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远逝的追忆(散文)
记得在师大进修的时候,一次文学交流会上,我所敬重的一位文坛前辈曾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当一个人不断憧憬着未来的时候,说明他正在长大;而当他经常追忆过去的时候,他已然老去。”
说得没错。
而我,目前正处于这样的境况,时不时地,思维穿越,捡拾记忆中的碎片,联缀、弥合,还原过去的人和事。
这,是不是有所暗示:我“已然老去”抑或正在老去?
有些事,具体的情节已如经年久远的石碑,轮廓虽在,然字迹隐然,只能通过陆离斑驳的残字来进行联袂性的回想。我只记得那时的家很小很小,油灯飘忽,如豆如拳。于窑掌勾勒出母亲做针线时巨大而深黑的剪影。哥哥是我永远的偶像,他总能用很简单的东西做出奇巧的东西来充实我们的童年。那个时候,爸爸的字是最潇洒的,用粉连纸裁小后装订的本子封面上的我的名字让我在同学们艳羡的目光里赚足了人气。校园虽小而简陋,但并没有限制了我们的目光,脚踏实地而志高存远,将理想放飞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个时候,蓝天白云,名符其实,放学了,仰着头走路,看白云与我一起回家。然后以磨盘当桌,作业便完成了,随即,二奶奶家的两棵大梨树就洒满了笑声。往往这个时候,晚饭也在这里进行。月挂中天,我们仍然在追逐嬉闹,直到在家人的责骂声中才不情愿地离开。
领我走进文学天地的仍然是哥哥,他喜欢读书,也就很自然地影响到了我。曾经有几次,我看见过他写在纸上的一些文字,虽只是片言只语,但似乎很唯美、很深邃,至少那个时候的我在看到这些句子时心里很是震撼,所以认定他那个时候定然是做过一阵子的文学梦的。而我一向都不甘落于人后,加之本就有些爱好,于是也便不知天高地厚地做起了文学梦。但这一条路实在太过艰辛,以我笔耕十数载而终未踏入文学圣殿的尴尬现状来看,哥哥理智地终止这一梦想不失为一种识时务的表现。
初中时的记忆更多的是冻饿有关,上学要住校,住的是从窑口窑掌的通铺大炕,临近冬月,学生上午上课,下午上山砍柴,一周后,宿舍窑洞脑畔上便有了一堆一堆的柴禾。寒冷的冬夜,四处漏风的窗户虽然新糊了麻纸,干柴将靠近灶洞的地方烧得烙屁股,但仍然挡不住那浸渗至骨的寒意,学生们只好两人合盖两块被子,抱团取暖。至于伙食,一日两餐全是小米干饭腌萝卜干,吃得一个个胃泛酸水。好在,那时的生活水平毕竟好了许多,每周二、五下午有馒头,给枯燥而单调的生活或多或少地起到了一定的调剂作用。那时的我食量奇大,但看到父亲为我送粮时,要走二十多里路、翻好几架山,远路风尘的样子,心里便觉得十分难过,于是,就尽量少吃,希望能以这样的方式减轻父亲奔走劳顿的艰辛,以至于有好几次,课堂上由于太过于饥饿而几近昏厥。
再后来,上了师范,学习、初恋,参加工作,进修,再工作,点点滴滴,旋成一个个生命长河中诗意的浪花,每每回想起来,犹如陈年老窖,经久弥香,于咂摸、品评中重新审视生命的定义,独享历练人生后的那种几近沧桑的壮美。
想想,时间和空间有时候真的很可怕,昨天还亲密无间的玩伴,今日竟形同陌路;青春的面庞记忆犹新,转眼间已是阴阳两隔。一路走来,点头之交数不胜数,真正能推心置腹敞开心扉彻夜长谈的朋友却是屈指可数,而我却遇上了,这算不算是一种幸运?所以,在感激上苍对我眷顾的同时,好好地活着,便是对生命之主最好的报答。逝水流年,客串过我生命舞台不同角色的那些人、那些曾经的同学和朋友,相逢只需匆匆一瞥,相处可能就是一年抑或更长,而分开却已难细数多久。有些人、有些事在记忆中已经找不到一点痕迹,即使在别人的提醒下也是茫然一片。连名字也成了一个虚化的符号,还有一些人,一些事,却长驻于记忆深处,鲜明得宛如昨天,至于能在记忆的洪流中存活几年,谁也不说清楚。
过去的已然过去,明天的我们还会遇到谁,会做什么,永远都是一个充满变数的话题。因为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现场直播。