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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沅江水依然——四

作品名称:[文缘春天长篇]小镇;沅江水依然 《长篇连载》      作者:春雨      发布时间:2013-07-09 02:15:51      字数:8401

   四;千里沅水流域里的老大
  杨明舫带着两个随从,晃荡在人流熙攘的大街上。在国共两党重庆和谈扯皮的状态下,国民政府各区乡以地方治安为由,除了每天的小心巡查外,还加强了车船码头的明查暗访。共产党和老百姓,谁是鱼谁又是水?哪个能弄得清分辨得明?侦缉队长杨明舫为此感到压头力不从心。还有水上一摊子的查船验货收费纳税,虽不要他亲自操作但也得每天过问。而田小芳那小丫头迎风摆柳弱弱的身子,修长园润的脖子在他眼里迷人极了,令他眼馋燥动不安,想得疯狂。每天总要挤出时间往那儿跑,这似乎也成了惯例。所以见天是匆忙忙的不息阵。一见到他那肉粽似的老婆心里就厌烦来气,恼恨,暗暗的骂着:蠢货!看来;人生得意处总夹杂着不如意的烦恼。就在官码头处,他一眼瞥见林成高家的二先生林大麻子,正朝自已匆忙走来。他其实就是林家的武师护院,此人身手了得,深得林成高的信任。杨明舫除了敬畏他外,同时还惧他三分,便早早的堆下笑脸招呼着:“呵呵,二先生呐,可难得在外头碰上喽。”说着就邀请他进茶楼玩两圈。二先生身材高大,黑红的大脸膛上有几粒浅浅的白麻子,他对杨的热情表现木然。见面立步有势,以江湖礼节拱手道:“杨队长,你可好难找呀!”给人一股震憾的威慑。
  “是么?呵呵,给人当差混碗饭吃不得不到处转转喽,不晓得二先生找晚辈有么得指教咯。”
  “哪里,哪里!杨队长想偏了,不是我找你,是我家老爷林会长找你哩!”杨听得是会长找他,心中一怔想道:会长可不轻易召见他,一定有什么重大事情,他心里忐忑着,不敢怠慢匆匆的向手下交待了几句,便随着二先生来到林家。这是一座靠后街面临沅水,历史典型的湘、鄂、赣西北的木结构民居,有大小房屋七八间。大门左首掛着一块尺多见方的;洪江木材会馆的招牌。门前是一条宽窄不一多簰客走动的繁华河街,市面上多是卖地船上水里用的工具。对面临河傍沅水多是有吊脚楼的房屋。进得堂屋二先生自行退去,林成高正躺在太师椅上棒着水烟袋吸得来劲。那烟袋是白铜打造的,由一个腰园型的白铜座子和烟筒吸管组成,座子里放得有水,吸烟时里面的水就“咕嘟,咕噜”地响着。一袋烟吸完后把烟管稍提开座子水面,就可吹掉烟锅里的烟灰了。爱洁净讲究的人家每天都要擦拭烟袋,所以表面永远都是光洁如镜面的照得人影儿见,当然林成高的水烟袋自然会有下人给他擦咯。他一袋烟抽完后,在烟雾萦绕里点了下头示意杨坐下,而后微笑着问道:
  “舫子呐,这段时间镇上的行市还好么?市面上商情怎么样呀。”不知怎的,杨明舫在外面人五人六的威风着,但一见到林成高心里就觉惶惶的。眼睛也似没地方摆,更不敢与他目光对视,他小心敬畏的睨了他一眼,把目光盯着自已的脚尖怯怯的回道:“哦,嗯,河下这段簰客商船多着呢,钱财上么,收入还不错,市面上人也很杂乱的。”
  “哦,那就好,商客多有人气,交易才会兴旺,地方才能有钱进,好事呐!叫你手下那些那些王八羔子盯紧点儿,税收管理费要仔细着查收喽,别把到手的钱财给溜掉了哟。”
  “嗯,嗯!会长放心,我会的,只是……”他小心的觑了他一眼,嚅动着嘴唇咽下了半句话。
  “只是什么呀?别吃一半噎一半的,有话他娘的直说。”他钭了他一眼问道。
  “呵呵,也没什么,只是镇公所要求查共党抓得紧……”
  “哼!那不关我屁事,他娘的自找烦恼!打了八年的小鬼子还没打够咧。你只给我收费,有了银子那才是真的,别他娘的弄漏掉了啦。”他打断他的话头。
  “呵呵,会长是这么回事,”他察看着脸色小心地道:“有有,有条洪江从武汉返回过来的商船……”
  “噢,那船怎么了喽!”林成高一听说是洪江的船就感到亲切。
  “弟兄们在舱底翻查出了十几枝枪,还有弹药。”他打住了话头盯着他。
  “哦,有这等事呀,你问了么?狗娘的是么得来头咯!”
  “船家说是洪江团防局购置的,又有人说是山里土匪走私过来的咧,他们都说马总管晓得这事儿,而马总管又……”
  “噢,马保外去了,既然他知道嘛,你就别管哒,告诉我那船泊在哪儿,我会去处理的。”说完后盯了他半晌,又道:“这事儿不许和别人提起,知道么?!”声音里含着冷气。
  “嗯,晓得,不和别人说起。”杨明舫心惊惊的从复着他的话,应承着。
  须臾,林成高一脸和悦的问道:“噢,光顾着和你讲公事去哒,舫子呀,家里还好呗,缺不缺钱用呐?”明舫猜不透他话里什么意思,惶惑着不知怎么回答,只听得林成高喊道:“来人啦!”管事的闪身而出,毕恭毕敬的站立一旁。就在明舫楞怔的瞬间,只听他对管事的道:“去给杨队长支二十块大洋来!”
  “是,老爷。”管事的下去后,杨明舫感到莫明的惶惑,不知觉的站了起来慌悚的道:“会,会长,这……这怎么行咧!”
  “啊,没有么得不行的呐,我呀!平时烦腻的事多,也难得和你在一起扯家长,对你关心不够咯”说着他意味深长的盯了他一眼。
  “噢,听说呐,你和内人的关系搞得很糟啦,我比你多吃十几年的干饭咯,社会上的事经历得也多了点儿,其实女人嘛!就那么一回事儿,哪儿找不到?想要得到自已心爱的女人就要下功夫,要使她也喜欢你才叫真的得到哒哩,她不喜欢你也白搭,老人讲地;捆绑不是夫妻嘛!你这个年纪应多把心事用在创家立业上来咯,有钱有势后什么样的女人弄不到手?呵呵,实在烦闷了想开心,逢场作戏的地方多去了哩,别他娘的死心眼儿。”杨明舫听得云里雾里,只是一个劲的哼哈着点头。他长叹一声,眼睛里露出一丝少有的柔和望着他道:“唉!英雄难过美人关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么?”杨明舫一脸茫然的望着他,不知怎么回话。林成高摇摇头,感到他还没有通窍,只好明确的告诉他。
  “你呀!田家的那个小丫头,就别再打她的主意了咯,人家已有主了嘞。”他见他还愣愣的,不觉皱了下眉头加重了语气道:“噢,我给你讲的话听到了么?!”他回过神来见他脸现严厉,赶忙道:“哦,听到了,我,我没打她的的主意,只是,只是多关心了她,”即尔又不甘心地道:“她,她真的有主了吗?”
  “舫子呀,你看着我,答应我,日后再不许对她抱有非份想法咯!往后你看上了哪个合适的了我给你作主!”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杨明舫自知轻重,也明白了林会长找他来的真正目的,当然牵扯出那几条枪枝也是很重要的。他原打算把那枪作共党嫌疑抄没后去领赏,幸好来到了这儿,不然的话,无意中得罪了林成高日后可就有他好看的了。
  林成高是湘西会同洪江人,洪江与陵溪共着一条沅水流域。洪江市区在两水汇流中形成一个三角地带,三面临水,是常德至湘西沅水流域的中心,有着“小重庆”之益称。本地多木材、桐油、烟草,药材,洪江的柚子在全省出名。那东西皮表橙黄,酸里透甜,汁浓味甘,厌食胃寒的吃了开胃。这些农副产品由会同、黔阳、溆浦、各乡下集中到洪江交易后再转出口,运至常德又转大拨船入洞庭到江浙等地。这儿也是鸦片烟的集散中心点。湘西沿河两岸民性强悍,好械斗,多相互仇杀。强梁好斗者既容易生事,老实本分的则为生存习武自卫,所以地方上即出土匪也出好汉。更有令人神秘的是男人赶尸,女人放蛊的巫术。林成高就生长在这个环境下,从小就受地方习性薰染,十几岁就在水上讨生活,长得一身健硕体格。好斗打架,撒野,泅水,善唱歌,惹得妹子心热情动。踏入人生轨迹为生存打拼的第一站,便是从乡下收集柚子,桔柑贩交给来往商船。与码头上下的簰客商家混得熟了,见了客商,船老板叫伯伯,爷爷,水手舵工就大老,牯子哥的喊得亲甜。他水上功夫了得,下水如一条鱼,上岸是好斗的牛犊子。人做得豪爽硬气,骨子里有着湘西人的强悍匪气,又具有好汉的仗义豪爽。千里沅水驾簰行船与风浪同行,与死亡结伴,那才是真正的;携风挟雨,风雨同舟,水上功夫马虎不得的。
  人生的机遇不仅得有先决条件,更重要的也得有表现机会。有一天,林成高正光着双臂,穿着件土布双排扣的无袖褂子,满头蒸腾着热汗正给船上一篓篓的搬运柚子,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小水手对他喊道:“成牯子,你个狗日的,想发财么?”
  “呵呵,哪个不想发财,你他娘的不想发财呀!”他回过头望着那小水手友好的笑骂着。
  “哦,你没听说呐?下面的虎流溪,一个大佬他娘的在船头发鸡疯,把鸽子旦似的一个钻戒“扑通”一声没在了急流里,要值好多头牛的价钱呢,弄到了可是天大一笔财路咯!”他一脸贪婪地眼馋着。
  “啊,有这样的好事呀?你狗日的咋不下水捞洋财去呐,还安得好心告诉我咯!”
  “小牯子,我哄你的是王八蛋,你看去!几多人想发财想疯了咯,正在那要命的急滩浪里玩命哩,捞洋财的人可多着啦。”他着急的分辨着。又道:
  “嗬嗬,我想捞也没那本事喽?只会在那激流滩上见龙王爷去的!”继而嘲弄道:“你也像我一样呗,你狗日的水性不是狠着吗,嘿嘿,你也不敢去呐?!”成高见他说得认真不像是逗着玩,早已是动心,豪气地道:
  “哼!哪个说我不敢去咯,你陪我去!捞着了请你进馆子吃狗肉喝酒,若龙王爷要去了我的小命咧,看在朋友份中你给我烧几张纸吧。”
  “呸!呸!”小水手连呸两口道:“你个狗东西的,势也还没架哩,就讲你娘地不吉利的霉气话!”
  成高感动的笑笑:“呵呵,就凭你这份孝心呐,老子弄到手了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咧。”
  “孝你娘的鬼,老子才不会让人说我害了你哩。”两人笑骂着麻利的扯腿就往虎流溪赶去。
  正值秋末冬初,天气比往年冷得早,气温在一个劲的往冬里奔。远远的就听得见那河水汹涌的咆哮声,和扎堆的人影晃动。到得近前就觉翻飞的浪头寒气凌冽逼人,两个人不禁打了个冷颤。只见河面许多人在急流翻飞的浪头里,从这儿泅下去却在几十米远的下游冒头,如鸬鹚般的泅进肏出的玩着命。听水边看热闹的人说,已有两个后生下去后再没见冒头了……可想人们把钱财看得比性命还重要,不然老祖宗咋会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呢?小水手见到这个阵仗先自有了几分怯场,他看看正在脱衣的成高道:“牯子,我,我看算了吧!”成高对他笑笑:“没事的,捞不着只当和人赌着玩洗了个澡。”他把脱下的衣服塞到他手中,抚着他的肩头自信的笑道:“别怕,我不会有事的!”说着一个猛子泅了下去,就像一条翻腾的鱼眨眼不见了……
  小水手忤在看热闹的人堆里,心里惶惶的跳着,过了许久见他在十余丈远的下游冒了头,上了岸后快速的奔了过来。小水手的心收进了胸腔子里,笑着向他迎过去,正准备把衣服递给他,他笑着道:“莫急,急什么呐?我还没玩够哩。”听得出声音里在磕牙根。小水手心里一紧劝道:“牯子,算了吧……”说话时他已往上游跑出了许远,就见一个身影扑通一声没在了奔泻的浪涛里。他摸准了水的流速,在原地下水眨眼就被激流冲走了,只有选择上游才能在失落的地方有搜寻的机会。风卷着恶浪嘶鸣着,小水手倦缩着身子心里比身子更冷。他默默的祈祷着神灵,保佑着小牯子平安无事。这时水下已有人耐不住寒冷激流,怀着贪婪无奈和惋惜的心情,乌黑着嘴唇浑身颤抖着从激流漩涡里爬上了岸,冻得一句连贯话都说不上来了。小水手心里慌慌的没着落,双眼不停的在河面上下搜寻着,真有点后悔不该告诉他来这里的,更不该和他一起来。他只感觉时间过得太漫长了,好似过了许久还没见他冒头。观阵势的人们各自编造着自以为是的话题议论着:“怎么的?这小龟子下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见冒个头呀,不会也他娘的去见龙王爷了吧!”
  “不会的,他的水性可好着呀,能在水里泅餐饭的时间哩。”小水手心里敲着隔山鼓,嘴巴却强硬的替他辨护着。
  “呵呵,这是什么地方呀,你以为在水坑里咯,再看看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呐,哪个不是有名的浪里白条呀!俺就不相信他小子神龛上亮都还没熄,能有多大本事呀!”
  “这狗杂种的,这长时间没影迹了,在那个里面不冻坏才日怪了呢。”众人嘴杂,各自显示着自己有先见的高明。搞得小水手心里毛毛的没有底,眼眶酸酸的快要哭出来了,他情不自禁的沿着激流往下游奔去。天空灰朦朦的,两岸的山头模糊得摇摇晃晃,河水在下游渐缓中却似吵架。祼露的青色石块惧寒似的裹着白色的泡沫,在水流的冲刷中那泡沫越聚越多。凉凉的风灌进他汗湿的内衣里寒彻透骨,可心尖尖比湿透在河水中还要难受。心中的恐惧与绝望似虫子咬着他,他茫然无措的沿着河岸奔走着。河崖坡岸落光了叶子的枝头上,乌乌也不知走了多远,在懵懂中听得身后叫道:“哎!狗日的!你你,日疯了呐?还往哪儿跑哩,想冻死我啦!”
  他猛回头见成高颤抖着身子双手抱臂的缩蹲在那儿,眼睛一亮急忙返身奔了过去。顾不了他一身湿漉漉的抱紧了他,成高见他眼泪婆娑的很受感动,心里想道;龟儿子的够朋友!小水手感觉他的身子在他怀里发抖,但他自已明白;颤抖中更多的是激动。他把衣服穿好缓过气来后,目光灼灼的望着小水手道:“兄弟,够朋友!”说着从脚指头上取下那枚晶莹剔透的钻戒,小水手望着那枚有人为此付出过生命的宝贝惊呆了。他惊狂得正要大声嚷叫,让那些曾说过风凉话的人见识见识,成高赶忙止住了他:“蠢货,别张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说着把那宝贝递给他:“狗东西,你好好看看呐,以后的好事都是我哥俩的咯,记着老人的话;嘴巴放稳当点呐!”他俩返回经过那个地方时,仍然有人舍命的在寒冷的急流里钻进钻出,而瞧热闹的人群里,有人指点着他俩消逝的背影,似乎不俏的说:“还好,这小子命大,活着从水晶宫里回来了,屁大点的孩子也想捞宝发财呀!”
  成高自从得了那枚钻戒后,把它当作做人壮胆的宝物,丝毫不露口风很小心的收藏着。再也不安心贩卖柚子柑桔了,觉得在水下打捞浮财过瘾,财来得快,他把小水手视为知已兄弟。小水手名叫马宝,虽年岁不大,心里的窟窿眼儿可不少,因他经常在沅水流域跑船,阅历不可小觑。此时他已辞去了水手工作,两人成了形不离的好朋友和合作伙伴。哪个地方滩急水险沉船丢物得多,心里自然有数。他和成高在洪江与沅陵交界处的清浪滩,伏波宫前的急流旋涡处。又做了几次漂亮的冒险动作,收获颇丰。那儿是千里沅水最险恶的滩头,时常有打翻的船只,冲散的簰筏。河下不仅沉得有银元,金银首饰,名贵药材,各类品色的洋布和日用品外。还有整块的腊肉,火腿,香肠,薰板鸭等吃货。由于水流滩急真正敢下水捞洋财的没有几个人,这儿只要有人敢于下水,就没有空着手上岸的。一时间千里沅江林成高水上的本事不径而走。更有在水中丢失了重要物件,还有军队里翻船失落了重要机密文件的,都会以重金请他下水打捞,且每次没有不成功的。不几年他在沅水河上出了名,走水路的人便送了他一个混江龙的绰号……
   杨明舫与他隔了辈份,林以前的风云混世他一无所知。从林家出来,脸绷得似从醋瓶子里钻出来的,心里想着;这田家父女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就和林会长交结得这么深情?对于林成高的话他不敢不听,不讲他的一切来自于林的携带有恩于他,就是没恩于他也不敢邪半根纱。林不仅在官场上通达,县里有名头,地方上也是财大气粗的商会会长,可与陵溪当镇长的首富姚家相提并论。暗里还是洪江帮会圈子里的老大,千里沅水流域谁听了混江龙林成高的大名,心里都要打颤。他的为人性情,在不深知的一般人看来;即随和又不马虎,是好朋友可掏出心子不算回事。可是遇到另外一种老想沾他便宜,又不听他话的人呢?就完全不同了。因此人们对他的毁誉是平分的,但你得罪了他,他会使你在这条河路中走不通,严重的还得丢掉性命。他一句话在背后就把事情办得滴水不漏,到时还为你鞠一把同情的泪,你不得不还为他感激涕零。
  林成高在洪江发财后,就想着和小水手做生意。毕竟在水底玩命不是长久立身之本,夜路走多了何倘哪天不碰到鬼,他有了钱也知道性命的可贵了。由洪江经辰溪下行到桃源是沅水流域的险段,再经常德入洞庭就平稳多了。但在他们那个地方他每天感受到的;是千里沅江两岸各大码头长年泊着的大簰筏,而在沿河吊脚楼下则长年湾靠着流动的,各地不同色彩的上百艘大小船只。沿河数麻阳的船只最多,那船明黄色,船尾高约两丈左右。小船从下面过身时,仰头看去恰如一间大屋,(船体上用金漆写有福字同顺字)。本地会同洪江的当数“洪江油船”为例,这种船多方头高尾,颜色鲜明尾梢有舵楼。船主一家子吃住在船上,长年在水上漂泊。此船下行可载三四千桶桐油,上行可载两千件棉花往返于常德。他见惯了行船驾簰开锚时,必虔诚肃穆的擂鼓,敲锣,在船头,木筏前烧香,煮白肉祭神。燃放鞭炮,表示人神共和,共同帮忙,一路福星。三桅五舱的大船启动,水手舵工相互喊笑骂着:“你个狗X的,帆索扯偏了!X你娘的昨晚在吊脚楼里X晕头了吧。”
  “你个母狗X的,日瞎哒呗,你看看这吹的是么得风向啊!”常把裤裆里的东西移位到嘴巴上,相互有条不紊的配合着升起大帆。就听得许多篙杆戳在浅水里的扑通声,各个使劲把篙杆撑成弯形状漂离浅岸。就见;白云碧水荡,影若扬白虹。木簰筏开头更是慰为壮观,四方角隅同时至少有三十多人举桡激水,橹浆咿咿哑哑的搬动着,首尾相连占据了半个河面。簰估佬的“哟嗬嘿”苍劲而有力的节奏呼号声飘过水面,在绿波茵茵的河面滚动回荡……那虔诚热闹的场景令他激动感叹!
   生在这样的地方,常年的见识也就是这些,他想到;除了水上弄簰跑船还能干什么?弄船买进卖去的很麻烦,自认自已性情急躁没有那方面的智商,且在算学方面更是不得要领。倒不如先学着做木材生意试试再说,他们那儿的山林遍野是贱生的木材,只费点人工砍伐下河做成簰就成了。等逢春汛发水漂到下江就是钱。那时木材交易不以捡尺算平方。买得少以根数计算,要得多就以堆头和木簰大小讲价,既简便又省事不多费脑子。他且认为弄簰更是壮观威风,他十几岁在滩头恶浪中玩命长大,行风飚滩看水情可还行。当他第一次天人共佑冲破千里沅水的恶风浪雨,驾着一架木簰一路顺风强势,初战告捷来到陵溪。陵溪这个地方是一个S型的河面,水面宽阔,上游的急流到了这儿就变得驯服文静如处子。成为湾簰筏交易木材的天然码头,千里沅水木材的集散地。而吨位较大的商船则多泊在离陵溪十多公里的常德府,商家到此再把货物转出口交易至江浙等地。
  他到陵溪初入此行,许多不同的行规,禁忌使他两眼一摸黑。除了生意经外,还有黑白两道看似风平浪静的称兄道弟,背后却是人情世故的博奕拼杀。各个地方的会馆簰客都有各自的地盘,各自的生意客主,一切都规纳在不成条文的行规行话中。他俩成了英雄秦琼落难,黄骠马也买不成,感叹着;风雪满天下,知心能几人。就在危难不知所措中,一个江苏客商无意指点中和他做成了第一笔生意,使他在感激中日后的每笔生意就成了行规般的与他成交。尽管他后来晓得那个江苏客商初始欺骗了他,黑了他不少钱财。但他想得通,是那个江苏人把他引上了路,使他入了门。在社会这个大课堂里,尽强健的爬起来,尽懦弱的扒下去。在他的指点下,他一个初出茅庐的乡下人,知道了要在生活中不断的改变自已,在打拼中做强做大,才有了他现今要风得雨炙手可热的气势。他那骨子里湘西人的强悍与匪气,豪爽与仗义使他仍然很感激他。俩人且有着长久私人友好的关系和生意的合作,当然现在一切是很公平行市的了。
  杨明舫对田小芳的荒唐垂爱,是痞子加无赖的纠缠,给田家父女带来了莫大的恐慌。他每次来到田家尽管父女俩心里厌恶得发晕,但又毫无办法拒绝于他,表面又不得不做出十二分的热情。他们惦量着自已几斤几两,一个无依无靠的外乡人,社会人群中的弱者。和他炙手可热的政治流氓碰硬,只会是以卵击石。但又不甘心就此害了女儿一生,他们尽量的小心应酬着,观望着事态的发展,中国有句老话;狗逼急了也会跳墙。父女俩早作好了最坏的打算,就是拼却一死也不得让那狗东西如愿。没有想到;船到桥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词汇,在上苍的护佑下竟显现在了他们身上,得幸有相知人提醒田父。
  “老伯,河街里不是有你们江苏的木材会馆吗?那里面的人和林会长肯定有一定的瓜葛哩,你求求他们要林会长帮忙疏通一下,只要林会长发了话那狗日的是不敢不听地,你们都是江苏老乡或许会帮得上这个忙的。”田父一想觉得是个办法,兴许在外看在老乡的面上,他们在林会长面前说句话也许会管用的,总比束手待毙要强。没想到事情做得很顺利,林成高看在江苏老板的面子上,不露声色恩威并施轻易的摆平了这件事,积了个大阴德。这就是杨明舫搞不透林会长与田家,究竟是个什么亲缘关系的所在。杨明舫哑子吃黄莲不得不领受告诫,日后见了林家父子还得谦恭礼让几分。
    他从对田小芳奢望的阵痛中醒过头来,在失落的痛苦里借酒浇愁,把酒后的过剩精力,扔在了一个叫后江的地方。那儿住着无数公私不分的妓女,很认真的经营着她们古老的买卖。在每一个房间床铺正中的被面上,搁着一个长方形木托盘,盘中有一把小茶壶,一个小烟匣,一支烟枪,一盏烟灯。烧鸦片的客人躺着嘬嘴缩腮,深深的吸着听曲子。唱曲的妇人或是袖了手,捏了自已的膀子站在吃烟汉子面前,或是靠在男子对面的床头,为客人烧烟。房子分两进,前面临街,后面是临河的吊脚楼。可以凭了窗口呼喊河下船中的人。当船上的人过足了瘾,胡闹够了,下船时,或者尚有些事要嘱托,或有其他事由。晃着个火把停顿在河下的大石间,一个便凭立在窗口,相互说着下次再见的客套话,或真心的动情话。杨明舫把以往对小芳的理想,追随了一个声音里清中夹沙唱曲的女孩子。压着她白白的胸脯揉搓着那两个大奶子,使劲的折腾着。疯够了,闹累了就在她的身边烧烟,听曲子去打发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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