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对面翠绿的山坡，子文闻到了五味子的味道。
　　 灌木丛中的五味子到了泛红的季节。
　　 福云喜欢那红得像玛瑙串一样东西，甜中略带微苦，不但消食健胃，听说还能健脑补肾呢。她雪白的牙齿上下一咬，那鲜红的汁儿就被挤到嘴里“吸流吸流”着，一会儿就是一串儿渣子摔到了地上。堂屋被弄得脏兮兮的。
　　 成天就知道吃吃吃。老爷翘着胡子数落她。
　　 福云不吱声，依旧有滋有味啃着手里的那串五味子不放松。
　　 去，把子文给我叫回来。
　　 叫子文做甚哩?
　　 让你叫，你就叫去，甭管那么多。
　　 福云嘟囔着，子文就站在门外的小河边，不知道是眺望远方的山梁呢，还是在瞧看近处的溪水呢哩，着了魔似的。
　　 从五味子的酸甜苦涩中，滋生出了一条通往山梁那边的羊肠小道。就在刚才，一个长辫子的少妇从子文家的大门里出来，消失在这条小路的近头处。
　　 子文，看啥哩看，你大叫你哩。
　　 子文没有应娘的声，转身回到了屋里。
　　 福云跟在儿子的身后，依旧不会忘记把那红丢丢的五味子往两排牙齿之间送。
　　 往准确一点儿说，那个长辫子少妇是从老爷的卧室里走出来的，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听说山坡上的五味子正泛红呢，长辫子少妇每次来都会带来好多。长辫子少妇带来的五味子都让福云给吃了。
　　 老爷就坐在堂屋的太师椅子上。老爷的头发都白花花的了，但精气神却格外地好，红光满面，精神焕发。
　　 子文啊，老大不小了，你二姨前几日跟你说的那个事，想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想得怎么样了？子文好像没听懂大的话。
　　 你二姨给你说的，二圪梁村的那个姑娘。老爷给儿子提了个醒。
　　 子文这回可是听得一清二楚的，可他就是不吱声。
　　 二圪梁村的姑娘和子文一般大，她大和子文的大是老朋友了，说来也算是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如果是在过去，子文也许会痛痛快快地答应这门亲事的，可现在……
　　 那是长辫子少妇头一次从老爷的屋子里出来，就和子文打了个对面。那略显苍白的面颊微露红晕，活像是一朵带露荷花。两根黝黑黝黑的大长辫子不动声色地垂在胸前……她前面走，他后面跟，看着她滚圆滚圆的屁股一扭一扭地消失在了山梁的小路上。子文的心房第一次出现了快节奏频繁的跳动不安。后来他听说，她结婚一年多男人就死了，留下了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为了生计，为了孩子她做了大的情人。在后来的日子里，每一次他跟在她的身后目送她至山路的近头……
　　 不要逼娃了，等他想好了再说。福云说。
　　 这娃，一天到晚不知道都想啥哩。唉。老爷长叹了一口气。
　　 子文到底没有给大一句明白话，出门走了。
　　 子文觉得这事不能再等了。他向对面的山梁起誓：从后天，不，从明天起，他就去山梁那个小道道上，拦住那长辫子少妇的路。他要把她随身带的那些红得像玛瑙一样的五味子夺过来，撒向那山梁的沟沟坎坎。然后，他就和她厮跟去山林的灌木丛中，重新采摘上满满的一篮新鲜的五味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