十年前那样对我绽开阳光般的笑。
  “陈昕,还记得我吗?这些年,你过得可好?”韩涛说。
  一时间,我不知如何回答他的话,这样的话,像情人间的问候,不疼不痒,却最能勾人的魂魄!在场的所有人,除了葛仁宝,都知道当年韩涛曾经追求过我,但我为了研究‘莲蕊’,为了摆平那件案子,不得不一次次地拒绝他的追求。在追求无望之后,他选择了一位棉纺厂的女职工,来作为他的妻子……
  往事不可再提,我勇敢地抬起自己的眼睛,望着韩涛说:“这些年,我过得很幸福!托您的祝愿和牵挂,谢谢你了!”
  一直站在角落里的沉默的老馆长贾兴临,此时也开了口,“陈昕啊,当年我将你调到莲蕊纪念馆工作,真是一点儿都没错啊!我是慧眼识珠,你是千里马遇着了伯乐,咱们是共创业绩啊!虽然,我现在身体不怎么好,但一听说大家来看你,我也就拖着病体来了!陈昕,你不给别人面子,但一定要给这个病着的没有几个月活头的老馆长面子啊,我实在是牵挂你啊!”
  抬头看贾兴临的脸,他脸色灰青,面容哀戚,还真就呈现出了下世的光景!我禁不住在心里啊了一声,我怎么又见到一个活鬼呢?他的哀戚,让我的心头掠过一丝丝的怜悯,我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郑重地说:“贾馆长,你放心,我还会回去工作的!”
  大家听到我的承诺,脸上都禁不住呈现出了喜色。在我的手从贾兴临手上抽回的时候,——葛仁宝竟然带头鼓起掌来,于是,一阵噼里啪啦的莫名的掌声,自我的卧房中响起……
  等到他们离去的时候,父亲母亲突然又为我重新回到莲蕊纪念馆而担心起来。父亲的担心是怕我稍有不慎,就会引起那桩尘封十年的文物盗窃案;而母亲的担心,则是对我婚事的担忧,她认为我就是去街上摆个地摊儿,也强过在莲蕊纪念馆搞什么文物研究。她愿意她的女儿活得像个常人,有着庸常的生活,庸常的幸福!但我现在孤身一人,什么都没有,你说她能不担心吗?
  我从背后揽住母亲的腰身,将我的脸伏在她的脖颈上,说:“妈,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别说了,我会处理好那些事的!当然,我不会这样长久地孤单下去的,我还会为你找回一个好女婿的!让他高兴地喊你‘丈母娘’!”
  母亲笑了,这是我归家之后,她最舒心的一次笑。她回身揽住我,——我比她高了将近一头,她伸出略显瘦弱的臂膀,将她瘦弱的身子,紧紧地靠着我,说:“昕,这才好呢!你不知道,有你这句话,妈的心里多敞亮啊!昕,我告诉你,今儿上午,来咱家的那个韩涛就不错!”
  “妈,”我向她撒娇道,“那个韩涛人家有家庭啊!我现在要跟人家谈,那是破坏人家家庭的!我可不当第三者!放心吧,妈,我总会将自己嫁出去的!”
  吃完了午饭,父亲又将他所知道的关于莲蕊纪念馆里的那些事情告诉了我。我对父亲说:“爸爸,这些年,我虽然在远在叶州,但我从没有与莲蕊纪念馆隔断联系!现在重新去那里工作,当是命中注定!你放心,我已经做好了应对一切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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