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家园】走光
咳!要说老潘这个人,那可算是个悲喜剧式的人物。人已到五十一岁,在厂里干牙刷织毛机修理工作有三十年了,才是个三级半级别的工人,很是赢得一些工友的怜悯。就该厂的一般情况来讲,像他同样大岁数的工人,到了老潘这个岁数,不是已在科室当干部,就是看个仓库什么的,连工资都比他高几级。闲暇时候,只要有人问他怎么搞的?他会马上朝地上呸口吐沫扭曲着他那张老脸喊道,妈个B,老子如果有文化,早就是师长旅长了!问者见他如此这般解释,只好拍拍他的肩膀戏谑对应,是喽,你再骂厂长几句娘,再摸几次女人屁股,就会升任为咱们燃化局的局长啦!
其实,任何事物都有它的属性,何况人呢?
老潘要论长相德性,不管谁都会说,不怎么样啊!一脸寒伧苦色,整天衣着邋遢,说话口水四射,语言总带钩子,笑起来就看到他那歪七扭八的大黄牙!你说他怎样?
老潘要论技术工作,平心而论,那可是没话说。修理起牙刷织毛机,他很像演员在戏台上玩魔术,手到病就除,没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对领导分配的工作,他是一丝不苟地按时完成,厂长、书记、车间主任在谈到这一点上,全竖着大拇指!
老潘的“仕途”不佳,根本原因还是跟拍他肩膀的人说得一样,归纳起来,作风不好!
先说他没事喜欢在厂区溜达,一边逛,一边嘴里还哼着自己编的老句,奶奶的,我一连喝了八大碗!假如要遇到厂长、书记,那天他们就要倒小霉了。他总要挖苦人家几下,越是不能提的事,他越是满不在乎地说上两句。通常在此情况下,厂长、书记对他恨得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陪笑喊道,唉!老潘啊,你呀!过后,老潘总是这样认为,怎么啦?厂长、书记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身上长的我都有!妈的,老子是和你们一起进厂革命的,想翻脸,没门!同时他还想过,妈的,不骂你们几句不知我潘二爷有几只眼!我工作的那么好,评级的时候,你们就是老想不到我。咯,狗日的美帝国主义!
老潘这样的“老油条”,厂长、书记就不能治治他?治他?人家怕和他一般见识,弄不好还把领导身价搞低了。当然也有个把人治过他。文革中,外单位调来一个革委会主任,看他是个“流氓大亨”,盯准机会,利用他说错原则话,就发动群众给他贴大字报,组织群众开他斗争会,然后把他送进茅房整年打扫尿粪。那个时候,他老实了许多。
再说他喜欢和女工开玩笑鬼闹。他在的那个织毛机车间,有百十号人。可男的只有七八个,剩下的全是女的;中年的,青年的,结过婚的,没结过婚的。这么一个环境,老潘是如鱼得水呀,上班始终处于荷尔蒙兴奋中。平时只要他一有空,就会兴致勃勃地跑到结过婚的女工面前调戏,不是说人家是他小老婆,就是摸摸人家前胸后背。对方如果要骂他,他全然不顾,会憨皮厚脸地说,你是我的爱!你是我的妹妹!要么他像作家笔下的阿贵说得那样喊道,和尚能摸我凭什么不能摸!事后,女工们以为,都在一起上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弄僵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她们只好忍了。
有人曾把一些情况反映给老潘妻子,他妻子还没怎么说呢,他就趁酒兴把妻子在路上生的火炉一脚踢翻。他嘴里还骂道,这是那个B养告的?我是这样人吗?说着要拉着妻子去找人家对证。他妻子是个老实人,见到这情景,吓得赶紧躲一边去了。唉,妻子怕人笑话啊!
有人把老潘调戏妇女事也反映给厂长、书记,厂长、书记知道了逮到他死训,可老潘却嬉皮笑脸地说道,闹着玩的,下次不了!嘿!嘿!厂长、书记听了也没有别的法子。认为,咳!工厂就这样,这事没办法认真。那些女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母狗不撩,公狗能上吗?嗯!
老潘开始见大家拿他没辙,后来就越发激情了!
事情总是怕人念叨的。
一天,车间里断电,机器全部停了下来,工友们只得暂时休息。老潘此刻挎着工具包,趿拉双布鞋,两只斜眼滴溜溜向女工们身上转,欲想在车间里利用空闲时间,讨点便宜使自己高兴、高兴。当老潘看见许多女工不同与往日,平日不太相近的十几个女工先是围在一起叽叽咕咕,然后三三两两分别向零落在四周的人身边靠,以致双双对对密谈几句什么。他以为娘儿们又对厂里发生的什么花边新闻,开始热点谈论了。就在他迈着悠闲步子于车间里徘徊时,发觉有的女工用暧昧的眼神朝他看,还有的女工竟然给他旖旎一笑,搞得他匪夷所思。老潘思忖着,是不是今天早上自己刮了胡子特别显得年轻帅气?他自然地摸了摸脸颊,又赶紧摇了摇头,飞快地否定刚刚产生的念头。他知道自己再收拾也不会是俊男的。他心里又嘀咕,要不是这些娘儿们到发情期?妈的,再发情也轮不到我,她们不能回家抱自己老公啃!老潘有点眩晕,不想多思考了。他认为娘们怪事多多,想不通也罢,猜不到也罢,总之今日这帮娘们对他是情谊浓浓。老潘嘴里不经意地哼出“呵哈,天气不错”来。
老潘发觉车间前后门被谁关住了,有几人慢慢往他这边走来,他感到疑惑不解。他对领头胖子喊道,嗨!有事吗?对方答应道,没事!也就是找你玩玩。老潘听后笑出菊花脸,眯着眼睛小觑地说,哟,长本事了。今天娘儿们吃了什么药呀?够厉害!要玩,咱俩到僻静地方玩,睡觉带那么多人来看,又不是观西洋景!对方却大大咧咧地说,你不是整天要和这个睡,和那个玩的,还怕别人观看?今天老娘让你包艳福,当大家的面,和你做做爱!
老潘听见胖女人话里有话,顿时感觉苗头不对,认为这娘儿们敢如此的叫“春”,恐怕是来者不善,他心虚起来。老潘再看看有几十个女工已把他包围,预感被充分地肯定,他急急忙忙欲往外冲。
胖女人瞧见老潘想跑,她果断地朝女工们呐喊一声“姐妹们给我上!”
老潘让女工们围得水泄不通。这个女工推他一下,那个女工打他一掌,他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能耐逃出圈子。
胖女人观察到事态的相持性,考虑到如此下去,达不到预期效果。她精明地叫喊了一声“姐妹们,给我撩他痒!”
老潘让众多女工连续地撩痒,站不起来喘不过气,骂人的话已无力呼喊清楚了。
胖女人目视到老潘被撩得犹如烂泥,连忙命令道,快拿绳子把他手脚捆起来!于是乎,女人们七手八脚把老潘的四肢绑得死死的,两手绑在后,两脚并拢捆。
胖女人注视到一切就绪,又命令道,把他裤子给我扒了,让大家瞧瞧他有几根?有多大?二丫,你去把防锈漆找来!三嫂,你负责用漆抹他那玩艺!妈的,他还能喊!四媳妇,你用粗毛巾把他嘴堵上!
老潘目睹自己的下身被油漆涂得血红淋淋,耳朵听见“咦,那么小!呸!还挺臭!”他气得脸涨通红,汗水都淋湿了头发,嘴里拼命的“呜呜”。
女工们抬着老潘在车间里绕了两圈,充分展示他裸露的下身;前边人抬着,后面一群女工欢呼雀跃好不热闹。随后女工们在胖女人的指挥下,打开车间大门,又把老潘扔到车间门外的大路上。几十个女工嘻嘻哈哈地离去。她们进了车间门,还有人站到窗口对老潘笑骂喊道,你个狗日的,以后就不要闹着找小老婆了,自摸吧!
老潘的头真被羞晕过去,妄图在光天化日之中,尽量遮掩自己所暴露的下身。他是怕厂区人看到自己萎缩、丑陋的前下身而笑话。他使劲翻滚、蠕动着自己的身体,直到撅着光屁股趴在地上,才一动也不动。那十几分钟里,他想地下有条缝就好了,自己可以钻进去躲藏起来。
老潘让太阳晒了许久,被路过的男工友救走。当他穿上不知谁扔给的一条工作裤,拽出嘴里的粗毛巾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来。面对男工友们笑得前滚后翻,他没有发怒。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以前做的孽,认为这次事情恐怕是娘儿们对他的惩罚。他悄悄地去找汽油和肥皂,然后默默地走进澡堂,耐心刷洗下身上的油漆。
第二天,老潘所发生的事情,被厂长、书记们知道了。他们派政工科长把老潘找来谈话,想了解他受侮辱的真相,追究肇事者和参与者的责任。他们叫老潘大胆地揭发,这次一定会为他作主,言下之意,要打消老潘整天怪罪厂领导对他不关心的误解。
厂长当老潘面拍着办公桌,严声痛斥道,这些娘们竟敢在工作时间做出有损工人阶级形象的事来,厂里一定要给予几个主要的肇事者纪律处分,如果性质严重的人,我看可以开除出厂。书记也在老潘面前郑重地说道,我们要通过这次典型事件,整顿一下厂风厂纪,从而提高全体职工的思想和素质,树立社会主义正气!老潘看见厂长书记这次是真动怒了,他吓得一个劲怪自己。他不愿意有人为此丢掉铁饭碗,同时也为厂长、书记替他说话而感动。
牙刷织毛车间女工们听说老潘要调到别的车间上班,大家很是过意不去。胖女人带着好多人去找车间主任托事,希望老潘留下来,表示以后一定会善待他。女工们佩服老潘的为人,赞扬他没有出卖自己车间人。她们评价老潘以前也没做什么过火事,仅是说说笑笑,图个嘴上舒服。她们认识到,如果老潘到别的车间,是牙刷织毛车间人的损失,今后假如没有了说笑,还不把大家闷得要死?
就这样,老潘没有到别的车间上班,他知道那些娘们喜欢他,于是他执意要求回原车间。实际他还有个秘密不为人知。他不想离开牙刷织毛车间,是怕自己的维修手艺没有用武之地,那可是他唯一值得骄傲的本领啊!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老潘通过“走光”事件,痛改前非,和女工们在一起工作时也不鬼闹了,偶尔有人提起往事,他会羞涩地说,莫谈国事莫谈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